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足夠有力的棍棒，和足夠香甜的巧克力，十二王國集會再不復之前劍拔弩張的模樣，下半場的情況變得異常和諧。
搶來了利益的話，大家會一起享受，但惹毛了食神的話，十八層地獄得自己蹲。
在想明白了這個最關鍵的問題後，一項項有關清理局和十二王國的議題，以迅猛得近乎潦草的速度，被一衆國王相繼通過。
面對大量針對十二王國的提案，緋聞桌的女王們偶爾還會掙扎一二，試圖爭取一個折中的結果，而倒昂桌的國王們已然失去了戰鬥的慾望，紛紛搖起了小白旗，爭先恐後地在一份份協議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待到總共十五項正式議題，和標着【旅鶇】紋章的相關討論全部結束時，看着議題表單上一整列意味着通過的對鉤，回想這些對鉤背後代表的意義，鹹魚小姐的眼睛都有些發直了。
雖然自己並不是誠心想做這個賽奧女王，接下王位只是爲了給母親和部分海族找一個出路，但這些賣國求榮、奴顏婢膝、裡通外敵的條約，多少還是有些太過頭了吧？
目前這小二十項提案裡，只要有五分之一能夠切實落地，那未來的賽奧王國基本就只能仰人鼻息了，喪權辱國到這種程度的條約，連自己這個半吊子國王都不敢籤，其它人怎麼動筆一個比一個快？
“因爲你雖然是個假女王，但你還在乎賽奧王國其他人的看法，而他們雖然是真國王，但卻把整個王國當做了自己的私產……不過他們籤的這麼快，主要是因爲籤不籤都沒區別了。”
滿意地收好鹹魚小姐的巧克力欠條後，威廉大弟一臉淡然地解釋道：
“大哥跟我說過，小事開大會，大事開小會，要事不開會，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不會擺在談判桌上解決的，其它國王看的也不是具體的議題，而是清理局對大哥的態度。
那些國王心裡都明白，在清理局的兩名董事讓出主持位置，並且默許大哥用地府分局的“工作內容”，對他們進行威脅的時候，這場談判的結果就已經沒有懸念了。
有了清理局的支持和背書，就算他們硬着頭皮拒絕簽字，這些議題一樣會被試着推行，他們不願意配合，有的是人願意配合。”
“嘶……”
聽完自己用五板巧克力換來的情況分析後，鹹魚小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隨即滿眼驚異地望向了身後還在寫寫畫畫的威廉。
這孩子怎麼……自己用巧克力換筆記，原本只是想接觸一下食神的弟弟，順便看看能不能套出點兒消息來，沒太把他的筆記當回事兒，但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十二王國見到了清理局的態度之後，沒有了正面抵抗的想法，大哥算是完整達成了既定的目標。
不過談判桌上籤的字雖然也有一定效力，但更多的只能算作一種承諾配合的表態，大哥那些提案最終能不能落地，以及最終能落地到什麼程度，還得看後續大嫂能做到什麼程度。”
筆尖兒在本子上劃拉着什麼，威廉頭也不擡地繼續道：
“如果大嫂真的藉助他們簽下的條約，壓服了其它王國的利益團體，並且大幅降低了異常事件爆發的概率，也給清理局交了一份滿意的答卷的話，那他們肯定不敢亂來。
但如果大嫂沒能迅速打開局面，被複雜的局勢搞得焦頭爛額的話，這些不在乎臉皮的人，立刻就會偷着下場拖後腿，甚至會不斷嘗試撕毀協議之類的……不過這些肯定不會發生就是了。”
“啊？爲什麼？”
“？”
你認真的？
聽到鹹魚小姐的問題後，威廉不由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是很想回答這麼笨的問題，但在沉吟了一會兒後，可能是考慮到那些奶油巧克力欠條還沒有兌現，便還是開口解釋道：
