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山側首遙望,遠遠的看着香兒,溫柔的目光彷彿可以滴出水。
香兒似有感應,美眸朝他看去。
四目相對,卻又一觸即分。
懷山脣角微微盒動。
香兒趕緊收回目光,臉色飛紅起來,生怕被月兒少爺他們發現什麼似的,兩隻手不停數摸着袖口上的鈕釦,雖然數來數去也就那麼一顆在數。
陵天蘇月兒二人則是相視一笑,極爲默契的假裝沒看見。
她雖然沒聽見他說了什麼,卻讀懂了他的脣語。
“我等你……”
傳送大陣開啓,這次回去途中倒也沒出什麼意外,傳送失誤可不是那麼好碰的,不出意料的安全抵達天凰山。
腳剛一落地,陵天蘇只覺周身一暖,不復北方寒冷,月兒貼心的脫下他身上皮裘。
陵天蘇一襲單色白衣,眼覆三指寬黑帶也遮掩不住他臉上的清秀,幾番生死磨練,令他俊秀之餘又多了幾分冷峻,年僅十四的他,已有挺拔之感。
“回家了……”
…………
狐奴看着陵天蘇臉上黑綢,深沉良久。
最終,重重嘆了一口氣,語氣無悲無喜說道:“小蘇啊,這是屬於你自己的劫,得靠你自己過,爺爺幫不了你一輩子。”
狐奴雖然素來溺愛陵天蘇,但真正遇事卻也比誰都要看得開。
陵天蘇向他行了一禮,認真道:“天蘇明白,修道之路漫漫,豈能一味活在他人羽翼之下,即便這劫天蘇過不得,這苦天蘇也會自己扛。”
狐奴老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陵天蘇忽的臉頰微紅,神色有些難以啓齒,在自己狐奴爺爺面前,竟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雙手都不知往哪裡擺了。
狐奴含笑的看着他扭捏起來,心知他爲何難爲情,明知故問道:“小蘇啊,你可是有什麼事想跟爺爺說的?”
呃……
你這叫他如何開口,當初狐奴提及這門親事時,是他一口堅決反對的。
如今,又來眼巴巴的求他去提親,着實有些丟臉。
其實狐奴一直與月兒二人有書信往來,他與牧子憂之間的事情,他早已知曉,也不點破,看着臉上紅暈蔓延到耳後頸間的少年,倒也覺得十分有趣。
陵天蘇想着遠在北方的那人,腦海中劃過一雙朝露般的美麗眼睛,索性把心一橫,說道:“我看上北族那個小公主了,懇請大爺爺您前去提親。”
“嘭!”
話音剛落,側廳大門猛的炸裂,狐崇破門而出,狹長的狐狸眼摻夾着滔天怒火,直直走向陵天蘇,一把揪過他的衣領。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一個雜種也敢妄想染指小公主,當真可笑!”
他狐崇向來性子倔強,他理所當然的認爲陵天蘇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屬於他的,不論是少主之位還是牧子憂,他都要爭到手。
兩年前,狐崇爺爺狐幻真的死士調查得知,陵天蘇與牧子憂自幼定親,那是的他沒見過牧子憂,談不上有多喜歡她,只是固執的認爲陵天蘇的東西,他都要搶到手。
他借出外歷練爲藉口,憑藉着爺爺手下兩名死士互送,千山萬水,來到北域,混入北族。
他樣貌在南狐一種頗爲出衆,一身凝魂修爲更是難得,他要尋找機會一舉拿下牧子憂的芳心,氣死陵天蘇,最好是能讓他就此道心受損,終身化形無望。
他潛伏數月,苦苦等尋的機會終於到來。
元武祭,是北族難得召開一次的盛典,不出意外祭典內容是比武打鬥,來選拔潛力最佳的弟子,是屬於固體境界小輩之間的戰鬥,第一名可有豐厚獎勵。狐崇對獎勵沒興趣,他的目的是要在這次元武祭中脫穎而出,得此吸引牧子憂,他潛入北族之前,早已用吞服丹藥,將凝魂初期實力壓制固體境界。
前半場狐崇十分順利,遊刃有餘的贏得數十場,引來無數北狐少女的喝彩加油聲。
他意氣風發,愈發得心應手,心中暢快之餘,一時大意,忘了收勢,下手頗重的重傷了對手,對方骨骼盡斷,跌落臺下。
場面瞬間安靜。同族之爭,罕有下如此重手的?
