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
每個人的心裡其實多多少少總有點心事,既不能對別人講又不能不想,長此以往煩惱的事情就會接踵而來,不知是不是與長大了有關,然後慢慢變得成熟以至於漸漸老去。
自閣的事情過了已經一個星期了,而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說話在尹家還是頭一次,尹湛不清楚尹父天天那麼忙是當真因爲公司的事,還是其實是因爲芬姨的事,而尹父不好說與他們講而已,要說公司的話,他這二把手也沒覺得和以往有多麼的繁忙之處
“哎,那個……”尹澈終是受不了這樣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又什麼話都不說的這種氣氛“要不,我去削點水果?爸你要吃什麼?”尹澈不自然的邊說邊揪自個兒頭髮
尹父端着報紙輕咳了下,可能是因爲太久沒有講話,如果不調適一下聲音,講出來的話甭提多沙啞了“給我沏杯茶就好”
“好,那湛呢?”側頭看向坐在一邊悠悠然翹着二郎腿的某人“一聽啤酒”
“都快睡覺了,喝什麼酒啊?”尹澈不滿的嘟嚷
“哼哼”
尹澈不自覺得挺直脊背頭皮一陣發緊,而一邊的尹父眉頭微皺導致眼鏡滑落至鼻樑骨
只見尹湛一臉邪笑的將眼睛斜睨着尹澈輕輕張嘴,“媳……”
尹澈立馬驚恐的從沙發上站起身“我去”然後瞬間秒閃消失在客廳裡
“他幹嗎怕成這樣?”尹父不解的回頭觀望,連下滑的眼鏡都沒來得及推上去,只聽見從廚房裡不時傳來‘叮叮咚咚’撞擊物品發出的聲音
“哦,”尹湛從沙發上起身,雙手叉在腰上轉轉脖子,扭扭腰身“因爲我又想叫他媳婦兒了”
尹父把本就微皺的眉頭擠得能滴出汗來,然後又長長嘆口氣接着埋首於報紙間
當尹澈端着托盤踩着拖鞋‘噼哩啪啦’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客廳裡又恢復了之前的低氣壓,“哎”無力的嘆口氣,看來這調節氣氛打圓場的事情還真不是人人都能夠做得來的事兒,將兩位大爺的東西遞到他們各自面前後,尹澈把一杯果汁端到自個兒面前,正準備開喝
“啊,我突然想喝果汁了”尹湛邊說邊從尹澈手裡搶過那整杯看似可口的果汁
“唉?”突然感覺手上空了的尹澈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咕咚咕咚’的灌水聲從身側傳來,尹澈糾結了,好吧,既然你也想喝果汁,那麼那杯就給你了,我自個兒再去倒一杯就好了,哪想尹湛說出來的後半句話,差點兒沒把自已給咽死
“哪,還給你留了一半兒,可別浪費了”尹湛把那餘下的半杯果汁又送還到尹澈手頭上
尹澈就這樣木木的盯着那杯果汁不知該咋辦了,要是不喝吧,說不定尹湛又得在父親面前用‘媳婦兒’這詞兒來打壓自個兒,要是喝吧,這看在父親的眼裡算怎麼回事兒嘛,雖然並不打算隱瞞,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這個他懂的,至少得把阿太和芬姨的事情過去了再說‘對不起,爸爸,讓您的晚年生活這麼的多災多難,對不起’尹澈腦子裡閃過N多的想法,不時又想到,春兒的事情也還沒有着落,‘啊,對了,自已是不是也該要上班了?在哪上?回以前的醫院還是……?’
“哎,哎”尹湛伸手在尹澈眼前晃晃
“嗯?”
