第127章 亞絲娜的心情

亞絲娜從有記憶起便一直在戰鬥。

從幼稚園入園考試開始,她便要越過一道道降臨在自己身上的試煉,而且也必須全部獲得勝利才行。只要失敗一次,自己就是沒用的人類,她一直揹負着這份沉重奮鬥了十五年。

從小便接受精英教育的她,對此也未曾抱有疑問。機械的執行父母的指令,出色的完成父母的要求,全部的迴應父母的期望。十五年來,未曾失敗過一次。

而如今,只不過又將戰場轉移到名爲‘艾恩葛朗特’的虛擬世界中,雖然擁有極度異質與未知的規則與文化之外,這也是無法單憑自己一個人就能取得勝利的存在。

亞絲娜長長在想,假如是自己一個人的話,會怎麼樣?

孤獨的等待救援?

還是像流星那樣燃燒,最後隕落?

亦或者是如同動畫裡描述的那般?

現在的她,早已無從知曉。

只是,亞絲娜曾反覆思考過這個問題。平時頂多只接觸過手機免費遊戲的自己,爲什麼會一時興起?爲什麼光是撫摸NERvGear無法感到滿足呢。爲什麼會拿起硬邦邦的頭盔戴上並喊出連接指令呢?

偶爾會懷着這樣的悔恨進入淺睡中的噩夢。夢裡頭是看不清面龐的同學嘲笑自己居然在國中三年級冬季,面臨升學考這樣重要的關頭因這種事兒摔一個大跟頭。還有同情自己在接下來仍有無數競賽中可能會持續落敗的親戚。以及,持續低頭凝視自己,看不清表情的雙親.......

每次夢到這樣的場景,亞絲娜總會喘不過氣的驚醒。這樣下去真的好嗎?已經落後一步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升學考應該也已經開始了吧。亞絲娜在樹屋上從窗戶遠眺璀璨的星空,即便是這份光景在怎麼美麗,也依然只是虛假。

聊天室裡的確聚集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人,直接能夠如此安逸的坐在這裡,也全是託了他們的福。但是,別人的成就,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魔法?奇蹟?未知的知識?異世界?妖怪?魔物?神話?

就算這些全都存在,也無法改變自己仍舊只是一個普通人的事實。從這個世界解放出去後,所面對的,依然是父母早已規劃好的人生,自己只能踩着腳印前行。

但是這一次,她涌上了不甘和抗拒的心情。不想就這麼像提線木偶一樣,過着被擺弄的人生。父母的苦心,亞絲娜當然能力理解,希望自己的子女將來能夠有着更高的成就,是每個父母的期許。而身處上流社會的自己的父母,堅定的認爲‘只有按照自己的規劃來纔是最好的’。

但自己的前路又在哪裡呢?亞絲娜不知道。看着空白、葉悠和黑貓能夠爲自己喜歡的事物而努力的身影,亞絲娜真的很羨慕。自從遇到他們後,在這樣寂靜的夜晚,亞絲娜常常一個人獨自的煩惱着。

她不想繼續接受父母已經鋪墊好的人生,被聊天室衆人身姿所觸動的亞絲娜,想憑藉自己的意志走出嶄新的道路,少女萌生了這樣的想法——但,自己又該朝着什麼方向前進呢?

亞絲娜認真的迷茫起來。

“算了,先去泡下澡吧。”

在假想的虛擬世界,洗澡也只不過是模擬的虛假感受,但這真的只不過是少女的心情問題,在熱水中盡情的伸展手腳,是一件非常讓人放鬆且愉快的問題。

曉之車公會的本部就配置有浴室,不過因爲亞絲娜無法下線,那裡成爲了她的專屬房間。亞絲娜走進浴室,這是一件相當寬大的豪華房間,地板上鋪着厚厚的地毯,除此之外全部被浴池所佔據,熱水向上蒸騰這氤氳的白霧,在牆壁的高處設有怪物臉孔的出水處,從該處不斷有水花落下。

亞絲娜輕飄飄的呼出單視窗,按下畫面右半邊的‘準備解除’的武器防具完全解除按鍵,她的外套便化成光點消失。這單純的換衣指令,讓亞絲娜再次確認這只是虛擬世界的空虛感。

此刻,她栗子色的長髮傾瀉到背後,身上只剩下七分袖的針織衫和皮革緊身長褲,剛剛的摁鍵變成了‘全服裝解除’。按下後衣服和褲子也全部消失,僅剩下最後的棉質內衣褲。然後再次摁下繼續變化成‘內衣完成解除’的按鍵。僅三次摁下,便可以完全解除着裝。

假想的冰冷感立刻撫摸過亞絲娜的肌膚,艾恩葛朗特的氣候設定與現實同步,所以十二月初的室內溫度也相當低。

亞絲娜左腳探進溫水中,冰涼與微熱的複合電脈衝信號便直衝腦門。然後亞絲娜緩緩將整個身體浸入溫水中,背部靠在浴池柔滑的石砌上,不禁舒服的呻吟出聲。

無論是肌膚浸入熱水的感覺,還是靠在身上的水壓,以及水面反射的光澤,全都帶着與現實不同的異樣感。但戰鬥了一天後的亞絲娜卻因此感到無比的舒心,不禁閉上嘴巴沉入熱水中,全身的放鬆筋骨。

——如果能在有好吃的糕點就好了。

亞絲娜不禁如此想到。

這突然浮上心頭的慾望讓她感到困惑。

這裡的食物確實不差,但完完全全只是假貨,所謂‘食物’,是藉由神經模擬系統事先設置好的味覺訊號,以及複雜的多邊形構成。說到底,泡澡的感受也是如此,充其量不過是將反射率和穿透率調低,溫熱的觸感只是腦部神經元的感知細胞所接收到虛假的NERvGear的電子信號羅列。

爲什麼會對這種虛假之物產生欲求?

但是,但是......

一個月前,自己會有如此想要泡澡的衝動嗎?會如此渴求吃到糕點嗎?冰冷的餐桌上,自己並不想吃,但在父母的指令下,機械的重複進食的動作,和如今只是想着糕點便會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到底哪一種纔是‘實物’?

亞絲娜發現自己似乎在想着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禁睜開眼睛,輕輕地撐起身子,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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