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雄心壯志是好的，但事情不總會似想的那般順利。
能持“還真”從微末崛起者，無一不是易於之輩。
張凡能順利擊殺林凡，全依仗神通之利。但與人生死爭鬥的孰勝孰負，神通也不過是一部分決定因素、而非全部。
自從一次交手中，被對方意外走脫之後。他從庇護世界請教來的絕技，便不脛而走、廣傳山海了。
現在人人皆知他有【上鉤者願】、【生死離】、【吞天運】等大神通傍身。隔着老遠，便已經心生提防。而且還會時常面對數人圍攻。
反觀張凡，卻往往對其他身攜“還真”者一無所知。
使得他很是吃虧。
“真該死，當初就該心狠一點！”
想到這裡，張凡有些後悔莫及。不過卻也不能完全怪他。
誰讓那叫做周凡的人，竟跟他有九分九相似。甚至在距離極近瞬間，都能隱隱察覺到彼此內心想法。簡直宛若一人。
對方神魂幾盡泯滅之時，張凡他也好似感同身受。
驚駭欲絕，同時生出惻隱“憐我”之心。
張凡心神因之震盪，誅滅動作不由止住。周凡卻趁着他發呆的那一瞬間，掙脫束縛，光速遁走。
“你等着！此仇必報！”
對方充滿怨憎的聲音還歷歷在耳，當時的張凡絕對不會想到、這狼狽逃竄之人接下來會給自己帶來到底多大的麻煩。
“還好我還有一式壓箱底的【輪迴滅機】從來沒有用過，或可作爲最後搏命手段。”
“只不過，就算再強，也絕經不起這般車輪戰，只能暫時先隱藏起來。”
“但這麼藏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遲早會被其他人發現。”
變幻、隱匿之法，對於其他修士有用。但對於他們這些同樣身懷“還真”的天命子，基本都沒有任何效果。
天命子，是對所有身攜“還真”修士的統稱。也不知最初是誰這麼叫的，但真假大道在身，的確稱得上是天命之子。衆人都滿意，於是就都習慣了這稱謂。
天命子雙方在相遇瞬間，哪怕還隔着極遠一段距離。“還真”以及神魂的相似，都會使得他們會在第一時間互相發覺彼此。
更讓張凡感到鬱悶至極的是，周凡不知道用什麼辦法，竟似乎將他“張凡”這個身份在所有天命子中直接表示了出來。
所有天命子在碰見他之時，哪怕從前沒有遇到跟聽說過張凡種種，片刻之後腦海中依舊會自發涌現張凡所有資料。
並且這種認知公示，似乎還是衆人共享以及會不斷更新的。
最初張凡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在一次死鬥中，【上鉤者願】、【生死離】神通接連被對方破解，漸落入下風。隨後他靠着第一次使出【吞天運】神通扭轉危局，將對方擊殺。張凡很確信，他毀屍滅跡的很徹底、周圍數條可能性都被清理乾淨，沒有任何旁觀者。
但後面再遇到其他天命子的時候，他們依然對【吞天運】有所防範。隨身攜帶穢物，以自染自身氣運之法，破解張凡神通。
使得張凡吃了個大虧，傷勢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過來。
目前只能暫時龜縮在一尋常可能性凡人過度中，汲取生靈氣運、慢慢恢復。
“認知公示，肯定是那周凡搞得鬼。”
“這種認知，只存在於天命子羣體中，在其餘修士身上皆不生效。”這一點，張凡已經通過大量搜魂確定過了。
“應該是，利用了我們的某種相似特性。這特性，或許就是我們都攜帶還真的根本原因。甚至都有可能牽涉到一切幕後陰謀所在……”
想通了這一點後，張凡才驚覺，對於自身、他還是太不瞭解了。
“還真何來？我又從何而來？”
張凡忘記了從前的雄心壯志，忘卻了外界的危機四伏。只內心沉浸，尋求這問題的答案。
見心明性，內觀己身。
對旁人而言，或許是極爲困難之事。但對張凡而言，卻不知爲何異常容易。
張凡隱隱察覺到，或許跟自己在庇護世界生活的那段歲月有關。
“那裡，天地自然無限生長，萬靈無有衰老之憂。應暗中有【長生】大道庇佑。”
“而且我在那生活許久，幾乎沒有遇見爭鬥殺戮。應是某種大道力量，潛移默化改變溫養萬物心性。”
雖然實際並沒有離開多久，但接連經歷一場場生死爭鬥的張凡，早已經完成了蛻變。過往諸多習以爲常之事，事後回想起來都已經察覺到不對。
對新手村的思念，只在腦海中存在了一瞬。
張凡思緒沉浸，好似直面自身神魂。
瑩潤剔透，好似集天下之奇。卻又彷彿跟山海無數衆生，沒有本質區別。
