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豆娘，我也想你……”
柳心齋醉眼迷離中，任由自身被黑袍捲起，轉瞬消失在原地。
這一幕更是看的許多路人亡魂大冒！
……
崇政殿。
幾日之前，當今官家已經着人將這間偌大的宮殿收拾了出來。
當今國朝殿試不同於禮部試，禮部試要麼是在武成王廟，要麼就是在國子監。
殿試則是並無特定的宮殿，往往是由官家指派，隨意收拾出一間宮殿。
看起來官家不大重視，實際上並不是的，每年殿試官家都會派大臣前來主持殿試，或者自己親自主持殿試掄才。
這是每年國朝國朝取士最爲重要的一步。
……
這會兒王淵，李兆廷和一干人已經在掖庭之外等候，隨着華燈初上，頓時有一位位步軍衙門禁軍指引着朝着崇政殿而來。
一干舉人的士氣仍然是氣勢如虹，但也不乏心中忐忑。
殿試也有一定機率黜落的。
好不容易過了禮部試，卻在殿試之上黜落，那就欲哭無淚！
王淵面色平靜，可以看到李兆廷旁邊面色有些怪異。
走馬換燈一樣，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愁，一會兒還有驚懼。
“賢弟，你這是怎麼了？”
王淵忍不住笑着詢問。
“沒什麼！”
李兆廷面色反應，只是轉瞬不禁問道。“王兄你不緊張嗎？”
“成也好敗也罷，我等盡力便可，已經盡力的事情縱然是失敗了，想來也不會有遺憾！”
王淵出口就是心靈雞湯。
這不是出口傷人，出口補人！
李兆廷蹙着眉頭微微思量，他還正需要這種補品！
心上頗爲受用，就連那些忐忑這會兒也消失無蹤！
“說的也是！”
李兆廷心中頓時穩妥了許多，面上恢復從容。
“恢復的倒是很快，也是個膽大包天之輩，難怪敢做下這種欺君之事！”
王淵目光中有些感嘆！
那邊穆修也到了，這位穆舉人一襲儒衫，頭戴木簪，仍然是一副十分平淡的模樣，不過他與其他舉人倒是關係不錯。
身後還跟着十數位舉人，言談之間，偶爾帶着輕笑。
這些舉人都頗爲自信！
隨着宮門打開，又有幾位官員從旁邊走出來，領着一行兩百二十位舉人朝着崇政殿趕去。
那幾位官員是御史臺的監察御史，並不大好打招呼，一個個板着臉，虎視眈眈。
一干舉人早在進入宮廷之前，就被教導過規矩，更是如同老鼠見了貓，生怕犯在這些監察御史手裡，萬一被扣上個品行有失的帽子，豈不是難免要被黜落。
那就太冤了！
一行舉人在輕微的腳步聲中，列隊來到崇政殿。
這殿宇極爲恢宏，華麗，一眼望去，像是剛建成不久，佈滿着木材的清香氣息。
內裡設立了不多不少，二百二十個案几上。
案几倒是有新有舊。
和禮部試相似，案几上早已經擺放着一個個木牌子，木牌上對應着各位舉人和籍貫，保證不會有錯。
王淵的案几在前列第一排，旁邊就是李兆廷和穆修，不遠處還有蔡齊。
排名前十的待在第一列。
第一列總共十個位置。
二百二十個舉人，正好二十二排。
正前方則是一張明黃色的御案，應該是官家落腳的地方。
大殿裡還有一根根粗大無比的蟠龍樑柱，均勻分佈在大殿裡，支撐起穹頂，上面是金色琉璃瓦，皇家威嚴盡顯！
步入宮廷中，王淵分明感覺到自身紫微命星大亮，周圍有濃郁無比的龍氣騰空，只要紫微命星主動吸引，似乎能夠吸納龍氣。
王淵知道這是純屬錯覺。
那是屬於天子的天子龍氣，天子權柄可沒那麼容易竊取。
嗡嗡！！
就在此時，王淵聽到耳畔有巍峨宏大的龍嘯之聲傳來，身形微微震動，王淵餘光一掃，見衆舉人俱都是危襟正坐，全無任何異樣。
王淵面色不變，體內隨侯珠如姣姣明月，竭力收攏紫微神闕中紫微玉如意的震動，壓制住紫微星光。
如同是破空龍嘯。
伴隨着一連串的腳步聲，一個龍氣厚重無比的身影，帶着其他幾位身上皮散發着濃郁文氣的身影從遠處而來。
官家到了！
