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還沒亮，雪域軍團的500名騎卒就在林昭、楚雨的率領下離開了營地，在林昭亮出軍令之後，循序入城，此時，城內的已經有不少大商騎卒在劫掠了，他們似乎連天亮都不願意等到，就在不遠處，有騎卒策馬而過，揚起長劍將一名中年男子砍殺在地，更遠處，有大商騎卒將一名被繃着雙手的少女抱在馬背上，馬屁股兩側掛滿了各種金銀器物，戰馬的脖頸下，則懸掛着一顆顆血淋淋的頭顱。
許多庭院中，有人發出聲嘶力竭的呼喊聲。
“……”
楚雨一雙柳葉眉輕蹙，喃喃道：“大人，我們進城，難道也是爲了……”
“別說話。”
林昭看了一眼遠處，一名萬騎長正盯着自己這羣人，皺眉道：“按照我說的做，最快速度抵達走馬巷，將巷子的所有入口都封鎖上，不能有任何疏漏！”
“是！”
……
馬蹄聲中，500騎卒在林昭的率領下抵達走馬巷，這條巷子不算太長，但也不短，按東梧國的戶口簿冊上記載，走馬巷一共有兩千多戶，共計一萬多人口，不久後，在楚雨的命令下，一百名騎卒守走馬巷東出口，一百名騎卒守西出口，其餘騎卒也一一分散開來，將其餘的一些出口紛紛封鎖，每個出入口至少派遣十名騎卒。
林昭緩緩策馬，帶着楚雨行走於走馬巷中，兩側的人戶都關門關窗，唯有一些窗口有不懂事的孩子朝着外面看過來，看到的只是一羣身披甲冑的甲士，有的孩子甚至嚇得叫出聲來，立刻被父母捂着嘴吧，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情了，三天前，大商主將餘讓就揚言破城後要屠城，如今，這場屠城真的就在眼前了。
“所有人！”
林昭緩緩前行，一邊看着兩側的人戶，沉聲道：“不要出來，不要東張西望，全部關門閉戶，如果實在是缺少食物與水，就出來與最近的雪域天池騎卒說話，他們自然會給你們提供生活所需的東西，否則的話，都不要露面！”
走馬巷中，幾乎每一戶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他們滿心疑惑，難道屠城的傳說是假的？要不然，這位大商的戰將爲什麼不入戶劫掠？
“大人。”
楚雨走上前，道：“我們找到了一所沒人居住的房子，據說是東梧國的一位兵部侍郎的居住，人已經戰死了，家人早就送出城，可以暫時充當供大人居住，無論如何，我們雪域軍團在這裡總該有一個帥府的，不然大家也不知道去哪兒找你。”
“嗯，好。”
林昭點點頭。
他只是看了一眼這座帥府的位置，根本沒進去，而楚雨則將大陳王朝的陳字旗大纛樹在了庭院之中，將這裡當成了臨時指揮所了。
林昭策馬前行，遠方依舊能清晰的聽到平民的慘叫聲，以及街上的馬蹄聲，一場場屠殺正在這座城池的各處發生着，大商騎卒所求的東西很簡單，首先是財物，從東梧國的這些人戶身上獲得大量的財物，之後送回大商王朝的家中，讓妻兒老小都過得更好一些，其次，則是本身的需求，行伍中人，太久沒有碰過女人，所以當屠城軍令下達的時候，他們可以肆意的在東梧國劫掠女子，甚至可以將這些女子帶回大商王朝，或納妾，或賣掉，亂世中，女子的處境可謂是極盡淒涼。
當林昭走到街道上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徐寧，大商騎卒的一名千騎長。
“白衣統制。”
徐寧帶着一羣騎卒走來，打了聲招呼之後，看着遠處血流滿地的景象，禁不住的搖搖頭，壓低聲音問道：“你殺人沒？”
“還沒有。”
林昭搖搖頭。
徐寧微微一笑：“別人都殺，唯有你不殺，怕是你也撐不住，你可能不知道，這些城內的平民狡詐得很，你不殺人，不立威，他們是不可能把財物交出來的，哪怕是殺幾個殺雞儆猴也不行，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
林昭皺了皺眉：“徐寧統制，你大開殺戒了？”
“哈哈~~~”
徐寧拍了拍佩劍，笑道：“我的劍挑剔得很，只喝敵軍的鮮血，從不飲平民的血，確實沒有大開殺戒，但也確實是下令殺了幾十個人，不殺不行，一分錢不肯拿出來，如果我不弄到足夠的錢給兄弟們發軍餉，你覺得身後的這羣兄弟還會繼續跟着我嗎？怕是，早就被別的營團給挖走了。”
林昭低頭，緘默不語。
“你真不殺啊？”
徐寧歪頭看着他，笑道：“可惜了啊，這走馬巷的油水極爲豐足，你不殺啊，就一定會有人替你殺的。”
“是嗎？”
林昭笑笑，道：“誰想殺我屬地的人，要先問過我才行。”
