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很寬闊。
看得出這是在一處天然山洞裡建造出了半個大廳。
洞壁之上鑲砌着一塊塊碎石子,無不潔白如玉,色澤柔和。這些石子五光十色,閃閃爍爍,映照着千姿百態,格外美麗。
而另一半大廳,則像是一間女孩的閨房,散發着馨香氣息。
秦揚的目光落在交界處的一塊青色墓碑上,上面用鮮紅色血字,刻着“愛女柳茹青”五個字,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
這字,應該是用指力寫成的,字字誅心。
墓碑之前,放着一個蒲團,想必是柳老夫人平常誦經時坐着的地方。
“大小姐!”
看到墓碑,柳珍猛地跪了下去。
亮晶晶的淚珠在她的眼睛裡滾動,然後,大大的、圓圓的、一順順閃閃發光的淚珠,順着她那秀美的臉頰滾落而下。
“對不起,大小姐,對不起……”
柳珍光潔細膩的額頭抵在冰涼的地上,嗚嗚的哭着,像個孩子似的,似乎要把多年來的委屈全都傾瀉而下。
秦揚站在她的身後,注視着墓碑,不言不語。
“葬的是什麼。”秦揚問道。^^%搜索@巫神紀+@閱讀本書#最新%章節^''
“衣服。”柳老夫人緩緩走到墓碑前,拿出一張絲帕,仔仔細細的擦拭着原本就乾淨如玉的墓碑,像給小時候的女兒洗臉似的,眼神裡瀰漫着寵愛,輕聲說道:“是她出嫁前穿的最後一套衣服,很漂亮,是她親手做的。”
“屍體呢。”
秦揚問道。
柳老夫人苦笑一聲,喃喃道:“沒了,白帝軒毀了她的肉身,滅了她的魂魄,什麼都沒了。”
秦揚沉默。
他的拳頭不知什麼時候攥的緊緊的,鮮血滴滴落下,落在地上。
曾經他聽別人說起白帝軒和柳茹青的事蹟,只有惋惜與同情。卻不曾想,自己纔是故事裡的主人公,這未免太過可笑與滑稽。
他被寧秀心撫養長大,骨子裡認定,寧秀心就是他唯一的母親。
當得知自己是被領養的時候,他內心對拋棄他的父母產生了恨意,恨他們爲什麼要拋棄他,爲什麼將他扔到行李箱上,絕情而去。
甚至他曾幻想過,某一天見到那對親生父母后,好好顯擺一番自己過的有多好,然後摔門而去,讓他們悔恨當初的作爲。
現在想想,真是太可笑,太幼稚了。^^^百度$搜索@巫神紀+@閱讀本書#最新$章節^^^
寧秀心說的對,天底下大部分母親都不會拋棄自己的孩子,除非有難言之隱。
當時秦揚也只當是安慰而已,如今看來,她說的是對的。
望着眼前的墓碑,秦揚突然好後悔自己來到柳家,後悔自己得知真相,因爲這真相太殘酷了,他有些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大小姐,我找到小少爺了,他過的很好。”
“他現在有了十條天品靈根,是絕世天才,沒有誰能比得過,殺神不行,白帝軒也不行。”
“大小姐,一定是你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小少爺。”
“對了大小姐,小少爺他還有了孩子,長得很可愛,就跟小少爺小時候一樣,名字叫沐晨,是小少爺的養父起的。”
“……”
柳珍哽咽着,說着一件件事情,眼睛都哭紅腫了。
“珍兒,你說什麼!?揚兒有孩子了?”
正在擦拭墓碑的柳老夫人驚愕的看着柳家,嘴脣微微顫抖。
柳珍嗯了一聲,擦了擦眼淚啜泣的說道:“小少爺有孩子了,剛生下不久,是一個大胖小子。”
“真的?是不是跟那個……那個叫孟……孟什麼來,對了,孟雨彤姑娘的孩子?”
柳老夫人緊張的看着她。
柳珍搖了搖頭:“不是雨彤小姐,是跟另一個姓冷的姑娘生的,叫冷清妍。”
“跟別的姑娘生的?”柳老夫人愣了一下,隨即揮了揮手,“管她是哪個姑娘生的,只要是揚兒的孩子就行。”
她臉上露出笑容,輕撫着冰涼的墓碑,激動的說道:“青兒,你聽到了嗎?你都有孫兒了,是個大胖小子,叫沐晨,是揚兒的養父起的名字。你呀,以後不僅要保佑你兒子,還要保佑你孫兒,對了,還有那個兒媳……”
柳老夫人說着說着,一連串淚水從她的臉頰上,沿着一條條淺淺的皺紋,無聲地涌流出來,她突然緊緊抱着墓碑,什麼話也不說了,肩膀微微的顫動着。
過了好長一會兒,柳老夫人才鬆開墓碑,悄悄的抹了把眼淚,看向秦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看看我這老太婆,本來是讓你們母子聊聊的,結果卻自個兒聊上了。那個,你們先聊,珍兒,我們出去吧。”
“嗯。”
柳珍點了點螓首,起身攙扶着柳老夫人,朝着外面走去。
“揚兒……”
柳老夫人忽然站住腳步,望着秦揚,輕聲說道:“之前的事情是我這個老太婆糊塗了,是我不對,你可別往心裡去啊。”
她的眼眸裡浮現出一絲祈求和濃濃的自責,深怕這個外孫會怪罪她,怪罪整個柳家。
“沒事的外婆,怪我之前也有些衝動了。”
秦揚柔聲說道。
聽到秦揚稱呼她爲外婆,柳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眼眸裡的淚花也是再一次閃現出來。
“誒,好好,你們先聊。”
柳老夫人拽着柳珍快步朝着門口走去,走出門口後,纔拿出絲巾抹去臉上的淚珠,可是那淚珠兒卻怎麼也止不住……
陵墓大廳內安靜了下來。
秦揚望着略顯孤涼的墓碑,不知怎麼的,突然笑了起來,笑容充滿了苦澀。
他走到墓碑旁邊坐下,深深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一根枝條,在地上胡亂的畫着,喃喃道:“聊什麼呢,好像沒什麼可聊的。畢竟這是我有記憶以來,和你的第一次見面,雖然這見面有點打擊人。”
秦揚低下頭,好半響才苦笑道:“好吧,其實之前我見過你的畫像,可惜沒認出來你就是我的母親。說真的,你長得也太年輕漂亮了,不敢認啊。”
秦揚開着玩笑。
雖然這笑話有點冷。
大廳裡再一次陷入沉默。
秦揚伸手輕撫着墓碑,眼神飄忽,他手上的血液沾染在了石碑上,有些刺目。
良久,他才淡淡說道:“給我答案,下一步該怎麼做。是安安分分的過日子,還是……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