王淵很想這個時候擡起頭，看一眼這位官家，不過這樣算是失儀，一旦被監察御史發現，難免會被降等，得不償失。
隨後有禮官吊着嗓子發號施令，對官家行大禮叩拜。
之後就是重新落座，發放題卷。
崇政殿裡靜悄悄的，一切井然有序，沒有舉人大聲喧譁，反而有人緊張之下脖頸冒汗。
王淵看的分明，旁邊的穆修還罷了，最前面的李兆廷則是汗液津津。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嚇的！
隨後在一位位內侍的引導下，一道道題卷落在衆多舉人的案几之上。
王淵已經看到了試題！
《暑月頒冰詩》題！
王淵看了一眼，頓時眉頭一動，又是詩賦！
王淵感覺一陣頭大，他已經看到其他人已經動筆，這些舉人在詩賦一道造詣不錯。
好在他也是從詞章之學一道中歷練出來，也不怯場，再回憶一二腦海中讀過的一些詞賦，頓時也有了把握。
王淵心底還是有些吐槽，其實若再過一段時間，科舉改革之後，與他而言更加有利。
那個時候詩賦被廢黜，取而代之是策論。
策論除了考察自身見識，工筆，就是揣摩聖意，這對於王淵而言，反而容易一點。
不過這種高大上的頒冰詩，王淵也不怯場。
在進入金殿之前，王淵也早就接受過一部分皇家習俗的灌輸。
這個灌輸與殿試有關。
當下王淵擡起手中硃筆振筆疾書。
身邊就在這時，有腳步聲傳來。
王淵靈敏靈覺觸動此時汗毛倒立，紫微神闕內的紫微命星受到引動，幾乎壓制不住，好在隨侯珠冒了出來，暫時吞沒紫微命星，暫守中宮，這才抑制住了紫微命星的變化。
是官家來了。
官家的目光在一位位舉人身上掃過，目光不時點點頭。
王淵注意到，官家在路過李兆廷身邊之時，明顯多停留了片刻，顯然李兆廷的文章，給予了他不少好印象。
隨後就是穆修，旋即來到了王淵身邊。
王淵注意到官家在他身前宣紙之上瞥了一眼，目光中似乎帶着欣賞之意，同樣停留了片刻，略爲點點頭。
王淵知道，這代表着殿試穩了。
沒有黜落之險了。
只要正兒八經答完題，不出岔子，絕無問題。
至少也是個二甲吧，甚至一甲！
……
此時在崇政殿裡，劉皇后就在竹簾之外，靜靜的看着官家路過王淵的身畔，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輝。
官家雖然沉迷於燒汞煉丹，但對於殿試從不放鬆，哪怕再忙都會親自現身來主持。
劉皇后此時以一雙威嚴鳳眸，淡淡看着那第一列第三個座位之上的少年。
容貌不用多說，風采照人，丰神俊朗，完全不屬於京師那些權貴府中的端秀公子。
而氣度也是超乎劉皇后的想象。
官家走過，其他舉人難免受到一些影響，或是身軀僵直，或是指尖顫動，只有極少數安之若素！
劉皇后在珠簾下仔仔細細的望着少年。
之前黑夜下匆匆一瞥，她只是看到一個背影，今次看得全貌，讓劉皇后眼底也不禁涌現出一絲複雜情緒！
“孫師姐難得的做了一件好事！”
劉皇后不禁這般想着。
她的心底又多了幾分把握。
兩位皇子都是如此品貌端正，甚至還有額外超越，到時候認祖歸宗，自然更加容易，以後要爭奪那個位置也少了許多麻煩。
在劉皇后看來，兩位皇子是必然要奪下儲君位置的。
他們纔是正宮皇后所生的嫡子，其他皇子何德何能，敢與覬覦大位？
雖然心中屬意，但劉皇后也知道，當今太后還在，還有那幾位親王，郡王可不是等閒之輩，要奪儲君之位，仍然還需要跨越一些困難。
……
殿試考試的時間要遠遠短與禮部試。
當然，也不看看主考官是誰。
總不能讓官家晚上通宵達旦的陪着衆人。
王淵其實很早寫好，仍然是取中庸之道，在十來位舉人上交試題之後，才交卷。
……
衆多舉人交完卷之後，流程和禮部試差不多，糊名謄抄之後，然後交給覆考官定等。
殿試取士一般有五等。
通常一甲是一等和二等。
二甲包括三等，三甲則是包括四等和五等。
而一等通常是指前三名。
