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被轟的倒飛出去，連人形都沒了，像是一塊黑色的麪糰，不斷翻滾着，變換着形狀，那一團黑影似虛似幻，可縱然化作虛假，那看似普通一拳的力量，卻怎麼都化解不掉。
黑影翻滾着，撞擊到後方的一座山，在不斷的幻化虛假和真實的時候，連續不斷地撞擊，硬生生的將半座山頭都給撞穿。
黑影化作一團不成人形的影子，癱在那裡，現在非常明白，他被追擊的那個玩意陰了。
那傢伙是專門引着他到這裡。
而偏偏，他喊什麼我是扶余山弟子，完全沒有鳥用的。
十六祖肯定不會信這種鬼話。
要是溫言來的話，什麼都不用說，直接綻放陽氣，呲牙一笑，十六祖就敢信這是扶余山弟子。
可他？
他這鬼樣子，一點人氣兒都沒有，誤入了十六祖誅殺邪祟的故夢，說破天了也沒用。
當然，以上都是能預料到的。
所以之前路過的故夢，都是解釋個錘子，直接開打。
黑影完全沒預料到的是，面對飛昇大佬，他都能毫髮無傷，可面對十六祖，卻先捱了頓毒打。
那種在故夢之中，可以亦真亦假的能力，對十六祖完全沒什麼用。
反而因爲這種能力，導致捱了毒打之後，所有的力量，都沒法宣泄引導出去，只能一絲不落地全部硬捱了下來。
也幸好他沒肉身，不然的話，現在他起碼已經被打爆了十幾次。
之前一直聽扶余十三祖的事，存在感特別高。
但在扶余山，最出名的就是十三祖和十六祖。
真正創出烈陽拳的十六祖，壓根就沒烈陽在身。
反正按扶余山內部的說法，烈陽拳除了第一階段之外，剩下的都無人可練，就算是十六祖，創出來了一部分之後，更後面的第四階段第五階段，就純是理論了。
黑影現在捱了毒打，算是明白爲何在扶余山，十六祖一直都跟十三祖一起出現的。
十六祖這一身熾烈的陽氣，比不上身負烈陽的情況，也一樣有些數值怪的意思了。
而且打法完全不同，逸散出來的陽氣，不是肆無忌憚地散開，無所謂地消耗掉，更像是化作了一片陽氣領域。
十六祖更像是逆練烈陽拳，一身陽氣耗盡，自身化作了非生非死的狀態。
在這種情況下，不靠陽氣碾壓，反而對一些東西，有獨特的效果。
黑影都不敢想，那個時候，有誰能扛得住十六祖這一拳還不死的。
什麼鬼魅邪祟，捱到這完全無法卸力的一拳，都得被當場送走。
創出烈陽拳，甚至還補了大後期理論路線的人，跟其他人一樣，都只能練練第一階段，摸摸第二階段。
甚至這種純虛空創造的實際拳法和理論的東西，到了後來，都一直沒被更改過，一直都是對的。
黑影現在覺得，烈陽拳被傳成只有烈陽能用，是不是扶余山故意這麼傳的。
現在誰信十六祖沒有在烈陽拳上精修到極高的境界，誰就是瓜皮。
沒有親自練，親自一點一點地調整，沒有長時間的積累，怎麼可能如此完善。
沒有烈陽的情況下，烈陽拳就是另外一種練法了。
黑影想到了最初的時候，溫言練烈陽拳，把自己練虛了，練到陽氣都快沒了，跟一個人形阿飄似的。
那時候溫言還琢磨過，要是繼續那麼練下去，會不會把自己練死。
恐怕是了，會練死的概率很大，可是卻也有可能，走出來完全不一樣的路。
就像此刻的十六祖。
黑影從地洞裡爬出來，直接躺在地上，放棄抵抗。
還抵抗個剷剷，他都有感覺，再挨一下，他就得被打爆。
“等一下！我招了！”
黑影幻化出一隻手臂，擋在自己身前。
不等十六祖再過來，他就直接道。
“我是被陷害來背鍋的，我是被引來這裡的。
決堤的事情跟我無關，也不認識那個傢伙。
但是引我來的傢伙，也在這裡。
我死不足惜，但是我不能死在他前面。
你先打死那個傢伙，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有關烈陽的秘密。
你也不想被人利用，莫名其妙地耗費力量打死個路過的邪祟。
卻把罪魁禍首放跑了吧？”
黑影說着，就飄了起來，幻化出一個人形，打了一套烈陽拳，從第一階段到第二階段。
哪怕虛有其表，也讓十六祖的腳步停了下來。
因爲他認出來了，這是他才創出來沒多久，很多東西，都還沒來得及傳下去。
還有一些基礎的細節，是他都還沒完善到如此地步的。
