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京城已經是在逐漸變暖，但一場小雨之後又讓人察覺到尚未遠離的寒意。
週一上午十一點，甘敬穿着一件黑夾克帶着經紀人賀月低調的走進了京城朝陽區一家從外表色調看起來不顯張揚的魯菜館。
這是赴約而來，爲公事，也爲私事。
本來甘敬是想窩在家裡好好清靜幾天再展開手中的各項事宜，可是得獎那一晚答應了晁嫣的飯局在被幾條短信和電話催促之後他就挑了個值得出門吃一趟熱乎飯的好天氣。
“嗨，中午好，大影帝。賀月，你好，麻煩你了。”
“嗯，你這主持人還挺得閒的。”
私密性頗高的包廂裡開着暖氣，甘敬進門掃了一眼古香古色的裝飾後先把略嫌累贅的夾克脫了下來——京城是到3月15號停暖，這兩天在家裡一直頗爲輕便，陡然一出門就感覺到軀體不得自由的差異。
“我這也是工作。”晁嫣今天是米色立領毛衣加上棕色編織中長裙，整個人帶着一種古典卻不嚴肅的風格，着實不像是工作，不過，她晃了晃手中的錄音筆算是加強了下說服力。
“你不是主持人麼？怎麼電話裡還有約稿的事？”甘敬坐下之後接過賀月遞給自己的茶杯。
晁嫣剛想回答忽然聽見綽綽約約的音樂聲響起就是一笑，側邊的經紀人賀月也是面帶笑意，只有甘敬不緊不慢的喝着茶。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晁嫣一邊心裡覺得應景一邊向甘敬再次展示了下錄音筆，當着他的面按下了開始鍵：“你真的沒想過往樂壇發展麼？”
甘敬隨口答道：“沒有，不擅長，更喜歡演戲。”
“那你可真是謙虛，你要是不擅長，有幾個歌手能說是擅長的。”晁嫣言笑晏晏，繼續說道，“不過你要是就在電影圈也能理解，大影帝哪能去唱歌呢。”
“對了，你剛纔問我約稿的事是吧，嗯，我們臺裡有個半官方的媒體平臺，現在都流行這個，我一朋友想採訪你，可愣是隻到你們公司環節就被拒掉。”晁嫣解釋道，“他聽說我和你是‘老朋友’，拜託我幫個忙，當然，稿件潤色我都會參與，最後也要署名的。”
甘敬不置可否：“看來你是把‘老朋友’這個名頭給坐實了，你們電視臺裡都知道。”
“電視臺裡纔沒什麼能藏住的消息呢。”晁嫣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不過，真假消息滿天飛，具體怎麼判斷要看人脈和經驗。”
甘敬想了想：“聽起來很有大佬式的心得。”
晁嫣莞爾：“也算也不算，我和主任關係不錯，他給了我不少指點。”
甘敬對她口中的主任有印象，詢問道：“他投我票了嗎？”
你現在都拿到影帝獎盃了，還問這種事麼？
晁嫣有些哭笑不得，點頭道：“投你了，春節我給他拜年的時候聊到電影節，他說他那一票會投給你呢。”
“那你們主任不錯。”甘敬點評道。
“你這纔是大佬式的風格。”晁嫣沒好氣的說道。
甘敬沒答，低頭看了眼菜單。
旁邊的經紀人賀月回覆好數條來自公司的詢問，忍不住說了一句：“我聽最開始進公司的人說，甘哥一直是這樣呢。”
這樣是哪樣？
篤定？自信？
晁嫣心中轉了幾個念頭，對着經紀人賀月笑了笑，轉而介紹了下今天午飯的佳餚：“不知道影帝先生喜歡吃什麼，魯菜是菜系裡都比較適宜的，這裡的大師傅是大價錢請來的，味道一直很不錯。”
“看着還挺有食慾的，下次可以帶我女兒來，這道海蔘雞絲小米粥她應該會喜歡。”甘敬翻着製作精緻的菜單頁，嘴角露出一絲笑。
“他家的鮑魚撈飯也很好吃，粵式和魯菜的做法我還是更喜歡這裡，營養不會太沖。”晁嫣笑道，順勢問道，“你可真是把思思時時刻刻放在心裡，出來吃飯也記掛着她。我還挺好奇的，像你這樣大明星的家庭情況真比較少見，你對思思是什麼樣的教育方式？”
甘敬想了想，認真說道：“她是我女兒嘛。二思成長的還不錯，在幼兒園和小朋友們玩的很開心，回家自己就很喜歡畫畫、音樂，嗯，她現在還小，其他學習什麼的還不用關注。”
甘敬剛想往下說忽然反問道：“問這個幹什麼？你不是要和同事寫稿子麼？有問題趕緊問，問完了吃飯。”
晁嫣義正言辭的說道：“我同事就是家庭生活欄目的啊！”
“……”甘敬愣了下，狐疑道，“家庭生活？那採訪我幹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有多火嗎？什麼叫巨星啊？”晁嫣帶着感嘆的說道。
甘敬後仰了一下，否認道：“我可不是巨星。”
“連續當主角都取得了成功，尤其，尤其啊，這最近兩部片子名利雙收，影帝和最佳導演，這難道不是巨星？”晁嫣撇撇嘴，“你在我這可別謙虛，我當初可是勸我主任幫你說和說和其他評委的！錄音筆錄的東西我會選擇性寫的。”
“你這一拿到獎項就不見了人影真是……”晁嫣搖搖頭，“不說我這個朋友，另外欄目的人也有託我看能不能約個節目什麼的。”
叮，叮。
包廂外傳來輕微的門鈴聲，服務員在得到允許開門後詢問是否可以上菜。
等到晁嫣又補充了兩道菜，甘敬才繼續往下聊：“巨星這種事沒什麼標準，你要從票房上來說，那倒還行，要是從影響力啊、國民度啊，很多人一提起張中暉就知道他是誰，現在你去做街頭採訪，可未必有那麼多人知道我。”
“電影從來都不是正常生活的全部，都是需要時間發酵的，作品是這樣，演員也是這樣。”甘敬用一種局外人的語氣評價完又說道，“當然，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演員能成爲一個常規化的職業，我演我的，你看你的，你買票，我賣票，其他時候不要相互打擾。”
“明星的空間向來不完全是私人的。”晁嫣笑眯眯的說道。
“所以，演員和明星有點區別，好演員的明星化也不可避免。”甘敬點點頭，“這是現狀，不過，演員自己應該清醒，人氣、資本都要以核心作品爲中心，演員的立足之本是對角色、演技的打磨。”
甘敬平和的說道：“人要清醒，心中也要有敬畏。”
晁嫣點點頭，忽然關了下錄音筆展顏一笑：“你好，我是敬畏。”
旁邊默默聽着的賀月忍住強烈想要“咳”一聲的衝動，努力讓自己變得更沒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