“因爲大哥比他們更不要臉。”
“？？？”
“他們就算簽了協議，也不會甘心就這麼認輸，但大哥也一樣，不會甘心只做到這個程度就結束。
如果大嫂那邊一切順利的話那還好說，大哥是個還算有耐心的人，能夠等到時機完全合適的時候再繼續，但如果大嫂那邊遇到了麻煩，被人使手段絆住了的話……”
那食神怕是會直接下場，開始用比對面更“徹底”的盤外招！
初步理解了威廉的意思後，鹹魚小姐的心中猛然一突，隨即忍不住朝里昂的方向望了過去。
在倒昂派的國王們選擇了投降後，食神臉上的神色便徹底和緩了下來，之前偶爾會浮現出來的，那種不容拒絕的壓迫感徹底消失，全部變成了一團和氣的微笑……
眼睛除外。
看着那雙和其它“溫和”的五官不同，在望向倒昂派裡某幾位國王時，情緒略微顯得淡漠了一些的眼睛，鹹魚小姐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滯，徹底認同了威廉的判斷。
雖然十二王國簽下的條約，在自己看來已經相當“過分”了，但食神想要的絕對不止這些，這場集會對他來說，並不是代表結束的休止符，反而更像是發起衝鋒的號角。
“他不是你大哥麼？”
在里昂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疑惑地望了過來後，鹹魚小姐慌忙扭頭避開，隨即伸手擋住嘴巴，小聲朝身後的威廉追問道：
“你作爲他的弟弟，應該幫他隱藏這些計劃的吧？爲什麼告訴我這些？”
“你用巧克力換的啊。”
“……”
“還有，我剛纔說的那些話，你有什麼具體的證據嗎？”
把自己的小本子收了起來後，威廉大弟眨眼道：
“如果你真的笨到去告密的話，其它國王問你消息來源的時候，你準備怎麼回答他們？拿五板奶油巧克力，找食神還在上小學的弟弟換的？”
“……”
“另外，你還有很要緊的事想要求我大哥吧？有求於人的你怎麼會去告密呢？”
？！？！
聽到威廉的話後，鹹魚小姐不由得大爲震驚。
“你怎麼知道？我表現得這麼明顯的嗎？”
“是的，已經和直接說差不多了。”
看着面前明顯被嚇了一跳的鹹魚小姐，威廉大弟撇嘴道：“從集會剛開始，你就一直盯着我大哥猛看，連對我大哥有好感的北境女王和巫女之國的女王，偷看我大哥的次數都沒有你多。”
“但我萬一是……”
“但你光看我大哥，不看我大嫂……喏，你往那邊兒看。”
打斷了鹹魚小姐的話後，威廉朝着不遠處貓貓女王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好好觀察一下，真正的緋聞女王們是怎麼做的。
“你看她就知道了，她每次忍不住想要看我大哥的時候，都會先偷瞄一眼我大嫂，確認我大嫂沒在注意她，然後纔會偷瞄我大哥。
同理，那位一直在吃東西的北境女王也差不多，如果對我大哥有想法，但又不好意思被別人發現的話，就是她們這幅模樣。
而你不一樣，你每次看我大哥的時候，都是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看，完全不擔心被我大嫂發現，所以你應該對我大哥沒想法，或者有想法但不多，主要還是有事想要求他幫忙。”
“……”
你看得這麼明白？那你之前那個談判藝術裡面，還寫什麼用男色勾……誘惑對手？合着你一開始那個筆記，純粹是爲了找我騙巧克力的？
不然呢？如果不是爲了騙東西的話，正經人誰寫筆記啊？
面對鹹魚小姐三分驚訝七分惱意的目光，威廉大弟昂了昂小腦袋瓜，回了她一個不屑的表情。
知識這種東西，只有得到的一瞬間就立刻牢牢刻印在腦子裡，變成一思考就會浮現出來的本能，才能真正成爲你自己的東西。
還需要記在本子上覆習的，那就不叫知識，只是僵硬的大腦拒絕思考和記錄後，一些通過手指和筆尖釋放出來，機械地傾倒在廢紙上的思維殘渣罷了。
“……”
