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雙巧城的一座大宅內,屠海坐在正堂內喝着酒。
他面前是一張數丈長的大桌子,桌上擺滿了酒肉,而此時這桌邊除了他之外,還坐着二十多人。
這些人,都是他黑鐵冒險團的骨幹成員。
而在屋外的院內,許多人正在不斷忙碌着。
他們在爲明天的任務做準備。
“大哥,這次的僱主似乎很有錢啊!一次任務竟然開出了兩萬金幣的價碼!”一名二十七八歲的短髮男子一邊用手撕扯着手上的肉食,一邊大聲嚷嚷道。
也不怪他大呼小叫,往常這種護送任務,能有兩千金幣的報酬就很不錯了。
“是啊大哥,我們要不要做他一票!”一名疤面男子呲牙笑道。
“到時候再說吧,先探探他們的底。”屠海不置可否的喝了口酒。
屠海身邊一名留着短鬚的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這一票,我們可能是做定了!”
“哦?爲什麼?”屠海訝然,因爲說話的人,算是他們這個冒險團的軍師。
“對方既然捨得開出這麼高的價碼,那說明這次任務的兇險程度非同尋常。與其和未知的危險敵人戰鬥,不如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短鬚男子露出了一個狠辣的表情。
“不錯!我今天注意了一下他們的車隊,裡面有着許多值錢的東西!做完了這一票,我們能吃上好幾年了!”屠海重重點了點頭。
底下衆人聞聽此言紛紛大呼小叫起來。
而就在此時,一名團內手下跑了進來。
“團長,那個衛軒讓我請你過去。”
因爲藍嵐的隊伍,基本都由衛軒出面行事,故而他的名字現在已經被黑鐵冒險團衆人所知曉。
“他應該是請我去商議明天任務的,你們這幾天都老實點,不要露出破綻,我們就算要動手也要過幾天,免得打草驚蛇!”屠海沉聲道。
“放心吧大哥!”
“嘿嘿,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
屠海正要走入院內,忽然又想起一事。
“對了,阿風他們怎麼還沒回來,那三個小子還沒解決掉嗎?”
那名短鬚中年攤了攤手無奈道:“也許是完事後花天酒地去了!”
屠海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他們要是敢私自動用那袋金幣,我活剮了他們!”
“你真是冤枉他們了……”
院內忽然傳來了一聲幽幽長嘆。
“誰!”
“誰在說話?滾出來!”
“敢來我們黑鐵冒險團撒野,找死嗎?”
聶河的身影漸漸從黑暗中現了出來。
“當然……是我啊!”他低聲笑道。
“是你?”屠海面色一變,他怎麼也沒能想到這個小子還能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面前。
那這麼說,阿風他們恐怕是很難回來了!
緊接着他臉上浮現出了殘忍之色:“沒想到你竟然會主動送上門來!”
他身邊那些人也很快從白天見過冒險者協會大廳那一幕的幾人口中,得知了聶河的來路。
“小子,你是來找死的嗎?”
“哈,這小子長得真漂亮,大哥,等會能不能把他讓給我!”
“那也得先打斷他的手腳才行。”有人嘻嘻笑道。
“哎,那真是遺憾,他到時候連掙扎都沒有。”
聶河掀了掀脣角,露出了一個難以言明的笑容。他似乎根本就沒有聽懂對面這些人的話,只是靜靜聽着。
“你的另外兩個同伴呢?”屠海面色凝重了起來。
對面的小子,反應似乎有點不太正常。
無論如何,被這麼多人當成砧板上的肉注視着談論着,眼神臉色呼吸似乎都應該有所變化,無論恐懼憤怒還是冷漠,至少也該要有點變化。
“哦?這種場合,似乎還用不着他們出手。”聶河一臉輕鬆至極的笑容。
“哈哈哈哈!小子,或許你真是什麼少年天才,但你犯了個大錯,那就是一個人闖進這裡!”屠海放聲大笑。
他們足有一百三十人,十一名極境。
即便聶河真是什麼少年極境的天才,一個人又能打幾個?別說極境,哪怕他是破境,也扛不住這麼多人的圍攻。
“給我上,扒了他的皮!”他獰笑道。
他身邊的人揮舞着兵器狂笑着衝向了聶河。
然而,除了這二十多人以及先前報信的人之外,整個院落內竟然沒有一個人應聲,更別提衝出來。
一陣涼風吹過,衝到院落中圍着聶河的衆人酒意彷彿清醒了大半,他們終於嗅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透着昏暗的月光,他們這才發現原本在宅院四處忙碌的其他冒險團成員竟然沒有一個會動的。
有的躺在牆角,有的斜倚着馬車,有的趴在天井旁……
他們姿態各異,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他們都死了。
這簡直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院內足有百餘人,這些人的修爲從初境到元境不等。哪怕是天境高手,雖然能夠輕易殺死他們,但要想讓他們死的時候一點動靜都不發出來,似乎也力有未逮。
對面這個少年到底是人是鬼?
