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嫏嬛星域。
數萬真仙匯聚，其中不乏無名之境。
“仙相始終閉關不出，我等需儘快想個方法纔是。”
“附近懸闕星域、歲崩星域、斗杓星域，盡皆被道湮所吞沒。想來我們嫏嬛星域距離被毀滅也不遠了！”
“關鍵是，道湮絕路，我們嫏嬛星域已成封閉之地，逃無可逃、無路可走啊。”
“諸位，諸位，莫要慌張、自亂陣腳。我已經早早給仙相傳訊了，他已有回信、最近幾日，必會出關，組織抗劫事宜……”
“還要幾日，我看等他林照夜出來，我們都死完了！”
“不行，今天必須讓他出來，務必給個說法。”
……
現場混亂一片，無名真仙還好，還能勉強維持鎮定。尋常仙人已然是被道湮包圍的絕境所擾亂了心神，隱約有些瘋魔了。
不僅僅是因爲生死存亡的危局，更因爲道湮圍困之下，衆仙慢慢發現自己的“無限”權能，也受到了影響。
這種隨着時間推移的慢慢剝奪，某種程度上卻是比瞬息身死更要可怕。
衆仙中央，一衆無名所在。私下所談論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話題。
“諸位道友，今日可曾聽說過關於那【救世仙舟】的傳聞？”
“道湮逼近、大難臨頭、仙相不醒，這救世仙舟大抵是唯一我們能夠逃生的方法了，又怎麼可能沒有聽說的。只是……”
“這仙舟，來的頗爲蹊蹺。之前從未有所聽聞。”
“不過，救世仙舟能夠橫渡道湮的說法，應該爲真。我雖未曾見到仙舟之主，然而跟舟上十二無名卻是有過一面之緣。不客氣的說，這十二無名中任意一人，恐怕都比林照夜要強。”
“趙兄此言當真？”
“生死攸關之事，我豈會妄言？”
“就算救世仙舟傳聞爲真，然而想要上船，條件卻是太苛刻了一點。要麼獻上山海古物，要麼以身爲奴十萬年。這……”
“諸位，你說，我們聯手，能否奪了這什麼救世仙舟？”
原本一衆無名還你一言我一語的不停閒聊着，此言一出，場中霎時安靜了下來。
衆人不由看向說話者。正是嫏嬛星域無名真仙中，頗爲臭名昭著的【儵忽】。此人所修道途，與煽風點火、無下限挑撥有關。
凡是聽從【儵忽】建議的，都絕對沒有好下場。
見衆人冷麪而對，【儵忽】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見諒、見諒，一時習慣了。”
“到了如今關頭，有些話可不能亂說。這仙舟之主，明顯是位【超脫】強者。如今道湮大劫已至，仙界分崩離析，諸星域各自掙命。這種情況下，救世仙舟，很可能是我們唯一所能活命的方法了。爲奴十萬年，跟隕落相比，倒是還能接受。”
“況且，雖說是爲奴十萬年，但據那十二無名所言，極少情況，需要他們出手。不但能以未超脫之身、親臨道湮，感悟山海大道。更有希望，被攜帶着一起，前往那傳說中的彼岸大世……”
經過衆仙一番討論，場面重新變得熱烈起來。不少無名，顯然心中已經意動。
“但，那救世仙舟，究竟今在何處啊？”
一衆無名，目光在嫏嬛星域中不斷掃過。試圖發現所謂救世仙舟的蹤跡。
卻始終一無所獲。
他們卻是不知，在包圍嫏嬛星域的道湮陰雲中，正停泊着一艘恢宏鉅艦。
正是玄黃仙界！
然而相較於之前，這玄黃仙界的狀態，卻是有些奇怪。
彷彿是由虛影所打造，但玄黃天地內一切生靈，又都是純粹實體狀態。
曾經原初可能性的十二真仙之一，柳良才，早已經晉升爲無名之境。
來到玄黃仙界天外天中，向李凡彙報進展。
“這麼說，此可能性的確已經沒救了？”並未顯露出真容，李凡的聲音，隱隱自天邊傳來。
然而柳良才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鄭重至極的點頭：“我按照慣例，蒐羅可用之民。待到十年後，道湮徹底將此可能性吞沒，壬寅號仙舟便可再度航行了。”
