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揮劍！”
怒喝聲在大院中炸響，年僅八歲的李十一咬緊牙關，潦草的抹去了滿臉淚痕。在他身邊，一把沉重的木劍被丟在了地上。劍柄處血跡斑斑，那是無數次揮舞劍刃的證明。
“父親，爲什麼我每天的訓練量是哥哥他們的三倍！？？”
年幼的李十一不明白，作爲父親所有孩子中年齡最小的那一個，他爲什麼會被如此嚴苛對待。從小到大，除了吃飯睡覺之外，自己的身邊永遠只有一把木劍相隨。而只大了幾個月的老十，爲什麼又可以天天遊山玩水，從不需要練劍呢？
“閉上嘴，拿起你的劍！還有二百八十九下，做不完，今天就別想吃飯了！”家主李敵面色陰沉的說道。
迫於壓力，李十一隻能用痠軟無力的右手撿起木劍，再次麻木的向前揮動着。
大概一小時之後，剩下的二百八十九次揮劍終於完成。此刻的李十一渾身酸脹，滿腦子只想着躺下休息，可那噩夢般的聲音卻又再次從身邊傳來。
“休息十分鐘，然後練習刺擊兩千下。”
這次，年幼的李十一終於忍不下去了。從兩個多月前起，父親便越發過分，佈置出來的任務簡直不把自己當人。如今他越想越氣，便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手中木劍丟出大院之外。隨後兩眼一閉，也不管髒不髒，就直接躺倒在了泥地之上並沉沉睡去。
十分鐘後，李敵派人撿回了那柄木劍，並將其丟在了李十一的身上。那意思很明顯，可向來聽話的李十一這次卻毫無反應。他無力抗爭自己的父親，沉默與不配合是唯一的辦法。哪怕爲此挨頓打，他也在所不惜！
可奇怪的是，向來脾氣火爆的父親這次卻沒有動手打人。閉着眼睛的李十一隻聽到一聲嘆息，隨後便是越發靠近的腳步聲。
“真不練了？”
李敵的語氣中充滿了疲憊，無奈，以及釋然，這是他從未在這個兒子面前展現出來過的一面。八年內，李十一心中的父親永遠都是那麼的嚴肅，苛刻，卻又無所不能。
不知爲何，李十一原本堅定的信念在頃刻間便土崩瓦解。那種揪心的感覺，是他成長至此也從未體驗過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只能繼續保持着沉默。可原本因拒絕溝通而緊閉着的雙眼卻默默睜開，其中滿是疑惑。他不怕累，只是想知道自己爲何要這麼累而已。
“哎...不練就算了吧。從明天開始，我就不管你啦。你也可以像老九老十那樣，想玩就玩，想睡就睡。爲父想通了，將振興李家的重擔交在一個八歲娃娃身上，是我們這些大人的無能。”
說完，李敵便轉身離去。而小十一則愣愣的躺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月之後的夜晚，李十一百無聊賴的回到了自己房間。在這半個月裡，他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們一起玩遍了整個塗炭城。可不知爲何，那些讓其他人流連忘返的歡愉場所，卻對他毫無吸引力。
“明天應該又要去天府酒樓了吧...”
李十一默默的想着，隨後便閉上眼睛準備睡去。可不知爲何，原先倒頭就能睡着的他這輩子第一次失眠了。
清晨，他盯着濃濃的黑眼圈從自己房間裡走了出來。這整整一晚，他翻來覆去硬是沒能睡着。如此一來，外出遊玩的心思也就淡了。在婉拒了邀請之後，他便打算在李家大院裡隨便逛逛。可這逛着逛着，竟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他當初練劍的地方。
這是李敵專門爲了他而開闢的一處練劍場，因此沒有多少人會來到這個地方。而就在李十一準備離去之時，他的目光卻被場地中某樣東西給牢牢吸引住了。
那是一把劍柄之上沾染了血跡的木劍，也曾是陪伴了他許久的夥伴。這一刻，他竟然開始回憶起了當初練劍時的場景。那段時間雖然很苦，很累，卻又是異常的充實。可不像是現在，雖然每天都能在吃喝玩樂中度過，卻根本回憶不起來有過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時間一長，整個人似乎都和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
“要不...再練會？說不定累了就能睡個好覺了呢。”
抱着這個心思，李十一回到了那片再熟悉不過的沙地之上。雖然那雙滿是老繭，血痕的手掌已經在半個月的調養中恢復了許多，可在摸上劍柄的瞬間，那直通心靈的愉悅感卻讓他無比享受。
“一！二！三......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呼嘯的破風聲與少年稚嫩的嗓音在不算大的練劍場中迴盪，就在李十一用最完美的姿勢，力道揮擊了整整千次木劍之後，一名家僕突然匆匆趕來。
“十一少爺！不好啦，大少爺...大少爺他出事了！”
“什麼？！！你說清楚！我大哥怎麼了？”
這個消息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打在了李十一的身上，他難以置信望着家僕，眼眶逐漸開始發紅。
“大少爺於三月之前中了天霜人的埋伏，不幸被俘。對方認出了他的身份，便以此爲要挾，向我們索要天價贖金。其中甚至包括了西北邊疆三十六城！這件事商談了很久，可就在剛纔，前方來報。大少爺他...他爲了不讓我們李家難做，竟然選擇殉國了！”
說至最後，家僕已然嚎啕大哭。李家大少，那可是他們族裡最有德才的年輕領袖啊。待李敵年老之後，這家主之位非他莫屬。可如今他一死，李家後代中竟再也找不出幾個像樣的來！這是何等悲愴，何等絕望的一件事啊！
“不可能的，以我大哥的實力和智慧，怎麼可能中天霜那羣蠻子的埋伏！這一定是假的情報，是天霜人在騙我們！你先別哭！我這就去找父親，這就去！”
李十一眼角含淚，緊握着手中木劍便飛奔向李家大殿。那是家主與族人們商討要事的地方，也是李敵平日裡待最久的地方。如今出了這種大事，不管是真是假，他絕對就在那裡！
“啪！”
緊閉的殿門被李十一猛地推開，入眼的，是父親那通紅的雙目以及暈死過去的大娘。這一刻，他什麼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