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時節，一場大雨覆蓋了秦國，覆蓋了山東。
當公子高率領大軍離開了藍田大營，離開了秦國邊境之後，與此同時整個秦國所有官署前所未有地忙碌起來。
咸陽王城燈火徹夜大明，郡守縣令被輪番召進咸陽秘密會商。
同樣的，邊塞關城的將軍士兵頻頻調動，黑色長龍無休止地盤旋在大秦疆土之上，氣勢磅礴。
此刻，咸陽宮之中文武皆在，特別是坐鎮藍田大營的王翦，坐鎮九原的王賁，以及籌謀南下的蒙恬等人都在。
嬴政坐在王座之上，望着文武百官，道：“諸位愛卿，公子高率領大軍征伐西北，在這個時候，只怕是匈奴會出動，對於此，諸位愛卿有何高見？”
這一刻，衆人都將目光看向了王賁，畢竟坐鎮滿朝文武，沒有誰比坐鎮九原的王賁更爲了解匈奴。
察覺到衆人的目光，王賁朝着嬴政一拱手，道：“王上，臣在九原之時，得到了嬴將出兵征伐西北的消息。”
“對於西北之上的局勢也有所耳聞，在西北之上，原本的青羌最小，被嬴將攻克。”
“如今有戎狄，大月氏，匈奴，以及我大秦，現如今我大秦出兵攻克戎狄，窺視大月氏。”
王賁朝着嬴政，道：“王上，以嬴將手中的大軍，攻克戎狄以及大月氏，本來就捉襟見肘。”
“一旦匈奴介入，將會雪上加霜，而且我大秦東出，也必須要後方穩固，匈奴必須要一次性打疼。”
“臣的意思是向九原郡集結二十萬大軍，狙擊匈奴。”
……
“臣附議！”
蒙恬第一個點頭ꓹ 認同了王賁的方略。
“臣等附議！”
望着羣臣的模樣，嬴政搖了搖頭ꓹ 他心裡自然是清楚，這些人爲何會如此。
這一次嬴高率領進攻戎狄，傳來的消息之中ꓹ 只要是大秦朝堂之上高官的子嗣全部參與了這一戰。
不阻擊匈奴，就意味着西北的風險更好ꓹ 他們的子嗣死亡的概率更大。
一羣無恥之徒！
這些人在意的從來都是自己的利益，只有自己利益爲先ꓹ 剩下的纔有可能爲了大秦。
咸陽宮書房的氣氛凝重ꓹ 半響之後，尉繚朝着嬴政一拱手，道：“王上，自古兵事多變，方略謀劃務求萬全。”
“寧願有所準備而用不到，也不能在危險加身之時卻沒有絲毫的準備。”
“昔年，張儀鼓動楚國滅越而全軍南下ꓹ 不防北邊秦軍，遂被我大秦將軍司馬錯率兵奇襲房陵ꓹ 一舉奪取楚國糧倉。”
“今日匈奴已經統一草原諸胡ꓹ 勢力日盛ꓹ 若在我東出滅國之時大舉南下ꓹ 只恐趙國李牧一支邊軍難以應對。”
尉繚作爲國尉，考慮的是未來的東出ꓹ 他是大秦戰略的制定者ꓹ 自然是要着眼於全局。
在尉繚看來ꓹ 西北之中，就算是匈奴插手ꓹ 二十五萬大軍，近乎三十萬大軍，足以鎮壓所有。
但是東出就不一樣了！
只有準備妥當，大秦才能肆無忌憚的東出，要不然，後方失火，將會影響大秦的整個戰略。
尉繚之言，讓衆人心中激動之餘，也多了一絲凝重，匈奴崛起之勢已經非常明顯了。
假以時日，匈奴必將會是大秦的死敵。
這一刻，李斯站起身來，朝着嬴政深深一躬，慷慨激昂，道：“王上，臣以爲大秦將要吞併六國，建立一個龐大的國家。”
“那麼我大秦便是華夏正統，當以天下爲己任，決然不能教匈奴大軍踐踏中原！”
“若匈奴果真長驅直入，秦國縱然一統天下，亦愧對華夏！”
此議一出，嬴政良久無言。滿朝文武，鴉雀無聲。
對於這樣的聲音，當屬於第一次在大秦朝堂之上響起。
“我大秦與趙國乃是死仇，若是匈奴大軍扯住李牧邊軍不能南下，我大秦滅趙將會變得容易！”
老將軍恆齮站出來，朝着嬴政以及滿朝文武大聲，道：“更要緊的是，秦趙燕三國曆來是中原抵禦匈奴的北三軍！”
“一直都是各自爲戰，匈奴打到哪國便是哪軍接戰。”
“如今匈奴不再襲擾強大的我大秦，而專揀趙燕兩國開戰，遂使趙國最精銳的邊軍始終被纏在草原不能脫身。”
“燕國則在匈奴連番不斷的襲擊下幾無還手之力，北疆國土日漸縮小，只有不斷偷襲趙國以求顏面。”
“而今一旦大舉增兵，則必然牽涉全局——大將、兵種、器械、糧草等等且不論！”
這一刻，恆齮直視着李斯，語氣冰冷，道：“廷尉，若是我軍一支主力北上，到時候趙軍壓力大減，若李牧趁此南下中原作戰，我大秦銳士，將會死多少人？”
“哼！”
冷哼一聲，李斯本來就與武將不和，對於恆齮的咄咄逼人，也是心下有些惱怒。
他也不是爲自己謀利，他是爲了秦王，爲了大秦。
“王上，諸位同僚，我李斯絕非不知深淺之人，李牧南下，確實會讓我大秦銳士增加傷亡，讓我大秦東出增加阻力。”
“但是，王上志在兼併六國，一統天下於秦，在將來，我大秦一統天下，大秦便是中原正統。”
“春秋之時，齊桓公之所以九合諸侯，就是因爲抗擊異族，大義在手。”
“摒棄內爭，保我華夏，這便是讓整個中原大地承認齊桓公爲霸主的原因。”
“王上，大秦想要成爲中原正統，想要得到天下人的認可，就必須要以堂堂正正之師擊潰六國。”
“同樣也要表達出一種態度，哪怕是遲一點統一六國，哪怕是放趙軍南下，我大秦也要抗擊匈奴，絕不能讓匈奴踏足中原半步！”
“誰敢南下，唯有殺！”
如此殺氣十足的話，從一個文吏口中說出，頓時讓整個書房一下子安靜了下去。
這太出乎意料了！
文吏愣住了，同樣的武將也是，一時間，竟然沒有人開口。
“嗯！”
點了點頭，嬴政斷然大喝，道：“國尉與廷尉所言甚是，便是打爛大秦，也不能打爛華夏！否則，我等君臣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