狀元，榜眼，探花！
而後面二等則是取第四名到二十名的進士爲二等。
一甲進士取得最少，二甲進士通常最多，相反三甲進士要略爲少於二甲進士，這是往年的行情。
之後則是一甲通賜進士及第，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
另外一邊，燈火通明的崇政殿中，覆考官們一個個加緊時間批閱手中試卷，爲他們定等。
當然最後還會交由詳定官，詳定官對照初考官與復考官所定等第，有不同時，確定其一，最後揭開糊名交給官家審閱。
其實前面的定等，大致能夠定下第等。
不過官家有時候會黜落一部分，另外重新改變一部分第等，最後則是交給大臣們來唱名，確定無誤之後，就是放榜。
那個時候對於舉人們而言就是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
崇政殿上，燈火通明。
御案之上，接近於知天命之年的官家坐在龍椅上，揉着眉心，到底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身體不比從前，更不用說還昏厥過一次。
坐的久了，官家也感覺了吃力。
目光掃過三份試卷正本。
排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李兆廷。
顯然衆位考官都認爲李兆廷有狀元之才。
第二份則是蔡齊，這個名字，天子有些印象，翻過卷子，看了一眼裡面的文章，天子心下有底。
幾位考官的確是沒有徇私！
第三份則是張佐，一個完全陌生的舉人名字，天子也隨意翻閱了一二。
張佐的卷子的確也不比第一份試卷和第二份卷子來的差，之所以名列第三，是因爲有一個字眼用詞意境差了點，但總的來說立意上乘，瑕不掩瑜！
而第四名則是一個喚作李光輔的舉人。
這個舉人官家印象極深，但都是負面印象。
這位李舉人聽聞舞刀弄槍的，前段時間還摻和過六扇門緝捕盜賊之事，立了個小功。
但官家並不大喜歡這種舞刀弄劍的文人。
尤其是想到了某些己經塵封的事情，當下便要將他一筆劃掉！
這是黜落！
但隨即想起，李光輔到底立過功，又列第四，旋即又用御筆將名字上的“四”改成了“一百七十九”！
一百七十九就是最後一名！
官家之前找過欽天監的人推算過，這一次取個純陽之數，則是有利於國運。
所以選了個一百七十九！
隨後天子又在名單上對比試卷勾勾畫畫，改了十數個名字，有些是直接一筆黜落，有些是從黜落中找出來，要麼就是從三等中圈進二等。
片刻之後，天子落在手上其中一份題捲上。
目光掃過，在名單上找到了題卷的主人。
王淵王存厚，排名第十五！
這也是一甲的範圍！
對於這個出身於琅琊王氏的舉人，天子也有些印象。
相比起李光輔的負面印象，這個印象則是正面的多。
官家很喜歡王淵身上那股出塵之氣，這和他意想中的仙人很像。
仔細看了一眼題卷的詩賦，天子覺得微微一亮，這算是衆多題卷中一股清流了。
這位舉人做出的詩賦頗具道意，這很得他的歡喜！
其他的詩賦雖然也有不少做的錦繡生輝，但總像沒有撓到癢處。
天子頓時一筆劃掉上面的“十五”，將目光落在前三名的頭上，狀元肯定是不行的。
若是將這份題卷點爲狀元卷，恐怕引來彈劾。
這不是天子所想的。
天子在第二，第三的名頭上想了想，隨即勾了幾筆！
……
此時崇政殿中，衆位舉人並未曾離去，在外面等候着結果，崇政殿邊上有內侍奉命送來了不少夜宵和酒菜。
其他舉人不少肚子餓了，都在小口吃着。
王淵在旁邊閉目養神，他並不餓，休息了大約一兩個時辰之後，崇政殿外再次傳來召喚，令衆位舉人進入崇政殿，殿試結果已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