黑影打完，就繼續癱在地上，維持人形都有些費力。
十六祖彷彿飄在陽氣的海洋裡，俯瞰着癱成一灘的黑影，然後將目光轉向其他方向。
十六祖知道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不對的東西。
再怎麼異類的邪祟，哪怕能倒映出他腦海中的東西，也不可能憑空完成的細節比他還要好。
他環顧四周，周圍的陽氣，恍如海水，微微盪漾着，任何細小的細節，都能被他感知到。
眨眼間，十六祖消失不見。
一灘黑影還在那嗷嗷叫。
“對對對，就這樣，都別放過，全部幹掉，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的，肯定沒有無辜的。”
黑影伸出手臂，手臂順着山坡蛄蛹到山頂，張開手掌，掌心出現一隻眼睛。
遙望遠方，陽氣浪潮奔涌而過，沖刷之下，遠處的山林裡，絲絲黑氣蒸騰而起，轉瞬便消失在陽氣的海洋裡。
再然後，黑影就看到，一道金色的閃電，在陽氣浪潮之中浮現。
跟着就見什麼東西穿過陽氣浪潮，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光柱，直接洞穿了一座山峰。
那座山峰不斷變化，恍如融化了一般，坍塌滑坡，滾滾而下，融入到山谷之中，融入到河流之中。
跟着黑影就看到了那個模糊的傢伙，從崩碎的山峰裡竄出，向着另外一個方向疾馳而去。
他眼尖，看的清楚，那模糊的傢伙，哪怕依然還是很模糊，可現在已經少了小半邊身子。
左臂、左肩、左胸的一部分，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黑影瞪着眼睛，幸災樂禍。
“十六祖，對，就是他，他就是罪魁禍首，幹掉他。”
死不死無所謂，但只要追着的那個傢伙，也一起倒黴，那什麼都好說。
他是不想像溫言一樣，講什麼道理，攀什麼交情，幹就完事了。
可幹就完事了，很顯然要挨毒打，那還是繼續攪局吧。
那身影模糊的傢伙，捱了毒打，甚至能受傷。
就可以確定另外一件事，那傢伙是真實的。
不像黑影一樣，屬於在故夢裡，都算是虛假的狀態。
確認了這一點，後面很多事情就好辦多了。十六祖顯然是有那個時代的扶余山弟子的刻板特徵，能動手就絕對不會先給你講什麼道理。
有一點，黑影說的倒是沒錯。
這個時間點，還能在這片範圍的東西，全宰了，都未必有無辜的。
空氣中的陽氣浪潮，還在翻滾，越來越激烈，而十六祖身上的活人氣息，已經徹底消失。
他整個人都變得像是要消失在世間，向着阿飄的方向轉化。
非生非死，非僵非鬼，一舉一動，看起來都跟外部環境，有一點極其彆扭的反差。
外面的環境波動的越是劇烈，處於其中的十六祖，存在感就越低，其本身的力量，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弱。
當然，效果一點都不弱。
片刻之後，十六祖，拎着一條模糊的小腿，出現在黑影面前。
黑影蛄蛹了幾下，貼着樹站了起來。
“十六祖，我真是扶余山弟子。”
話音剛落，黑影那不成人形的身軀，便有一半無聲無息地炸開，側面一百多丈範圍內，都像是忽然被籠罩一層斑斑點點地陰影。
十六祖面無表情，緩緩地收回了手。
一言不發地看着黑影。
黑影嚇得夠嗆，他再說錯一個字，保準被徹底打爆。
“等一下，我是扶余山弟子溫言，練出來的假神，我就是他，他不是我而已，我也算是咱們扶余山的一部分，這次進來，就是爲了追殺那邪祟。
還有，溫言是當代烈陽，他不能修道，所以只能學了老天師的邪門法子。”
黑影趕緊老老實實地交代清楚。
十六祖眉頭微蹙，伸出一隻手，緩緩地觸摸到了黑影。
什麼觸感都沒有，就像是在摸影子。
但還是能感受到，一種黑暗的力量，像是陰影，混雜着不應該存在的東西，極其古怪。
也只有他此刻的狀態，才能感覺到這種不正常。
十六祖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黑影剛纔打的一套烈陽拳。