“你走神兒了”
“哦”
尹湛盯着尹澈嘴角抽抽,半響“我敗給你了”然後將尹澈手上的半杯果汁抽走,兩分鐘之後,滿滿一杯果汁捧在尹澈手裡
“哎”尹父輕嘆一聲放下報紙,將眼鏡取下,閉上雙眼用手抵在額角按按“你們有話就問吧”
“唉?問什麼?”尹澈脫口而出
“什麼都可以”尹父睜開雙眼把茶几上的眼鏡盒放在雙腿上,拿着一塊擦眼鏡的白布仔仔細細的擦拭着鏡片
“爸,你對於芬姨是什麼樣的感情?”只聽‘噗’的一聲兒,啤酒罐拉環被尹湛輕輕拉開,拉環還掛在他的食指上
尹父一直沒停下手上的動作,想了想說“愧疚,想要補償,負責任,還有一份懷念”
“可是爸,你上次明明都叫芬姨和你登記結婚了,難道不應該還有喜歡或是愛之類的嗎?”尹澈不解
尹父彎了彎嘴角,不可否認,尹湛彎嘴角的樣子和尹父彎嘴角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尹澈不自覺的摸摸自已嘴角,‘我彎嘴角的樣子和爸爸像不像呢?可是,阿太就不會這種表情,他只會開懷大笑’
“喜歡或愛什麼的,我從來沒有對人說起過,就是你們的母親我也不曾說過”尹父沒有忽略掉尹湛聽到這裡輕輕擰緊的眉頭,“我不能說我沒有七情六慾,只是所有的感情都只是最後能平淡的一起生活而已,可能我就是個這麼平板的人,沒有所謂的浪漫,沒有所謂的感性,只有務實,所以,在這個世上,你們的母親卻是最懂我的一個人,而我也一度以爲我再也不會娶妻,就以這樣的形式過完這一輩子,當有一天九泉之下見到你們的母親,我還能很正直的站在她的面前說,‘請跟我過完下一輩子’,所以說世間的事就是如此的說不清楚,直到去年年底我才知道還有一個阿芬和‘阿太’的存在,雖說,當時並不知道那人就是他,但我也真的想了很多,這一生我註定辜負了兩個很好的女人和三個兒子,而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以我的方式去負責而已”
尹澈覺得鼻頭髮酸,從來沒有聽到父親說過這麼多的想法,他想他很能明白尹父的心情“爸,對我們來說,你是個最好的父親,並且其實你是個最浪漫的人”雖然你從來沒說,可是卻是用行動來表明,這相比之下,比光說不做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而你的浪漫卻要人用幾十年或者一生來感受才能夠得出結論“媽媽會很高興的,她一定一直都知道,芬姨以後也一定會明白的”
而尹父說去年年底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其實也可以想像,他當時的心裡會有幾多的想法,這些我們不曾知道,但可以意會
“明天開個家宴吧,把大大哥和芬姨叫來,也和親朋好友們公佈一下”尹湛悶掉一大半廳啤酒
“好,早應該這麼辦了”自已就是沒敢說,尹澈吸吸鼻子,聽着說話的聲音甚是可憐
“瞧你那沒出息樣兒,”尹湛伸長手臂摸摸尹澈腦袋,不料被尹澈輕輕拍掉“我是你哥,別總一副訓人口氣的模樣說話”
“喲嗬,翅膀長硬了?”尹湛把表情做得很誇張
尹澈不甩他,隨即挪到尹父身旁,很認真的看着尹父說“爸,你同意不?”
“你們看着辦吧”眼鏡老早就被尹父擦得亮亮堂堂的了,他把眼鏡放回眼鏡盒裡“你們有沒有對我這個父親……很失望”
“沒有”
“當然失望了”
這兩個聲音同時響起,幾秒鐘後“湛,你在說什麼呢”尹澈的口氣聽起來相當不高興
“我說的是實話”尹湛無視掉尹澈像是要吃人的眼神自顧自的說“失望你怎麼不早點把這個大大哥找到,讓我一個人揹負着整個公司的壓力去學習不說,還讓我的感情生涯受挫得這麼……”說到這裡尹湛意味深明的深看了尹澈一眼,“哇,又抹了西紅柿醬”
第二天尹澈在家裡很早就忙開了,其實在C市的親戚並沒有,大多都在尹澈老家呢,又因爲時間上太過匆忙,他們也來不及趕上來,最後尹父決定等到年底的時候再正式帶阿太回去認祖,當然,前提得是,如果阿太和阿太的母親同意的話
而今天到尹家做客的也就只有井柏然,路理,和還有的另一些尹澈叫不出全名的尹湛的朋友,很汗哪,尹澈放下切菜用的刀,自已居然一個朋友都沒有,其實也不是,現在要說和自已關係好的人,不是還有春兒和三兒嗎?只是他們隔得太遠,並且有事的有事,讀書的讀書而已
“大哥,阿太真的是你和尹哥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麼?”井柏然手上剝着大蒜從冰箱那地兒伸着一個腦袋看向廚房
“是啊,柏然,這話你都問過好多遍了”尹澈又揮着手上的菜刀,只聽見‘咚咚咚’菜刀與菜板之間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是不敢相信哪,天底下居然有這麼巧的事兒?你們是初中就認識了吧?”
“呃……這個,我記不太清楚”
“好像是的”井柏然也不確定,他只是聽阿太與他說起過,“那你們每次開家長會的時候,伯父和伯母,啊,就是,阿太的媽媽……”
“知道,知道”知道你說的伯母是指阿太的媽媽,尹澈心裡補充道
“難道從來都沒碰見過嗎?”井柏然接着問
“嗯”尹澈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因爲我爸,大多都比較忙,每次都是開學的時候,單獨找我和湛的班主任瞭解情況的,而開家長會的時候,他都沒有去過,所以錯過了”
“哎,這就是命運啊”井柏然不無感慨
“呵呵呵”尹澈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井柏然義正言詞
“沒什麼,只是不太習慣你這個樣子而已”
“哼,我那是長大了”
“哦,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