這幾把孩子！
被威廉大弟鄙夷的目光刺了一下，自尊有些受創的鹹魚小姐咬咬牙，伸出手去想要掐他的小臉蛋兒，但卻被早有準備的威廉大弟及時躲開，隨即一臉嫌棄地吐槽道：
“幼稚，我六歲的時候就不掐別人臉蛋兒了！”
“你？！！！”
“看在巧克力的份上，我可以再提醒你一句……你如果有什麼事想要求大哥幫忙，那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啊？”
“你手裡的議題表單不是都寫了嗎？”
指了指鹹魚小姐手裡的表單後，威廉大弟慢條斯理地提醒道：
“第四條議題，加強十二王國和清理局之間的深度合作，增加高效、及時、快速、透明的反饋機制，爭取將大規模異常事件提前扼殺在搖籃之中。
我雖然不知道你想要求大哥幫什麼忙，但你目前畢竟還是賽奧王國的女王，屬於十二王國的一份子，那你遇到的麻煩應該也能勉強算進來。
而你現在提出自己的要求的話，如果確實符合這個議題的條件，那就等於提供了一個加深合作的良好範例，大哥就有很大的可能會答應……
快點準備奧！現在都在提補充議題，馬上就要輪到你發言了，等集會結束可就來不及啦！”
啊？就在這兒直接提嗎？
見到情況確實跟身後的威廉小聲提醒的那樣，而自己左手邊的西卡萊文女王已經發言結束，鹹魚小姐不由得攥了攥拳頭，硬着頭皮起身道：
“等等！賽奧王國還有追加議題！”
終於忍不住要開口了嗎？
朝鹹魚小姐身後望了一眼，見到了威廉大弟比出的“搞定”手勢後，里昂不由得微微頷首，讚賞地回了他一個幹得漂亮的眼神，隨即神色平和地應聲道：
“溫蒂陛下請講。”
“我……”
由於里昂兩兄弟的交流根本沒有揹着她，鹹魚小姐猛地反應了過來，驚覺自己似乎被套路了，但眼下自己都已經已經站了起來，外加威廉給出的建議確實有幾分道理，她便只得咬牙開口道：
“我們賽奧王國，最近和海族進行了一些接觸，發現海族正大量從原本的居住地遷出，開始向我們活動的海域靠近。
由於賽奧王國和海族之間的盟約，和一些經濟上的原因，現考慮……考慮接納部分海族加入賽奧王國，成爲我們賽奧王國的一般民衆，以及十二王國的一部分！”
你說什麼？！
聽到鹹魚小姐的補充議題後，不光對海族不甚瞭解的國王們猛然一驚，甚至連巨蟹董事和天蠍董事都被嚇了一跳。
雖然在大庭十裔之中，海三族和人類的交集是最多的，甚至偶有通婚，誕生了不少混血，但海族終究是海族，並不是人類！
無論是棲息環境、身體素質這些實質上的區別，還是社會結構、思想觀念這些抽象意義上的區別，海族和一般人類的差距都相當巨大。
而且考慮到近三百年越發頻繁的人類活動，外加各種越洋航道和跨海商路的興起，海族的生存空間其實遭遇了相當嚴重的擠壓。
再加上幾個沿海王國瘋狂的絕戶式捕撈，以及以柯羅克爲首的幾家工業王國超量的廢水排放，海族和人類之間的關係實際上正在迅速惡化。
清理局各地的分局，時常會收到港口或者航道遭受海族襲擊的報告，可以說除開跟海族長期通婚的賽奧王國之外，十二王國中剩下的十一家，跟海族的關係都稱得上一句惡劣。
而現在，這個對人類不算敵視，但也並不親近的族羣，居然想要加入賽奧王國，甚至乾脆從此成爲十二王國的一部分？
“溫蒂陛下。”
看了眼神情惴惴不安，似乎在等待某種“審判”的鹹魚小姐後，同樣有些驚訝的里昂沉吟了一瞬，並沒有直接揭穿她人魚的身份，而是開口要求道：
“能不能請你解釋得再清楚一點？比如海族爲什麼會從原本的海域大量遷出，以及你們賽奧王國提議接納海族的原因？”
“原因的話……”
望着一衆國王們抗拒的神色，以及兩名董事警惕的神情，鹹魚小姐的心頭不由得涌上了一股悔意，但既然已經說到這兒了，就算自己不說的話清理局也會去查，便只能咬牙坦白道：
“現在的大海……正在從最深處開始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