李凡那邊，許久沒有傳來回復。
柳良才心中一緊，以爲是李凡不滿意自己工作的進展，又補充了句：“五年。若是進一步攪動道湮，可再加速此可能性毀滅的速度。”
這時候，李凡方纔有了答覆：“給你半年時間。良才，你終究還是太過軟弱了。”
“我早就跟你們有所交代，所遇可能性，若是還處在穩定繁榮狀態，那便悄然留下我之虛影。靜悄悄迅速離去。”
“若是已經被道湮盯上，陷入岌岌可危之境。那就儘早助其破滅，蒐羅可用人事物，壯大仙舟。”
“你也是在山海中航行多年了，豈不知山海浩大、有着數之不盡的可能性。若是每一個都像你這麼磨蹭，那麼距離我們完成計劃、駛向彼岸，還要多久？”
李凡話雖平靜，柳良才的額頭卻是已經開始有冷汗滴落。
“半年……半年之後，必定再度起航。”
柳良才說完此話之後，只覺眼前一花，就被離開了玄黃天外之中。
如釋重負般，他長舒一口氣。
“前輩的威勢，愈發可怖了。”
柳良才視線看向玄黃仙舟之外，穿過道湮，落在嫏嬛星域之中。
“死道友不死貧道。諸位莫怪了……”
也只是微微猶豫了片刻，柳良才便已經下定了決定。
他還記得，當初他第一次親手促成道湮洶涌、將一整個可能性淹沒的時候，親眼見證無數生靈因自己隕落，內心宛若遭受無盡雷罰，整個人都幾乎崩潰。
但後來……
做的多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口中唸唸有詞，對着玄黃天外天半躬身而拜：“請墨殺聖身。”
半晌之後，一道黑色虛影，作爲迴應，悄然出現在天地間。
沒有看一眼，徑直扎入仙舟之外的道湮陰雲之內。
片刻後，風起雲涌，如同風暴匯聚降臨。
朝着本就只剩下一隅之地的嫏嬛星域，寸寸逼近。
“你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柳良才微微一嘆。
……
而在此刻，真正的玄黃仙舟內。李凡感應到墨殺似乎又變得強了些，微微點頭。
距離當初定下將真靈火種遍撒山海的計劃，已經不知過去了多久。這些年李凡一直在踐行當初的計劃。
一開始進行的頗爲順利，有太極木棍以及墨殺、道一蟲開路，玄黃仙舟得以順利的穿梭在不同可能性之內，悄然留下真靈火種。
但後來，李凡卻是發現，這麼做，順利是順利了些。但效率還是太慢了。
縱使已經被道湮侵蝕的千瘡百孔，但山海終究是太過浩大。
以這種效率，哪怕窮盡李凡一生，也休想在有生之年、完成對山海有威脅的遍撒真靈計劃。
“造就對山海、彼岸具備威脅的大火，最初的火苗，最起碼要覆蓋整個山海大約百分之一的範圍。如此，方纔能在我遭受危險的短時間內，點燃各處，以真靈之火、焚山煮海。”
“山海的百分之一，看似微不足道。然而對於修士而言，卻已經是難以想象的龐大數字了。”
親歷親爲，方纔明白山海之“無限”，究竟是代表的是何種境界。
只靠李凡一人，是根本無法完成既定計劃的。於是他果斷改換了思路。
利用坐天決反饋玄黃仙界虛影，打造性能稍弱一點的玄黃仙舟。
讓十二真仙爲舵手，代替李凡，操縱這些仙舟，駛向山海各處。
這只是第一步。
正如剛剛李凡對柳良才的交代般，十二真仙們需要做的，就是遊離不同的可能性、安置真靈火種。
同時收服可用之人。
而後再讓這些新加入的無名真仙，御使新的玄黃仙舟，進行新一輪的使命。
如此不斷循環往復。
“迄今爲止，我手下已經有了近千艘玄黃仙舟，航行在山海不同的角落中。”
“但即便如此，距離完成計劃，也是遙遙無期。”
李凡微微一嘆。
“好在，我也並非沒有收穫。”
隨着一道道真靈火種的被安置到位，李凡身處道湮之中，也能清晰的感受，來自山海間不同可能性的“自己”。