“關聯者，在於何處？”
張凡嘗試以事外之人的視角，去審視自己。
剎那之間，彷彿一分爲二。
一個迴歸自己身軀，另外一個則是飄出體外、不遠處隔空觀望。
慢慢的，張凡心中若有所悟。
“凡，張凡者。皆歸於你。”
“凡，我者。皆歸於我。”
隨着他莫名開口，彷彿有一道透明白光，從觀察的他中飄出。
迴歸了盤坐“張凡”身軀。
這一瞬間，張凡彷彿從天命子的宿命中逃離出來，得以從“事外他人”視角，去觀察自己。
一道細線，亦或者無數道代表宿命的細線，從自己身上延伸。
連向山海無數不同角落。
而在山海之外……
那不可知之地，所有細線、全都歸束一處！
轟！
窺探只持續了一瞬，張凡便被本尊體內傳來的強烈吸引力給拖拽了回去。
猛吐一口鮮血。
妄動本源神魂，這一次受傷之重，遠超張凡估計。超脫境界都差點沒能保住，要跌落至無名之境。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瞬間的那一撇中，張凡不僅僅看到了避開【衆所知】的辦法。還看到了操縱所有天命子的幕後所在！
“可惜，我只知曉破解【衆所知】之法，卻不知如何運用這神通。否則直接將那幕後之所公佈於衆，大家一起殺上去……”
張凡神情不斷變幻。
他卻不知，思緒在此刻倏然凍結。
一道迷離身影，在這瞬間跨越無盡時空，降臨到他的面前。
正是【還真】！
作爲李凡計劃的操盤手，所有一切被投放諸神體的，都在祂的掌控之中。
所有行動，乃至所思所想，都逃不過其察覺。
故而當張凡隱隱出現失控端倪的瞬間，祂就出手了。
能夠如此快的便窺破衆誅神體之間聯繫，還真也是沒有料到的。
那致使張凡脫離自身的力量，似乎仍然殘存於空中。
還真凝望片刻，頓時明白過來。
“斬命主。”
隨即看向諸位成神客所在之地。
沒有引起任何波瀾漣漪的，一衆成神客以及祂們所塑造的庇護世界，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提前消失在了山海中。
而後【還真】又看向被冰封的張凡，卻是一時間陷入了猶豫之中。
雖說這諸神變似乎失控了，但誰又能保證，這也是在應有變數之中呢？
正當【還真】猶疑之際，李凡的幽幽聲音，忽的出現。
“既是變數，便有存在意義。”
“且看他究竟能到何種地步吧。”
聲音不斷迴盪，【還真】身影已經是消失迴歸了。
……
“大家一起殺上去，生擒那幕後之人，豈不快哉。”張凡的思緒恢復了流轉。
從始至終，都沒有察覺到【還真】的降臨，以及自己的命懸一線。
略微恢復了傷勢後，張凡開始回味自己剛剛所悟出的能夠避開【衆所知】影響神通。
“那種感覺，應是源於那位偶爾給垂釣翁處理魚獲的屠夫。”
山海垂釣翁，並非所有垂釣上來魚兒都會放生。
極少數情況下會遇見心滿意足的藏品，便會帶在身邊把玩。恰如那石板。
攜帶之前，往往都會交給一位邋遢屠夫處理。
屠夫手起刀落後，垂釣翁纔會放心把藏品收起。
“如此明顯，並非尋常修士。然而在此之前，我卻始終沒有注意到，本能將其忽視。”
“這等實力……”張凡暗自心驚。
當腦海中出現了屠夫形象後，對那道途的感覺，也因之變得越發強烈起來。
那乾淨利落的刀光，不斷在張凡腦海中閃爍。
慢慢的，他也跟着，凌空斬出一刀。
彷彿有一根髮絲，應聲而落。
而後千根萬根，如漫天雪花般，飄飄灑灑而下。
張凡身體上同時出現無數道血痕，作爲斬斷天命子聯繫的代價。
但張凡卻是不驚反喜，嘴角難以抑制笑容浮現。
“斬命刀，好名字！”
斬斷枷鎖、斬盡宿命。
一刀既落，羈絆盡沒。
【衆所知】的效果，慢慢消失。長久以來一直盤旋在張凡腦袋上的陰雲，彷彿終於散去。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籠罩他的心頭。
張凡昏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還安然活着，並且傷勢盡復。
“若有機會，定要回去，好好感謝那幾位前輩才行。”張凡心中暗自思忖。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擺脫天命子應有的命運，並不是自己特殊。而是全賴垂釣翁在內的一衆大能，平日裡潛移默化的照拂。
“就是不知，他們都是何種境界?”
