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帶着一身的酒氣，混着身上的香水味，阿水和柳砍在路上走。
兩人都沒說話，一直到了路口，一個向左，一個向右時，阿水叫住柳砍。
“小砍。優質客戶要好好維護啊。機會難得。”
阿水囑咐完，又覺得自己的話有點多餘，白癡都知道要抓住這樣的大客戶。
柳砍點點頭，走開了。
阿水看着他走路的背影入了神，也許之前領獎金的時候走多了鴨子步，現在的步伐就像上完廁所沒擦的後遺症。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以後說不定真能見證學霸流在九平路上的崛起呢。
柳砍回到家裡，洗漱過後，沒有睡覺，就枕着手，看着天花板，回想今天發生的一切。
史尚飛看到書後的驚喜，開香檳塔時衆人的目光，從韋哥手裡領獎金時韋哥憋屈的表情……
這一切的起源就是章老師送的那本書《意識下的冰山》。
總而言之，還是要多讀書啊。
雖然送出了一本，但章老師的書單上還有幾十本書，夠他讀的。
希望書快點送到。
他等不及要進步了。
……
第一章心理。
章本碩把書單編輯好，發消息給柳砍。這些都是入門級別的心理學書籍，應該對柳砍的職業技能有所幫助，不過幫助有多大，他就不知道了。
然後他看着桌上六六送過來的書單，從頭讀到尾，呆呆坐了一會兒，打電話叫來六六，指着書單，問她：“這是什麼？”
六六說：“書單啊。《進化心理學》、《心理學與生活》……不都是你叫我打印的嗎？”
章本碩指着書單下面說：“《別借錢給死人》、《窗簾下的人腳》、《牀底的頭髮》、《骨灰拌飯》……這也是我寫的？”
六六拿書單掃了一眼，忙說不好意思，把自己看的書打進去了。
“能當課外拓展讀物嗎？好不好嘛——”六六有點不好意思，想跟自己老公撒個嬌，擡擡手，放過自己這個可愛的小錯誤。
“好，當然好罵！給我刪掉，全部重新打印！”章本碩說。
六六隻好拿着書單走開，沒幾步又轉回來，問：“《骨灰拌飯》也要刪嗎？挺好看——”
章本碩站起來，六六趕緊跳出去。
……
幾天後，柳砍收到書了。
自從那次史尚飛開了香檳塔，柳砍再沒見過她。
日子也歸於平靜，第二、第三天的業績排行直線下滑，連前十都進不了。
同事們有人譏諷，說他被打回原形，眼瞎如史尚飛的女人不可能那麼多，有人羨慕，說他走了狗屎運，一天做滿一個月的業績，接下來幾天只用在家翹腳就行。
冷嘲熱諷都無所謂。
沒客人點他，柳砍反而開心，能有更多時間看書了。
別人上班聊天，他看書，韋哥看到也不說他。
他看得仔細，看得入神，認真琢磨書中的每句話，還要思考章老師推薦給自己的用意。
除了書單外，他還收到章老師發過來的書單，都是入門級別的心理學書籍，他也去書店買了。只是不太明白章老師要分兩次告訴自己。
大部分書他都翻了一遍，還做了筆記。
只是有一類書，他看不太懂。
不，不是看不懂，實際上可好看了。大晚上一個人在休息室，隔壁傳來轟轟的音樂聲和客人們的嬉笑，他卻沉浸在書裡光怪陸離的恐怖世界，讀完一段，擡起頭，盯着牆上的白點發呆，一背冷汗。
他看不懂的點是：爲什麼章老師要推薦我讀這些書？
《別借錢給死人》、《窗簾下的人腳》、《牀底的頭髮》、《骨灰拌飯》……
看的是很爽，明明人很多的公司裡，卻生出一種荒地鬼屋的感覺，章老師是有什麼深意嗎？
休息室的門開了，韋哥進來，站在柳砍面前，盯着他看。
柳砍還在恍惚中，目光透過韋哥，好像韋哥只是一個虛無的影，然後眨了眨，放下手裡的《骨灰拌飯》，韋哥臉色好了些，正要說話，柳砍又拿起一本《自我與本我》研讀起來。
章老師的書單中，除了入門級心理學書籍和恐怖小說外，還有一類書讓他讀得很痛苦。
《自我與本我》、《圖騰與禁忌》、《詼諧及其與潛意識的關係》、《談話療法——東西方心理治療歷史》……
這些書拆開來每個字他都認識，可合在一起就是睜眼瞎，還有一些甚至是英文的，他還要翻英本字典看，當然，還是看不懂。
“本我是由一切與生俱來的本能衝動組成，是人格中最難接近而又極其原始的部分，它包括了人類本能的內驅力和被壓抑的傾向，其中各種本能衝動都不懂什麼邏輯、道德，只受快樂原則支配，盲目追求滿足……”
柳砍一個字一個字讀出來，雖然不懂，但是好像挺有深意的。
“小砍——”
“自我是人格中意識部分，是來自本我經外部世界……”
“小砍！”
“是在現實的反覆教訓下，從本我中分化出來的一部分……”
“小砍！信不信我砍你啊！”
一個聲音總是打斷他，柳砍放下書，不滿地看着眼前的韋哥，問：“什麼事？”
韋哥壓住火氣，換上笑臉，問他：“公司請你來是讓你坐在休息室裡翹着腳讀書的嗎？有客人過來，你去接待一下。”
“指名點我？”柳砍吃了一驚，可能這幾天閒慣了，一般客人，只要不是眼瞎，看到一個大光頭站在男模堆中，還以爲保安或是清潔大叔，都自動略過。
有時候阿水還會好心地推柳砍出來，向客人介紹，說這是我們店裡排行第一的帥哥，客人大笑，同事們也大笑。當然，最後還是沒人點他。
“對，點你。是生客，你閒着也是閒着，去陪一下。”韋哥說。
柳砍只好折了下書頁，合起書，走出休息室。
來藍桂坊的客人大致可以分成三類，富婆，公主，白富美，剩下的就是些沒來過尋刺激的散客。
和大衆認知不同，來店裡消費的主力其實是公主，她們上班的時候受了客人、老闆的氣，下班後，就會來藍桂坊找平衡，可以說是一定程度上的自產自銷。但是公主消費能力一般，要想靠公主撐起業績，就要走薄利多銷的批發路線，而且公主喜歡舔狗，暖暖的暖男舔狗流就是針對這一細分市場開發的。
其次就是富婆。富婆來的早，走的早，喜歡帶出場消費，深受廣大同事喜愛。布靈布靈的少年成長流就是專門針對母愛氾濫的富婆開發的。
最後就是極其稀有的白富美。一般是性格叛逆或者和家裡鬧翻的年輕女人。這種客人很難伺候，但是要對上電波，搞定一個能吃一輩子，無名的霸道總裁冷酷流和壯壯的廢材退婚流就是做這門生意的。
剩下的散客來源就廣泛了，各行各業的都有，男人也有，來消費的目的無非就是沒見識過，想體驗一下。大部分沒錢，小部分有錢，但不會花在這裡。
柳砍想着早點應付完這個散客，就回去看書。
來到大廳，一個女人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上，很緊張的樣子。
柳砍坐下來，用腋窩夾着書，遞上自己的名片，說：“我叫柳砍。你叫什麼名字？”
女人說：“我想屎。”
柳砍：“我想屎？什麼屎？”
難道最近真是走了狗屎運？怎麼又來一坨？
女人搖頭，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