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孫承宗臉上仍然表現出來的一副不可思議表情，張黑子馬上開口解釋道。
“我是從我們村長那裡聽說的，我們村長原來是虎豹軍排長，因爲斷了一條胳膊，纔不得不離開虎豹軍。所以，他和護送我們的虎豹軍非常熟悉，從那些虎豹軍口中得知，我們這些從山東來的移民，都是山陝總督府用銀子，從山東巡扶衙門買的……”
“山東巡扶衙門，每向山陝總督府輸送五個移民，就可以得到一兩銀子。”
“我們是第一批移民，本來只有一萬人的。可是，押送我們的山東官軍，爲了從山陝總督府換銀子，直接在路上強行拉了兩千百姓，跟着我們一起送到山西，從虎豹軍手中，換了整整四百兩銀子。”
聽到這裡，孫承宗臉上的震驚和不可思議，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鄙夷給取代。
而後，對着面前張黑子，一臉自嘲的說道。
“五個百姓才一兩銀子……山東巡扶衙門還真做的出，大明百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廉價了，連韃子手裡的奴隸都不如……”
“另外，向山陝兩省輸送五個移民就可以得到一兩銀子，一百萬移民全部加起來，就是整整二十萬兩……山東巡扶衙門急着要這麼多銀子，他們想幹什麼……”
這個時候，因爲眼前移民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孫承宗已經沒有心情。繼續在陝西呆下去了。
帶着各種複雜心緒的他，要馬上回大同，好好質問一下衛徵。山陝總督府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作爲大明忠臣，孫承宗絕不願意看到，大明朝一點一點走向沒落。
大同總督府，孫承宗帶着滿臉怒氣走進總督府大堂的時候。外貿司周老，正帶着滿臉嚴肅，向衛徵報告此次自己江南之行的具體收穫。
當孫承宗不顧侍衛阻攔。衝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水師……戰船…..’這幾個字。
不管是對虎豹軍。還是對衛徵，都充滿好奇的孫承宗，迅速壓制住心頭因爲移民而帶來的怒火。對着坐在主位上的衛徵，一臉疑惑的反問道：“衛大人。什麼水師和戰船，難道虎豹軍打算組建屬於自己的水師……“
對水師這個可能導致朝廷和自己直接翻臉的事情，衛徵當然不會承認。
想也沒有想就搖頭否定道：“組建水師，怎麼可能……孫大人，你想太多了，我們只打算組建一個船隊，專門來往于山東沿海和山西之間，將山東沿海的海鹽，送到山西加工。變成精鹽後，再通過船隊，運輸到江南進行販賣……”
“這樣一來。我們至少可以節省一般以上的運費……一年算下來，上百萬兩銀子還是有的，所以，孫大人你千萬不要多想…..”
“至於從江南剛剛回來的外貿司周老，正在向本帥稟告商船採購和水手招募的情況。”
聽到這裡，孫承宗下意識長鬆一口氣。緊張的心。也頓時放鬆不少。
因爲，孫承宗也知道。虎豹軍是否組建水師，對虎豹軍和朝廷之間關係的重要性。
既然心中的這個疑問被解決，孫承宗腦海，馬上就想到自己此來總督府的目的。
當着衛徵面，將自己對移民的不解和疑惑說出來後，就瞪着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衛徵，等待衛徵回答。
和以前自己面對衛徵時候的無助感一樣。
在自己看來，非常重要的事情，到了衛徵面前後，直接變成風輕雲淡的一句話。
在孫承宗注視下，衛徵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回答：“孫大人說的不錯，本帥就是要通過移民，進一步增強山陝兩省的人口數量，增加山陝兩省實力。”
看到孫承宗因爲自己回答而被心中怒氣憋的說不出話來，衛徵的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再說了，孫大人你剛剛也說，這些移民到了我山陝兩省以後，一點後悔的意思都沒有。”
“既然不後悔來我山陝兩省，就說明他們在我山陝兩省以後，比山東過的更好……”
“既然山東巡扶衙門和朝廷沒有辦法救濟他們。本帥把他們接到山陝兩省，給他們吃的，住的，穿的，不讓他們餓死……難道還做錯了……”
“難道孫大人你認爲，本帥眼睜睜看着山東境內越來越多的流民被餓死，凍死，才能算是大明的忠臣，是爲了大明好，爲了皇上好……”
