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態度(下)

女兒紅是糯米酒的一種,主要產於浙市紹興一代。早在宋代,紹興就是有名的酒產地,紹興人家裡生了女兒,等到孩子滿月時,就會選酒數壇,泥封壇口,埋於地下或地窖內,待到女兒出嫁時,取出招待親朋客人,由此得名‘女兒紅’!

至今在紹興等地還有這方面的習俗。又名‘花雕酒’……

北方人士少有愛喝這種低度酒水,單從喜好,就不難判斷出這位個頭不過一米七出頭點的中年男子,來自富饒的浙南地域。

周彬算得上早期納蘭派,中層代表人物之一。不苟同於王立國‘武將’出身,算得上正兒八經科班出身的他,但卻擁有着‘武人’的豪邁。納蘭二爺混京都時,第一批結交的朋友,那時的周彬,還算是鬱郁不得志,而納蘭二爺,還是名不見經傳的‘二世祖’,任誰也想不到,兩人竟臭味相投的走到了一起。

隨着時間的推移,納蘭二爺憑藉着他的狠辣,越發的聲名鵲起,而周彬卻婉拒了二爺的扶持,一步步,一點點穩步的走到如今這個位置。小人物中的代表,沒有啥大的起伏,一生平淡如水,守着糟糠之妻,這輩子最爲波濤洶涌的事情,便是結交了納蘭二爺這個跋扈人士。

雖然他所處的位置,在普通人眼裡絕對的顯赫,可真正的權貴對峙,政治博弈,他的存在只能算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了。可正是這個小人物,在多少年後的今天,卻成爲了至關重要的存在。

多少雙眼睛在看着他,盯着他的一舉一動。說句難聽點,他所牽動的不單單是一個深水港工程,而是關乎着兩個政治集團,是否真的在臺面上撕破臉皮。無論是對周黃兩家,還是納蘭中磊本身,有利也有弊,這就得看誰搶佔先機。

無可厚非,中磊集團一直走的都是官商路線,以至於很多事情,中磊集團的存在,亦比平常企業,更加的敏感。譬如這次深水港事件,拖住了中磊集團以及華鑫數億的資金,一旦批文下不來,拖下去,兩個企業都將陷入極其被動的狀態,從而牽扯住了百盛集團的資金籌集。

很微妙,但又至關重要。說真的,一直以來肖勝,都以爲自家暴發戶與周彬之間的交際,就是純粹的摯友,不夾雜任何利益關係。畢竟,在很多時候,雖然中磊集團的需要他的出手,在肖勝看來,依靠當時百盛,中磊的威望,沒有他也一樣。可現在不同了,沒有他的坐鎮,還真就不一樣了。

縣官不如現管,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周彬是個很健談的中年大叔,跟誰都有說不完的話題。說好聽點這叫玲瓏八面,說難聽點這叫‘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上面下達的任務,命令及時完成。笑臉迎人,關鍵點,也總能拿捏在,大家都能接受的範圍內,正因爲他的誰也不得罪,也使得上面,沒人敢真正的用他,除了幾年前的那次升遷外,至今停留在現在這個不痛不癢,但又至關重要的位置上。

有時候肖勝很看不透暴發戶,撒網似得交際圈。跟那些真正的達官貴人,走的總有一層隔膜,可與周彬這樣的底層‘寒士’,卻能推心置腹,相交甚歡。且私下關係好歸好,可就是不利用手中關係,扶持他們。看不透,一直如此……

直至這次百盛事件的爆發,肖勝纔算,抓住了一點尾巴……

“說真的周叔,你上了我的車,想下去,就難了。我沒想到,你會這般直接,直接到,我事先想好的一肚子話,硬生生的憋了進去。最後,沒話可說,只能讓煙。”聽到這話,周彬,抿着香菸,輕笑幾分,蠕動着嘴角,輕聲回答道:

“下不去,就不下了嗎!早晚都得表態!當了半輩子的老好人了,無根的浮萍,跟誰都不敢挺直腰板,大聲吆喝,生怕得罪了誰。你爹說我,這輩子都不會有大出息,脾性的釋然。這話還真就說到我心坎上了,說真的,要不是跟你爹那麼多年的酒肉朋友,這一次,我真不願出頭,情願辭職。”聽到這話,肖勝笑了,笑的很燦爛,這份笑容背後,有着對暴發戶的敬仰,發自內心的。

“你爹是個人物,絕對的大人物。有句話咋說來着,禮賢下士!無論當年,他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混混,還是如今聲名鵲起的納蘭閻王,這一直都是他秉承的信條。他可以像條瘋狗一樣,把那些所謂的達官貴人咬的,不得不低頭,他也能與我們這些,連條狗都不算的小人物,把酒言歡,甚至卑躬屈膝……

在上層人士眼裡,我們雖然活的卑微,但我們也渴望着被人注意。你知道嗎,你爹這麼多年,沒給過我們一分錢,也沒給過我們一分權,卻給了我們這些東西都換不來東西。”說到這,緩緩扭頭的周彬望向身邊的肖勝,追加了一句:

“他給了我們一張臉,一份尊嚴。”說到這,周彬停滯了少許,表情堅毅的說道:

“士爲知己者死。在百盛集團出現所謂的危機時,我們老哥幾個,第一時間就聚在了一起。喝酒,聊天,打屁。誰也沒提及到二哥的事情,誰也沒豪言壯志,肝膽塗地。可誰都知道,這很有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聚會。

我們都在等,等一個人的出現。等他親口告訴我們,二哥用的着我們。從發改委,到商務部,再到下面瑣碎吧唧的各個部門。

中磊,我不敢說,一路綠燈。但只要是我們能做到的,絕不敷衍一句。”說完這話,按下車窗玻璃的周彬把菸頭彈出了車外,隨後拉開公文包,掏出了那份章怡跑了一天未果的批文。

愣在那裡的肖勝,徑直的狠踩着剎車,久久無法平靜的他,望向眼前這個露出豪邁笑容的中年男子。頃刻間,肖勝終於明白了,暴發戶留給自己的不單單是那份兇名,還有這取之不盡的‘關係網’,就如同周彬所說,他們雖然微小,但勝在遍及各個部門,他們的能量,絕不是那些眼高於頂的達官貴人,所能睥睨的。

態度,‘寒士’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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