臺坐高處,一道白色聲影飄然而至,長袖舞動,一道柔軟暗勁從袖中打出,落在跌落臺下的同族少年背後,將他柔柔拖住,以免他本已重傷的身體,再受到二次傷害。
“將他帶下去,好生療養。”她的聲音輕靈動人,另狐崇微微失神。
白衣少女順勢而下,輕飄飄落在站臺之上,朝露般的眸子盯着狐崇,聲音冷冷好聽:“比武切磋,何以下如此重手。”
少女長髮垂肩,一襲白衣委地,衣決翩然,衣角繡有月白狐狸暗紋,腰間繫着一枚白紅血玉,發出泠泠之音,姿容淡雅清冷,絕美難言。
狐崇只覺腦中轟然一響,緊接着就是一片空白,他自詡見過人間絕色多不勝數,可在此刻,他已被眼前這位驚爲天人的女子深深着迷,久久不能言語。
見他癡傻作態,少女臉上沒有半分不耐,神情依舊淡漠。
良久,狐崇猛然回神,察覺到自己已然失態,連忙向眼前少女行了一禮,正色道:“敢問姑娘芳名。”
少女嘴角勾出一個動人的弧度,淺淺的,十分好看。
“我問你爲何下此重手,你卻問我的名字,驢脣不對馬嘴,該打。”
狐崇心中忍不住一蕩,她笑起來,當真好看。
“非也,比武切磋,一時無法收手,有所損傷,實屬正常,反倒是這位姑娘,未經裁判點名上臺,難不成是想與在下切磋一番不成。”
狐崇露出一個自認爲最完美的君子笑容,殊不知,全場已安靜許久,看死人般的看着他。
牧子憂神色漸冷,縹緲的身形一晃。
狐崇只覺眼前一花,身前的人兒消失在原地,緊接着胸口出現一個白皙如玉的素手,纖弱無力的素手卻有着山嶽之勢,狐崇聽見胸口骨頭破碎,然後整個人形成一個拋物線,倒飛而出,重重跌下擂臺,口鼻溢血,這次他沒有人來接,等待他的,只有冰冷的土地。
狐崇心中嚇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臺上那道美麗身影。
她就那麼居高臨下的俯視他,神情冷漠,如同看着地上一隻可笑的螻蟻。
“記住,我叫牧子憂,我不知道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混入我族,也不想知道,且看在你身體裡也留着相同的血脈,放你一馬,若再有下次,留下你的雙腿。”
狐崇心中巨震,原來她就是牧子憂,爲何同爲凝魂,他們差距竟如此之大,他艱難開口:“你……你怎麼看出來的?”
“可笑,我的族人,我自當實得,若是連自己的族人都能認錯,我如何當的起殿下二字。”
牧子憂理所當然的說道。
那一年,他懷着豪情壯志北行,卻被人像狗一樣打回來,他心中有恨,卻對牧子憂生不起任何恨意,轉而將這股恨意轉到陵天蘇身上。
沒人知道他對牧子憂有情,他將這份複雜情緒深藏心底,他只知道牧子憂只能屬於他!
可如今,他聽到了什麼?
陵天蘇這個小雜種竟敢提出提親要求,他怎能不怒,繞是他心機如何深沉,也按耐不住了。
陵天蘇譏諷笑道:“這與你又有何干?”
“我……”牧子憂與陵天蘇自幼定親,那是衆所周知的事,可親口聽他說出,狐崇仍是忍不住腦子發熱,衝了出來,冷靜下來,待看到狐奴深沉目光,狐崇不由驚出一身冷汗,他竟然當着大長老的面罵陵天蘇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雖說平日私底下他對這位南族少主頗爲不屑,可明面上,他依舊是少主,以下犯上,實數大逆不道。
不等狐奴開口,狐崇已然鬆開他的衣襟,逼着自己將他衣襟慢慢撫平,努力平復自己的內心,艱難說道:“失禮了,只是你與那北族小公主並無情意可言,又何必勉強呢?”
陵天蘇心中嗤笑,當着狐奴爺爺的面,威迫不成,便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麼?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對子憂並無情意。”
狐崇胸口一滯,未散的怒氣再度升騰。
他這話什麼意思?若不是去了趟北族,便對牧子憂着迷了?不過也難怪,連他都被她的風姿所折服,更何況這沒見過世面的蠢小子了。
強壓下心中的鄙視,狐崇努力將聲音放柔,說道:“強扭的瓜不甜,小蘇你若一意孤行,到頭來吃虧的終究是你自己,哥哥我也是爲了你好啊。”
陵天蘇嘴角浮現出一個莫名笑意:“此話怎說?”
狐崇見他似有所鬆動,心頭微喜,連忙說道:“雖說小蘇你貴爲我族少主,身份上自然是與北族小公主相得益彰的,只不過牧小公主天資過人,修煉速度更是前所未有,這等人物該是何等的心高氣傲,且不說兄弟你境界如何,單看你駁雜血脈,牧小公主如何甘心嫁與你,更可況……”
狐崇看了看他臉頰上的黑綾,說道:“更何況如今你眼已盲,若是強娶了牧小公主,牧小公主嘴上不說,心中定然有怨,你這日後的日子如何好過。”
狐崇字裡行間真情流露,情深意切,若不是陵天蘇知曉他的本性,還真以爲他是一位一心爲弟的好兄長,可惜他的算盤打錯了。
“那依你的意思,這親不提了?這可關係到兩族交好。”陵天蘇故意說道。
狐崇說道:“提!此親必須要提!”
陵天蘇笑容漸冷:“只是這人選得換成狐崇大哥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