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萃羣再三仔細看，確認了這並非是重慶那邊的報紙上發出的通緝令，確確實實是南京政權的機關報上發佈的對胡四水的通緝令。
他的面色頓時變得難堪，拿起電話，“我是李萃羣，要南京頤和路陳公館。”
經過交互轉接，電話要通了。
“陳院長，我是李萃羣。”李萃羣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曉得你打這個電話的意思，放心，日本人不是衝着你去的，你不要說話，我說，你聽着就是了。”
一分鐘後，李萃羣掛掉了電話。
他的面色陰沉不定。
日本人直接繞過了極司菲爾路，與南京方面達成了溝通共識，對外發出了針對胡四水的通緝令。
這件事本身就足以引起了李萃羣的高度警惕了。
……
“日本人應該不是衝着你來的。”葉小青給丈夫倒了一碗熱乎乎的薑茶水，說道，“當然，不排除他們這麼做有一定的警告的意思。”
“警告我？”李萃羣冷哼一聲，“爲了黨國，我廢寢忘食，可謂是殫精竭慮，一心戡亂……”
“好了，好了，你的辛苦我曉得，大家都曉得。”葉小青幫李萃羣按摩頭部，說道，“只說這件事本身，我只看到了一點，那就是日本人對胡四水的殺心已定。”
“我知道。”李萃羣閉着眼睛，說道，“上次日本特高課那個杉田三四郎的事件，雖然日本人沒有掌握直接證據，不過，事情多半真的是胡四水做的，恐怕那個時候日本人就對胡四水起了殺心了。”
“既然這個情況你是清楚的，就不必憂心太多了。”葉小青取了在洗臉盆溫燙的毛巾，擰乾水，敷在李萃羣的臉上，“無論是日本人，還是南京方面啊……”
“這次反常的以通緝令的方式處理胡四水，這是要明正典刑。”葉小青說道。
“殺人泄憤，我知道。”毛巾遮蔽面孔下的李萃羣哼了一聲，“髒活幹的太多了，該殺了平民憤了，明史我有讀的……”
說着，他嘆了口氣，這也是最令他警惕的。
胡四水是死是活，於他而言，不算什麼。
最令李萃羣擔心的是這背後可能蘊含的鄭智氣息。
……
“還讀明史呢，你啊，就是杞人憂天。”葉小青輕笑一聲，說道，“日本人能和那明朝一樣嗎，這東洋人是異族中的異族，他不指望着你來做事情，就憑他日本那麼大的國土和人口？”
“道理我懂。”李萃羣說道，“實在是狡兔死走狗烹的先例太多了，每每思及，難免不寒而慄。”
“別想那麼多了。”葉小青說道，“總之這件事，你不能和日本人死扛，要順着日本人的意思，讓日本人看到你的誠意。”
“知道，知道。”李萃羣一把扯掉臉上的毛巾，說道，“我本也沒打算保他胡四水。”
“不過，不能表現的太明顯。”他拍了拍葉小青的手掌，說道。
……
《中華日報》上，突然刊印了針對胡四水的通緝令。
這件事震驚了七十六號衆人。
一時間，衆特務也是議論紛紛。
“散了，都散了，學女人嚼舌根啊。”董正國驅散了正在低聲議論的特工。
“曹組長怎麼看這件事？”他接過曹宇遞過來的菸捲，點燃後吸了一口，問道。
“這事情……恐怕難以善了。”曹宇彈了彈菸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報紙上都登出通緝令了，這等於是公開表態要查辦胡隊長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兩人擡頭看，就看到警衛隊長張魯急匆匆下了樓梯，與此同時，大門打開，幾輛小汽車魚貫開了進來。
“是程千帆和吳山嶽。”曹宇瞥了一眼，驚訝說道，“另外那人哪個？董兄可曉得。”
“小田切浩輝。”董正國看到那個被程千帆和吳山嶽簇擁在中間的男人，露出凝重的表情，“這人是梅機關的二等秘書，影佐將軍身邊的紅人。”
“原來是他，我聽說過這個小田秘書。”曹宇恍然，說道，“吳山嶽陪同小田切浩輝過來，這可以理解，程千帆來做什麼？”
“你不是和他關係熟稔嗎，你去問問。”董正國打趣道。
“還是免了。”曹宇苦笑一聲，說道，“一看就是來者不善，還是不要沾染爲妙。”
……
小田切浩輝對於李萃羣沒有來迎接自己，似乎是頗爲不滿意。
待來到大廳，看到李萃羣已經在等候，他的面色才緩和了一些。
李萃羣熱情相迎，寒暄；看到程千帆的時候，他顯然是有些驚訝的。
程千帆給這位學長使了個稍安勿躁的眼色，李萃羣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
小田切浩輝居中落座，然後一副旁聽即可，事不關己的架勢。
“李主任。”吳山嶽從公文包中掏出通緝令，放在桌子上，“接南京警政部訊令，着即通緝迅辦胡四水，我局人員在友邦憲兵隊的協助下，已然搜捕了胡四水家，然則胡四水已然提前逃竄。”
“人逃了，就抓緊搜捕就是了。”李萃羣看都沒看那通緝令，他面色平靜說道，“對於我特工總部出了胡四水這等害民之輩，我是深表痛心和不安的。”
他看了吳山嶽一眼，說道，“至於說抓捕人犯，這應該算是吳局長的分內之事吧，我特工總部可不敢越俎代庖。”
“李主任這話就見外了。”吳山嶽皮笑肉不笑，說道，“大家都是爲汪先生效力的，以前我局查緝犯人的時候，特工總部可是沒少主動幫忙，怎麼這次反倒是那麼見外了。”
……
李萃羣冷冷的看了吳山嶽一眼。
吳山嶽這是意圖逼迫他親自下令緝拿胡四水，這是他要儘量避免的。
儘管他的心中對於愈來愈跋扈的胡四水早就不滿，但是，胡四水畢竟是七十六號草創時期的骨幹，是備受他器重的有功之臣，如果他親自把胡四水交給日本人，手下人難免會兔死狐悲。
也就在這個時候，小田切浩輝嘰裡呱啦說了一通話。
李萃羣的臉色立刻綠了。
他自然是見過小田切浩輝的，這傢伙不僅僅會說中國話，而且說的不錯，現在卻嘰裡呱啦說那東洋鳥語，這擺明了就是落他李萃羣的面子呢。
“小田秘書說。”程千帆清了清嗓子說道，“胡四水戕害良善民衆，造成了很多老百姓對大日本帝國蝗軍、對南京方面的誤解，此人的存在是對大東亞共榮的褻瀆，各方應該摒除罅隙，通力合作，緝拿要犯胡四水，還上海市民一個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