“難不成都是所謂山海聖者？”
張凡一邊思索着，一邊繼續將剩餘有所聯繫全都斬斷。
當最後只剩下唯一一道細線的時候，斬命刀卻是遲遲不能落下。
刀光漸起瞬間，張凡心中便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大恐懼。
彷彿絲線斷時，便是自己命隕之刻。
猶豫了許久，張凡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直覺，並沒有強行出手。
“還未到時候。”
“或許我證道聖者之際，這一刀才能真正斬下。”張凡若有所悟道。
“說起來，難不成當真是我天賦異稟？這【斬命刀】神通，玄之又玄。我竟感悟的十分順利，而且使用起來愈發順手了。還有其他神通……”
張凡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最終將其歸結於，一衆大能暗中的栽培。
他卻絕不會想到，包括垂釣翁在內的所有成神客，如今已經盡數被【還真】抹去。
諸般大道，暫成無主之物。
他作爲山海間目前唯一能跟這些大道有關聯者，可以說盡得成神客遺澤。自然領悟起來異常順利。
張凡則沒有想這麼多。
現在的他，滿心都是找周凡復仇。
“現在，輪到我躲在暗處了。希望你別被我輕易抓到了。”
張凡眼睛微眯，寒光驟閃。
周凡的【衆所知】神通，着實害的他好慘。
此仇若是不報，豈非人哉？
很快張凡便離開了此處療傷凡人國度，於暗中搜尋對方蹤跡。
但周凡也的確謹慎。
靠着【還真】的彼此感應，張凡已經清理了近百位天命子，卻依舊還沒有找到他的蹤跡。
而天命子數量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減少，衆人也都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紛紛不再招搖，一時間全都潛藏起來。
這使得張凡的復仇之旅再度受挫。
動盪山海，居然陷入詭異的平靜之中。
在又千辛萬苦找到一個天命子，並且擊殺吸收之後，張凡心中也忽的一驚。
“奇怪，一時間消失的數量也太多了。”
“有些對不上啊……”
“難不成，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人在獵殺天命子？”
心中驟然一跳，彷彿是這猜測的印證。
張凡神情不由爲之一肅。
“是誰呢？”
對此，張凡也並不感到意外。
畢竟短時間內出現的天命子數量，着實有些多了。
他們間互相攻伐，視山海間其他強者爲無物。
再者，所有天命子皆身攜“還真”至寶，也難免被
人覬覦。
“有實力有動機者，應是一衆山海聖者。”
曾幾何時，張凡還想橫渡道湮前去所謂彼岸、聖朝，瞻仰聖者風姿。
現在卻是要避之不及了。
“我如今已經足夠強了。神通在手，滅超脫修士如屠雞宰狗。
“卻又不夠強。哪怕沒有跟聖者真正交過手，我心裡也有數。此時的我，絕非聖者境界對手。”
“短時間內，突破無望。想要自保，還是要靠真假之變！”
經過這段時間的殺戮，張凡所吸收積累的真假大道，已經頗爲可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