徐寧禁不住一笑，抱拳一笑道：“走了走了，我得回屬地了，嚴刑逼供一番，看看能不能再榨出一點錢財來，總比直接一刀砍了要好。”
“嗯。”
林昭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羣騎卒驅趕着數百名女子路過，騎卒人羣中有一位千騎長與林昭在帥帳裡聊過幾句，馬上揚手笑道：“白衣少俠，你在這邊啊……”
“嗯。”
林昭看着他驅趕着的人，大部分都是年輕女子，但每一個都很狼狽，有的臉上有鮮紅的五指印，有的被劍刃砍傷了手臂，有的渾身都是擦傷痕跡，悉數被繩索捆住雙手，一行行的被人驅趕，毫無疑問，這些都是這支千騎營的戰利品。
林昭皺着眉頭，看向每一個女子，他是真想救，但不能救，此時一救就必定犯衆怒，會引來數萬大商騎卒的圍攻，到時候不但救不了人，連身後的走馬巷也會連帶着一起遭殃，他已經不是毛頭小子了，做每一個決定都必須深思熟慮。
“嘖嘖……”
千騎長看着林昭的目光，不禁哈哈大笑，爽朗無比的說道：“哎喲……你們走馬巷真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妞都沒有啊，要不要……我送幾個給你，讓你好好的過幾天逍遙快活的日子？”
“好啊……”
林昭笑着點頭。
頓時，身後的楚雨微微一怔，但旋即就想通了，嘴角露出美美的笑容，她知道林昭必定不是那種人。
“真要啊……”
那千騎長不禁失笑：“來來來，兄弟們，挑7個年輕漂亮的給白衣少俠留下，記得啊，一定要年輕又漂亮，身段苗條的那種，白衣少俠可不是我們這些俗人，要求得高點。”
林昭笑着抱拳：“謝了……不過就七個啊？王統制要不要再多讓點……”
“哈哈哈哈~~~”
千騎長哈哈大笑：“年輕人，可真貪啊，不過看在楚雨姑娘出拳這麼沉猛的面子上，給，再給你七個，每天睡兩個總夠了吧？足夠你七天內天天換新人咯~~”
林昭再次抱拳謝過，只能救十四個了，再多，恐怕這千騎長也實在不捨得了。
“來來來！”
千騎長眯起眼睛，看着林昭的模樣，笑道：“白衣少俠恐怕還是個雛兒吧？也好，來人，我好事做到底，把這些女子送到少俠的府邸，衣物都給我剝了，不能讓白衣少俠自己動手！”
“你們……”
林昭皺眉。
“不要不好意思嘛！”
千騎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似乎已經覺察出林昭的用意，是婦人之仁不忍殺人，想在自己眼皮底下英雄救美？沒關係，我把這些女人剝光了送到你牀上，你白衣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我看你怎麼忍？我敬你白衣敢上陣殺敵，你也不能欺我是個傻子，對吧？
不久後，一行大商騎卒將十四名女子送入帥府，盡數褪去了衣物才離去。
……
林昭返回帥府，目送衆人離去，這才踏入後堂，一羣女子衣不蔽體，滿臉悽楚的看着林昭，其中有好幾個確實姿色、身段極好，看起來有可能是葉城大戶人家的千金，然而此時，在大商騎卒的鐵蹄之下，宛若泥土般卑賤。
楚雨遠遠的站在庭院外，對庭院中發生的一切事都不會去探查，也不會去過問，林昭若真的想做點什麼，她不會去阻止，也沒必要阻止，人之常情罷了。
“給她們衣服。”
林昭皺了皺眉，轉身而去。
“是！”
楚雨笑着點頭。
林昭獨自坐在帥府的屋頂上，乾脆躺下來，雙手枕在腦後，誠如那千騎長所想，他林昭也是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剛纔一羣姿色極佳女子衣不蔽體的模樣也誠然讓他心動，那個年輕男子能承受得了這樣的場面？
他閉上眼睛，靜靜平復心境。
克己，秦先生的書肆正廳裡就掛着這兩個字，人這輩子最大的敵人只能是自己，剋制自己的生來的慾望，這是讀書人一輩子都該去做的事情，即便是沒有旁人了，那一羣女子在自己的身邊，也絕對不能碰一下，一根手指頭都不可以，畢竟，騙得過天下人，騙不過自己。
……
遠山之上，正在烤火的老先生啃下一塊脆脆的餅子，再看向遠處躺在屋頂上的年輕人，禁不住眯起眼睛，笑道：“歲寒教的好學生啊，真不錯……君子慎獨，不欺暗室，他秦歲寒的弟子就應該有這份能耐，沒有看走眼啊，真好……真好……”
他又有點忍不住了，擰開酒葫蘆的塞子，小小的喝一口，此情此景，得慶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