“烈陽……當代烈陽……”
幾秒鐘之後，十六祖看了看手中拎着的一截模糊不清的小腿。
“原來如此啊……”
他伸出手，沒入到黑影裡，黑影立刻感覺到，自己被“抓”住了。
黑影剛纔還以爲十六祖信了，現在他知道十六祖在幹什麼。
十六祖可能已經醒悟，這裡不是現世，但依然還沒有完全信他的話。
現在十六祖準備借黑影，召喚溫言過來。
同一時間，溫言也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墜落感。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拉着他墜落。
那力道不是太強，仔細感應，才感覺到，應該是有人借假神，逆向召喚他。
他本來就要反抗一下的時候，他身上的純鈞鐗，微微顫抖了起來，就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熟悉的力量。
下一刻，本來要去找呂星瑋的溫言，揹着純鈞鐗，消失在原地。
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轉瞬，一切便又化作了黑暗。
黑暗之中，一隻蒼白的手，抓住了他背上的純鈞鐗，連帶着他一起，被拉出了黑暗。
同一時間，故夢裡，十六祖在地上的一灘黑暗裡一拉，拉着溫言從陰影裡衝了出來。
他握住了純鈞鐗，又看到了溫言的一瞬間，他才真的信了黑影的話，確信了他就在故夢裡。
“天無二日。”
十六祖唸叨了一聲，意識便脫離了故夢裡的狀態，徹底甦醒了過來。
溫言被拉出來，看到不像是活人，也不像是殭屍的十六祖，嚇了一跳。
地上的一灘，趕緊先開口。
“十六祖，我沒騙你吧。”
這是給溫言提醒，眼前的是誰。
溫言俯瞰了一眼地上的一灘，還有側面灑滿了一大片範圍，斑斑點點的陰影，那些陰影正在緩緩地靠近過來，想要重新回到這一灘裡。
這假神實力不怎麼樣，惹事的水平，可真是夠高的，只惹高端局。
不是去招惹飛昇大佬，就是招惹到扶余十六祖。
溫言出來之後，立刻面色一正，一板一眼地行禮。
“扶余山弟子溫言，拜見十六祖。”
十六祖單手握着純鈞鐗，純鈞鐗之上，符文繚繞，看起來就像是被加持了暴烈大日一樣，大量的符文飛出，又恍如流星墜落一般，重新砸回去。
在溫言手中的時候，純鈞鐗便像是化作一輪大日。
此刻在十六祖手中，光芒卻是在飛速暗淡下去，金屬光澤都消失不見，像是完全鏽死了，卻又看不到半點鏽跡。
感覺很怪。
溫言甚至感覺，純鈞鐗只需要輕輕用力，就會徹底腐朽斷開一樣。
十六祖看着純鈞鐗，將其一拋，讓其重新落回溫言的後背上。
他打量着溫言，搖了搖頭。
“你殺氣太弱了點，凝出個陰暗力量爲主的陰神，竟然都沒什麼殺氣，沒什麼惡氣。”
十六祖說着，就隨手將手中那一截模糊的小腿，扔給了地上的一灘黑影。
“你的敵人，你自己殺，莫要留手。”
這個時候，溫言眼前浮現出個提示。
“來自身份黑暗xx的額外提示：這要是不學，十年後想起來，也得拍斷大腿。”
溫言眼角一瞥，心說，學什麼？
學十六祖？
溫言還是聽勸的。
“十六祖，這次遇到的這個邪祟，實在是太過麻煩了點，三言兩語可能說不清楚。”
“那就慢慢說。”
溫言立刻將情況說了一遍。
十六祖看了看溫言。
“那我的東西，可能對你有點用，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我沒有烈陽在身，這種方法，用到如此地步，一生也只能用一次。”
十六祖立在原地，烈陽拳起手，從第一階段開始打，一路往下走，一直沒停。
溫言目不轉睛，細細感悟。
餘光瞥到地上蛄蛹的黑影時，忽然覺得，他剛纔覺得黑影有點菜，只會惹事，似乎不太應該。
要是黑影能給帶來機緣，學到已經失傳的東西，那他菜不菜都毫無影響。
說不定這纔是黑影的正確用法，當個道兵去幹架，可能是用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