“這……”在衛徵一連串的反問下，孫承宗再次被衛徵憋的說不出花開。
足足過了一盞茶時間，受驚不小的孫承宗才反應過來。
搖了搖自己腦袋後回答：“衛大人你多慮了，本官並沒有這麼說……只是，一次性移民百萬，這麼大的事情，你至少應該上報朝廷，讓朝廷同意……不然，朝廷的臉面往哪裡放……”
衛徵緊隨其後搖了搖自己腦袋回答：“朝廷，孫大人你是朝廷派來的……你認爲，本帥將這件事上報朝廷後，已經對本帥產生猜忌的朝廷，會同意這種進一步增加山陝兩省實力的移民方案嗎？”
“如果朝廷真的會同意向陝西移民，那朝廷就不會派孫大人你來接任本帥當山陝總督，給本帥來一個卸磨殺驢了。”
“再說了，孫大人你不要忘了，現在的山陝總督是你，不是本大帥……即使要上報朝廷，也應該是孫大人你給朝廷上奏摺……”
既然移民這件事無法從衛徵這裡找到解決辦法，孫承宗隨之就將目標轉移到山陝兩省同山東巡扶衙門之間的秘密交易上。
眉頭一皺，對着衛徵問道……
“衛大人，本官還想要知道，山東巡扶衙門竟然做出用移民換銀子這種愚蠢的事情……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總督府和山東巡扶衙門之間，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難道山東巡撫不知道，他這麼做有違朝廷法度。如果讓朝廷知道了，他連山東巡撫的位置都保不住嗎？”
對這個根本不可能保密太長時間的交易，衛徵並不打算進行隱瞞。
在孫承宗注視下，衛徵想也沒有想就回答：“銀子，一切都是爲了銀子。至於我山陝總督府和山東巡撫衙門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山東大旱，流民遍地，甚至出現一步步演變成叛軍的跡象。如此情況下，朝廷竟然不撥一兩賑災銀子給山東巡撫衙門……”
“而作爲父母官的山東巡撫，要想解決這些問題，首當其衝的就是銀子……”
“正好山東境內有急需賑濟的數不清流民，而我山陝總督府手裡有銀子。”
“爲了山東的安寧，兩方互相合作，山東巡扶衙門，用治下豐富的人口資源，從我山陝總督府換他們急需的銀子，緩解山東越來越惡劣的局面……”
“當然，銀子除了可以用來進行救災，還有一個非常大的作用，那就是組建軍隊……“
“咱們大明朝如今已經變得越來越混亂，而軍隊，卻因爲糧餉短缺，變得越來越不堪一擊。如果手中不能掌握一直戰鬥力強悍的軍隊，孫大人你認爲，山東巡扶可以坐穩他屁股下面的這個位置嗎？“
孫承宗搖了搖自己腦袋回答：“沒有軍隊，就沒有話語權……而這，就是本官之所以會帶着兩千京營來這裡上任的原因。“
不過，就在這句話剛剛說完，兩道充滿鋒芒的目光，就從孫承宗眼睛射出。
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軍隊的確非常重要，但是，這並不能當做山東巡扶想要組建私軍的理由……在本官看來，山東巡扶組建私軍的最終目的，並不是爲了坐穩山東巡扶的位置，而是想和衛大人你一樣，當手握軍權的軍閥，可以和朝廷討價還價的軍閥……”
面對眼前義憤填膺的孫承宗，衛徵笑了，而且笑得非常開心。
如此情況下，孫承宗的眉頭一皺，不解的反問道：“衛大人你笑什麼？難道你認爲本官剛剛都說錯了……”
衛徵搖頭回答：“不，恰恰相反，你不僅沒有說錯，而且還說的非常對……”
“本官之所以發笑，並不是笑孫大人你，而是笑朝廷，笑朝廷中樞的一衆文官武將……”
“因爲，即使他們知道山東巡扶想要組建軍隊，當軍閥……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
“除非朝廷想要擁有一千多萬人的山東，也變成第二個陝西……”
“因爲，沒有銀子，沒有糧食，甚至於連可以拿出手軍隊都沒有的情況下，朝廷能做的就是換了山東巡扶。可是，這種朝廷中樞一句話的辦法，根本解決不了山東的問題。”
“在本帥看來，朝廷換再多的山東巡扶，山東巡扶也會在山東惡劣局面的影響下，一步一步產生當軍閥的心思，並且最終變成軍閥……”
“另外，本帥還可以肯定的告訴孫大人你，朝廷如果不馬上進行一場大的變革。用不了多久，就不僅僅山東一個巡扶，想要變成軍閥了……”
“到時候，整個大明朝就會擁有多得數不清的軍閥，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也會因此而一步一步削弱。屆時，就是老天保佑，朝廷也會變得非常危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