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姨祖母那個石牛有什麼作用。
姨祖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叫我遠離那個小池塘。
眼下這個池塘下面鐵鏈鎖住的不是石牛,卻是一個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又有什麼區別呢?我想不明白。
我決定再潛下去探個究竟,於是鼓起勇氣,再次下水朝池塘底部的中央游去。
在往下潛游的過程中,我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噗通噗通地劇烈跳動,一邊划動雙手一邊猶豫着要不要退回到岸上去。
腦袋裡的鬥爭一直沒有停止。雖然姨祖母的村裡有過類似的情況,但是石牛是死的,膽大的話潛下水去看看也沒什麼。而這個池底的不是石頭,而是人,顯然那個人不可能是石頭雕塑,是肉體的人。
萬一那個人是活的,如果被他摁在水底,那麼我也是死路一條了。不過,一個活的人不應該在水下潛伏這麼長時間還不到水面來透透氣。但是一個死屍浸泡久了也會浮腫,不會是剛纔看到那種正常模樣。
帶着迷惑,我再次游到了池塘底部中央。
那個人仍然盤腿坐在水底。他的脖子上一個項圈,三條鎖鏈拉住那個項圈,讓他無法浮上去。他閉着雙眼,像是睡着了,正做着夢。我繞着他遊了一圈,他沒有任何動作。我故意試探他,沒有太接近。倘若他突然衝過來抓我,還有鎖鏈束縛他。
繞着他遊的時候,我仔細觀察了他的容貌,二十多歲,皮膚因爲浸泡而顯得蒼白,睫毛眉毛處有一層淡淡的青苔,就像長期浸在水中的石階上生長的青苔一樣。他的指甲縫裡也有一層淡淡的青苔。手上的毫毛清晰可見,像水草一樣隨着水流緩緩擺動。他穿着青色的棉布衣褲,光着腳,衣服上也有少許的青苔。但是除了睫毛眉毛指甲縫和衣褲之外,他的臉上手上腳上乾乾淨淨。
他既像一個故意憋氣的活人,又像已經溺水很久的屍體。
我從水底摸起一塊小石頭,朝他身上扔去。
石頭受了水的阻力,落在他身上時幾乎沒了力氣。
他還是一動不動。
我又摸起一塊大一些的石頭朝他扔去。
石頭打在他的手上。
他那長了一層青苔的睫毛居然動了動!
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看見他的睫毛動了,我仍然嚇了一跳。幸好他沒有更大的動作,睫毛動了動後連眼皮都沒有睜開。那一瞬間,我覺得他跟一個蚌殼沒有區別。雖然都有存活的跡象,但是僅限於蠕動一下而已。
雖然我還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細,但是我可以確定他與苟思特有着不可割斷的聯繫。
不管他跟苟思特有什麼聯繫,我只要破壞了這種聯繫,肯定利大於弊。
於是,我先回到岸上,從帶來的箱子裡拿出一個鉗子和起子,然後再次潛入水下,來到那個人的身邊,將鎖住他的鎖鏈一一撬開。
鎖鏈一斷,他的身體就緩緩往上浮。
其實不會游泳的人一旦落水,如果要自救的話,首先應該冷靜下來,不亂撲騰。有的人本來離岸很近,結果一亂撲騰,反倒無意識地游到更遠處了。冷靜之後,人其實會被水的浮力托起,不會立即急速下沉。這樣會增加被救的機會。
他像一個極其冷靜的待救者一樣被我託着往岸邊遊。期間他的睫毛還在抖動,像困極了的人不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