屠海的心在滴血,這些人是跟隨了他多年的好弟兄。他們一死,黑鐵冒險團雖然骨幹尚在,但卻已經沒了根基。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他雙目赤紅,然而卻又不敢隨意輕舉妄動,他生怕對方會有什麼未知的手段或埋伏。
儘管他們已經將聶河團團圍住,但在他眼中,這名貌美少年不啻爲一頭兇獸。
“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名……刺客。”
聶河的話音剛剛落下,他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包圍圈內。
隨後包圍圈的一角傳來了慘叫聲!
他如一陣無形的風,刮進了人羣,同時也颳起了一陣血雨。
屠海目眥盡裂,原本他打算給林慕聶三人一個深刻的教訓,但現在聶河竟然找上了門。
而身在包圍圈內的他,竟然不宣而戰,完全就沒有等待自己等人先出手再反擊的意思。
他屠海很少和人講道理,而現在他明白,自己碰到了比自己更不講理的人。
只是一個眨眼,包圍圈的一角,一名極境兩名元境團員便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上!他只有一個人!”屠海瘋了一般衝向了聶河。
前方青色的劍光連閃兩次,再度收割了他兩名弟兄的命。
那劍快得不可思議,他甚至懷疑對方只是揮舞着無形的劍氣。
隨後,當他撲到那裡時,聶河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範圍內。他極目四顧,竟然沒能發現他的身影。
剩餘的十幾名黑鐵冒險團成員不自覺的互相抵背靠在了一起。
“出來!”
“滾出來!”
如果不是片刻之前倒下的五具屍身就在腳邊,他們可能會生出聶河根本就沒有來過,只是他們虛驚一場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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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逃了嗎?”
片刻後,有人出聲問道。
“也許吧,畢竟我們這裡有這麼多極境……”
“四處找找,他可能還在附近!”屠海心有餘悸地吩咐道。
他見過比聶河實力更強的高手,但卻從未見過這麼兇殘而又詭異的敵人。
剩餘的十幾人紛紛向着院落四周搜去。
而有的人開始點亮了燈。
院內那滿地屍身的慘狀讓他們看得心內涼氣直冒。
撲通!
接連兩道倒地聲傳來,所有人如同被抽了一鞭子般向着那邊望去。
兩名極境團員緩緩栽倒在院落一角。
“在那裡!”
“殺!”
就在所有人瘋了般喊叫着向那邊涌去時,院落另一處兩名剛剛打算衝出去的兩人彷彿被一陣輕風颳過。
他們舉起了刀,但尚未來得及出手,就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
脖頸的鮮血噴了出來。
“這邊!”
“快來,快來這邊!”
原本氣勢洶洶的黑鐵冒險團成員們,再也沒有了原先的底氣。
他們的聲音都開始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此時他們寧願面對一名天境高手,也不願面對現在這個敵人。
因爲面對天境高手,他們縱然不敵,至少也能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死前也能向敵人揮出幾刀……
撲通!撲通!
黑暗中,又是兩人倒地!
“回來!都聚到一起!”屠海大聲嘶吼,所有人如同逃命一般向着院落中央最亮堂的地方狂奔。
噗!噗!兩道輕響傳來。
又有兩人一邊狂奔,一邊倒在了半路上。
當屠海將人重新聚到一起時,最初的二十二人,已經只剩下了九個。
院落內,除了他們九個人之外,似乎再也沒有其他人,但他們卻一點都不敢卸下防備。
因爲他們知道,那個少年肯定藏在暗處等着他們。
如果不是他們聚在一起,只怕現在已經死光了。
九個人面朝外側圍成了一圈,小心翼翼在院內挪動着。只要那名少年一出現,他們就一擁而上圍上去,一定不能再給他絲毫施展身法的空間。
那名少年實力雖強,但絕不可能扛得住八名極境和一名元境的聯手。
他們不敢散開也不敢隨意扭頭,生怕哪一刻不小心就被那少年索去性命。
院內除了他們的腳步聲,再也沒有了其他聲音。
他們幾乎搜遍了院落的任何一處角落,但根本沒有發現那名少年。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刻鐘,也許是半個時辰,院內依舊沒有其他任何動靜傳來。
“他……離開了嗎?”先前說話的那名疤面男子顫聲道。
這麼長時間集中着全部精神,一點都不敢放鬆。他感到自己就像一根緊緊繃着的弦,已經快要被崩斷了。他覺得,這比大戰上千回合還要累!
“不要大意,他可能沒走,只是在等待機會!”屠海低喝道。
“可是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又有一人出聲。
顯然,他們已經快到極限了。
恐懼和緊張衝擊着他們的心防,讓他們心累不已,而這還只是其次。
關鍵是,他們不知道自己需要保持這樣的狀態到什麼時候。
這就是被刺客盯上後的後果,哪怕他們今晚全部倖免,只怕日後他們也依舊不敢放鬆,因爲他們會擔心對方時刻找上自己。
他們甚至開始在心內埋怨屠海。
如果不是因爲他沒事找事,他們又怎麼會惹上這樣可怕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