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奈地嘆了口氣，撇下冥司大步走到講臺上去，在幾十雙眼睛的注目下，我直挺挺地站好，四眼老師輕咳一聲，拿起講桌上的書繼續講課。
冥司站在後面，他的身子倚着牆，雙臂往懷裡一揣，冷着張臉，墨瞳直勾勾地盯着講臺上的四眼老師。
我感覺他又要使壞，想制止他，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怎麼開得了這麼口？
果不其然，四眼老師剛開口唸了一段文言文，就又狠抽了自己一嘴巴，這時全班同學都看傻了眼，四眼老師也傻了眼。
我衝冥司搖了下頭，示意他不要胡來。
“什麼情況？”四眼老師瞠目結舌地朝我看過來，他睨着我的左眼，一臉狐疑。
我猜，他是詫異自己怎麼會無法控制自己的手，總自己抽自己嘴巴，然而他一看我，我立刻挺直腰桿站着。
僵持了幾秒，下課鈴聲終於響了。
整幢教學室傾刻之間鬧騰起來，同學們有點坐不住了，已經有幾個人在交頭接耳地小聲說話。
四眼老師回過神，要我跟她去辦公室。
他收斂起桌上的書轉身走了，我跟着她出了教室，一路跟着他進入教師辦公室。
辦公室已經坐着一個老師，他朝我看了眼，端起桌上的杯子轉而去飲水機前接水。
四眼老師把書扔在辦公桌上，狠狠地抓住我的手臂，連拉帶拽地把我帶進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這是主任的位置，但主任這周並不在校內，聽說到省教育局開會去了。
辦公室裡的空間不小，內飾簡潔大氣，還有獨立的沙發和茶几，四眼老師在沙發上坐下，一臉嚴肅。
我乖覺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不知道他拽我進來幹什麼，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看我一眼，欲言又止，低下頭去，過一小會兒又擡頭看着我，張張嘴，仍然說不出話來。
“老師，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我明知故問，因爲他的表情太明顯了。
果不其然，我這樣一問，他立刻就不再那麼拘泥了，對我說：“四喜，我聽說過不少關於你中學時代的事，你的這個眼睛……”他頓了頓，說下去：“不太尋常是不是？”
“我這是眼疾。”
“是嗎？”他似信非信。
我堅持：“是眼疾，沒什麼不尋常的。”
“視力正常嗎？”
“非常正常。”
“視力正常還算眼疾？”
“……”
他噎得我無言以對。
我看着四眼老師，此刻他的一側臉頰已經微微有些紅腫，我對冥司也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竟讓四眼老師抽自己巴掌，而且每次抽的還是同一邊臉頰。
站了好半天，四眼老師也沒再說話，上課鈴響了，他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老師，我能不能回去上課？”
他擡頭看我一眼，喃喃地說：“我不是讓你罰站一上午麼，上什麼課？”
“……”
大概十分鐘過去，四眼老師起身拉開辦公室的門，我趁機往外探了眼，教師辦公室裡空無一人，其他的老師大概都去上課了。
四眼老師把門一關，反鎖。
我心頭沒來由一跳。
他朝我看過來，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老師，我覺得我還是到走廊上罰站比較合適。”我苦笑着說。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怎麼的，我發現四眼老師看我的眼神變得異常猥瑣，此時此刻，他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也變得極其噁心。
他朝我逼近一步，我便往後退一步，直退到門邊，趁他還沒靠近過來，我拉開門就撒丫子跑了出去。
聞聽背後傳來四眼老師急切的喊聲：“你給我回來。”
我跑得更快了。
回？回你爹個腿。
我一口氣跑回教室，數學老師正在黑板上用三角尺畫圖，他回頭看我一眼，冷聲說：“愣着幹什麼，回座位上課。”
我拍着胸脯，趕緊坐回座位。
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將注意力轉移到黑板上，餘光卻瞥見靠近走廊那一排的窗戶上愣愣地站着一個黑影。
我緩緩地轉頭，看向窗戶前的那個黑影，竟是四眼老師。
他瞪着雙兇狠的眼睛，透過玻璃窗陰寒無比地瞪着我，我猛打了一個寒顫，快速收回視線。
捱過了這節課，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數學老師走出教室時，我朝窗戶上看了眼，四眼老師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我無力地趴在桌上，想起四眼老師瞪着我時的那個眼神，心頭陡升一陣寒意。
眼前突然掉了一個小紙團，很小，不知道誰拋過來的，正好落在我的桌子上。
我坐起身，四下看看，同學們有的在嬉笑打鬧，有的在專心看書，有的在交頭接耳地聊天，沒有人在注意我，這小紙團是誰扔過來的？是給我的嗎？
我狐疑地拿起紙團，打開，裡面只有一排絹秀的字，像女生的筆跡，內容言簡意賅——午休時間教學樓後見。
沒有落款。
我擡頭又盯着教室裡同學們的臉看了看，依舊沒有人在注意我。
我抱着一絲好奇，午休時間真的去了教學樓後面的林蔭小道，同學們大多去食堂吃飯，這個時間，小路上幾乎沒人。
我找了處長椅坐下。
陽光靜好，細碎的薄陽透過濃密的樹葉縫隙投下，在地面留下斑駁的光點。
光點隨着風在地面上大片的陰影中輕輕晃動，有點灼眼。
我耐心地等着，想象着出現在我面前的會是什麼人，大概等了十分鐘，現身的卻是同寢室的沫雅。
我吃了一驚。
見她快步朝我走過來，我起身相迎。
“四喜，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她聲音輕細，一如既往地容易臉紅。
我微愣，詢問紙團是不是她扔給我的，她點頭：“是我給你的，因爲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事？”
她一臉神秘，眼神四下打量一番，確定這裡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才壓低聲音對我說：“我表姐以前在這裡讀的高中，班主任就是四眼老師，聽說四眼老師他……”她神情略顯慌張，話到嘴邊卻有些難以啓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