這些分列山海的靈性，好似他的眼睛、觸手，幫助李凡進一步更加全面的窺測山海。
“如果說過去我是盲人摸象。”
“那麼現在便是有幾萬人幫着我一起摸。”
“巨象雖大，卻也慢慢顯出真容了。”
“跟我此前預想的一樣。”
李凡腦海中，再度浮現出，宛若一截被蛀空的斷木景象。
無數紅色星點，分佈在斷木各處。
縱使還沒有佔據大部分區域，卻也已經頗具規模了。
“所見所感越多，我也就變得越發強大。”
“就如同邪蘇白他們所追求的【諸我歸一】，我每完成一個可能性上的放置，都意味着我將那個可能性上的自己吸收。”
“由一而萬，由萬而一。”
“殊途同歸。”
而正因爲李凡自身的變強，【坐天決】才能源源不斷的生出反饋之力，凝聚成新的玄黃仙界虛影。才能支撐起李凡的遍灑星火計劃。
當然，這計劃並非始終都一帆風順。
虛影打造的玄黃仙舟，沒有山海孤帆坐鎮，在道湮中的穩定下差了不止一籌。若是道湮風浪大一些，就隨時有傾覆的風險。
不過就算虛影仙舟被道湮吞沒，李凡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作爲舵手的無名真仙，放眼山海，可謂數之不盡。哪怕全都死光了，也隨時都能招募更多。
真正的變數，來源於道湮的變化。
最初，李凡還沒有太大的感受。
但是，當越來越多，約莫着有上百艘虛影玄黃仙舟傾覆在道湮中的時候。李凡終於察覺到不對的地方了。
真正玄黃仙舟之外，道湮的風浪，莫名大了些。
李凡這才明白過來：每一次道湮吞沒玄黃仙舟，縱然侵吞的只是虛影，但其對玄黃仙舟的瞭解、依然增添一分。
百餘艘玄黃仙舟覆滅後，道湮對真正玄黃仙界的侵蝕力度，因此有了質變、上升了一個臺階。
這才被李凡所感知到。
“這纔是道湮真正難纏的地方。”
於是，迫不得已的，李凡在維持遍撒真靈火種計劃的同時，還要儘量減少仙舟覆滅率。不求仙舟百分百安全，最起碼，要讓自身實力的增長速度，超過道湮侵蝕能力的增長。
否則，還沒等到他變撒真靈火種，自己就先一步隕於道湮之中了。
這也是，先前李凡對柳良才說了這麼多話、如此耐心的原因。
換做以前，柳良才早就被李凡丟進道湮中了！
隨着李凡態度的改變，虛影仙舟中多了墨殺、道一蟲等力量的支援，事故率大大降低。不但安置李凡真靈的效率提高了一大截，還意外催生了，諸多“超脫強者”的誕生。
要知道，這些身負李凡命令的“使徒”，在不同可能性中執行任務所需的時間，只佔據他們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絕大多數的時候，他們都是行駛在茫茫山海之間，時刻面對道湮。
從某種意義上來，這是絕佳的領悟超脫真意的悟道場所。
在尋常可能性中，根本不存在這般適宜的場所，能夠讓這些無名真仙、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道湮，並且還能安心悟道。
能夠李凡選中，作爲使徒之人，全都是單一可能性中，資質超絕的存在。
從其中誕生一些超脫種子，也是不足爲奇。
李凡也是直接跟所有“舵手使徒”挑明瞭，若是能證道超脫，不靠玄黃仙舟、就能隻身前往彼岸的，但去無妨。
十萬年的約定，就此作廢。
日後彼岸再見，還能有機會坐而論道。
李凡也不怕自己遍撒真靈的計劃泄露出去，因爲除了原初十二真仙以外，這些後加入的舵手使徒。並不清楚仙舟駛向不同可能性的根本原因。
只認爲是李凡特有的修行手段。
而原初十二真仙，則是始終在李凡的牢牢掌握之中。
“諸我歸一的修行方法，着實高效。”
“若是我現在再見邪蘇白，哪怕不用狐假虎威的威懾，也能正面跟他過上幾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