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女巫的反抗

若想要謊言不被拆穿,那麼就說七分真,三分假。這是一個非常淺顯的道理,而麗桑卓也正是這麼做的。

但能像她這樣把精心編制的謊言延續了近萬年之久的,還從來沒有。

傑諾走到艾希原先站立的船頭,對着在冰簇的擁護中矗立不動的麗桑卓遙聲質問:

“麗桑卓,這些年你就是用這些謊言來欺騙這些冰裔追隨你成爲冰霜守衛嗎?你有沒有跟他們說過監視者就是你帶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有沒有說過阿瓦羅薩和賽瑞爾達是被你謀害的?你向他們說盡了好話,卻對自己的骯髒過往絕口不提。捫心自問,一個謊話連篇的首領真的配得上冰裔戰士們的追隨嗎?”

他掌心用力拍在圍欄上,如同一聲炸雷在殿前回響。

滿座皆驚!

“什麼?難道無畏之母和智慧女神不是爲了封印監視者才戰死的嗎!”

“麗桑卓女神背叛了傳奇三姐妹?”

“監視者是外來的?”

傑諾的質問就如同一把把尖刀插在了冰裔們的心口上,即使是再嚴苛而冷峻的信仰都會因此動搖。聽着這些竊竊私語,就知道麗桑卓把冰霜守衛們騙得多深了。

“守護者集會所的兄弟姐妹們,聽聽你們血脈中的迴響,冰不會欺瞞!你們之中有不少人都去過深淵之下,也都感受過獨眼帶來的心悸。那裡只有空無,和永不滿足的飢餓,我爲什麼要引狼入室呢?”

麗桑卓開口澄清,但聲音已經不如先前那般冷靜。

冰裔們逐漸冷靜下來,一個外人的言論並不足以顛覆他們長期養成的認知,更何況對方還不是奧恩或艾尼維亞這種權威的舊神。而且,他們的女神也已經做出了正面迴應——那種只想着吞噬一切的恐怖之物,怎麼會給麗桑卓交談的機會?它會連同麗桑卓一起吞噬了!

他們相信正是麗桑卓大無私之舉,才使得監視者永世沉睡在深淵之下。霜衛們堅定了信仰,握緊臻冰武器守護在麗桑卓的身旁。

看着這些仍要與自己作對的霜衛,傑諾連連搖頭。他接下來的事實可能會讓所有冰裔感到難受,包括艾希在內,甚至會開始對自己開始產生厭惡。

“可笑,真相明明就放在眼前了,你們卻視而不見。你們不會以爲寒冰血脈是三姐妹的恩賜吧?可憐的監視者,被你們的麗桑卓女神騙過來,然後過河拆橋封印在……”

傑諾還未說完,一些從深淵中歸來的冰裔已經通體徹寒。這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寒冷,能讓寒冰血脈們感覺到真正寒冷的,只有心死般的冰冷……

“夠了!”

麗桑卓終於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怒,她不能讓傑諾再說下去了。怒吼從她口中爆出,扭曲的手臂一擡,無數的冰爪從冰面上崛起,狂亂的伸向天空,彷彿要將逐淵號拖下來。

巨大的冰爪扎進了船體,輕易地撕碎了一切,木板就像腐爛的肉片一樣化爲碎屑。只一下心跳的瞬間,整艘船就凍成了一坨木冰塊,被無數的冰爪高高的託舉到空中。

然後冰爪從四面八方涌上,將逐淵號層層裹着,組成了密不透風的冰冷牢籠。

看着這一切輕易的完成,麗桑卓的怒火也漸漸平熄下來,如果她知道傑諾對那件事知道得那麼多,那她早該像現在這樣殺了他。

就在麗桑卓想着要怎麼跟霜衛們解釋這件事情的時候,一個微弱的光點突兀的照進了她漆黑一片的雙眼中,這份不適的感覺讓她感覺到針扎般的疼痛。

在危機感席捲全身的瞬間,麗桑卓立刻高舉雙臂,讓堅實的寒冰擁抱了自己,將自己鑄進巨大的冰雕裡。

下一刻,一道熾熱的光柱洞穿了冰爪牢籠,射在了麗桑卓身上。如果她沒有事先擁抱寒冰,恐怕這會兒已經被洞穿了。

光束消失,裂縫從手指粗的冒煙孔洞處開始擴散,蛛網般裂紋轉眼蔓延至整個牢籠,最後轟然炸開。

掙脫了牢籠的逐淵號已然變得千瘡百孔,但依然懸浮在空中,船頭的傑諾見到躲進冰棺中的麗桑卓,冒着硝煙的指頭轉而變成掙開掌心。

“這是最後的警告,如果你現在承諾此後不再阻止,並幫助我們解決監視者,我可以看在你把監視者封印了這麼久的份上,放你們一命。”

麗桑卓從冰棺中走出,腳下的冰簇已經揭示了她的態度,尖銳而不可回絕。她一揮手,腳邊一根冰簇當即飛出,化爲銳利的寒冰之矛唾棄般的甩向傑諾。

好話說盡,麗桑卓仍不願就範。她的冰矛被辛德拉攝在了半空中,逐淵號的船員們齊齊動手,紛亂的彈幕立刻百倍奉還到麗桑卓的身上。

巨大的冰爪組成盾牌護住了她,再次將她裝入冰棺,抵禦着轟然而至的灼熱與疼痛。

劇烈的爆炸一層層剝削着她的保護層,巨響就在耳邊迴盪尖嘯。

麗桑卓並不畏懼死亡,她已在夢境中無數次體驗過被殺死的感覺。每一次,她的一部分都會消散,永遠無法回來。

但是這次不行,在現實裡死亡就是真的死去了,她不能讓千珏將她帶走,她必須要活下去。

不是爲了自己而活下去,而是爲了……

突然,那些快將她逼進死境的魔法轟炸停下來了,麗桑卓似乎感覺到一隻靈犀將她與另一個靈魂鏈接在一起——有人不想讓她死。

她脫離了寒冰的擁抱,尋找心靈的彼岸,卻發現這來自於想要將她殺死的那個人。

這個發現令麗桑卓很苦惱,難道真的要按他說的做嗎?一個外邦人真的能解決她花了近萬年都沒法解決的問題麼?

……

看着傑諾擺出停火的手勢,莎拉頗爲不解:“爲什麼要放過她,她差點毀了我們的船!沒有船,這個船長我還怎麼當!”

“麗桑卓還不能死,她是給監視者製造夢境的女巫,我不想監視者現在就醒來。”傑諾冷靜的回答:“在它睡着的時候,一擊必殺的成功率最高。”

他的雙眼平靜注視着麗桑卓,對方彷徨的模樣映在他藍色的眸子裡,就像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盲女。

此時,心知自己已無力抵抗的麗桑卓,開始動起了妥協的心思。

但就在她思考着要不要就此放手的時候……

在一片空無的夢境世界中,某種詭異的新生命,忽然,發出了刺耳的啼哭!

她的思索被突如其來的警示打斷了,腦中一片空白!

“居然在這個時候……消融了……”麗桑卓吐出一口涼氣,身軀一顫——可能是因爲敬畏,可能是因爲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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