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NDON
沙城本地老字號酒店,矗立在聯通城外和老城區的主幹道邊,屬於T字路口的交叉位置,交通便利,地理條件優越。
攏共五層,與動輒幾十層樓的酒店比不了,但裡面的裝修高端大氣上檔次,從外表看有股歐式建築的風格,宛如一幢玉白色的高貴宮殿矗立在川流不息的馬路旁,給每一個過往的人植入錨定印象。
對了。
和西拉姆酒店一樣,這裡也是沙城新人舉辦婚宴的大熱位置,只不過消費有點高,在沙城一直屬於第一梯隊,雖然開業距離至今已經超過十年,屬於老酒店了,人氣逐漸被如今新興的諸如西拉姆之類的婚宴酒店給後來居上,可它仍然捨不得降價引流。
酒店行業也有自己的孔乙己。
不過第二家全新的MENDON已經在建設之中,估計明後兩年就能完工營業。
霸氣的路虎攬勝脫離車流,打燈右轉,拐入酒店門前停車場,駛入所剩無幾的停車位停下。
傅自力推門下車,摘下墨鏡,臉色沉靜的朝在本地擁有深厚底蘊的MENDON酒店大門走去。
他今天換上了深色的修身茄克,再加上是寸頭,不復以往大背頭自帶的圓滑狡詐氣質,硬朗且男人味充裕。
“傅哥。”
當傅自力步入酒店大堂,兩個精壯小弟立即迎了上來,其中一人,正是昨晚給方晴和江辰開車的那位。
什麼叫效率。
有些事情,找警察,真不如找專業人士。
“人還在上面?”
“嗯,沒下來,估計玩嗨了,還在睡。”
還在睡?
現在可都下午三四點了。
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朝九晚五辛勤工作。
“走,叫輝哥起牀吃飯。”
傅自力嘴角微掀,踩着棕色馬丁靴,朝電梯走去。
兩個漢子跟上,幫忙刷卡上樓。
“叮——”
五樓。
電梯門打開。
傅自力邁出電梯,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傅哥,右邊。”
一人帶路。
不緊不慢的沿着安靜的走廊走着,傅自力問落後半步,昨晚被他安排,給江辰方晴開車的小弟。
“昨天晚上送我朋友回去,有沒有發生意外情況?”
“沒。”
那漢子趕緊回道:“我按照傅哥的吩咐,把二位送到了……”
說着,他頓了下。
“進入三建大院後,傅哥那位男性朋友提前下了車。”
“噢?爲什麼?”
“好像是看到了一臺LX的棺材車。”
看。
並不是偏見。
而是一致的共識。
傅自力點了點頭,沒再問。
5015
帶路的漢子不止可以刷電梯,站到房門口,並且還輕而易舉的成功把門給刷開。
隱私?
安全?
這些玩意,只是相對存在。
傅自力堂而皇之的走了進去,同時還不忘吩咐小弟。
“把門關上。”
三個漢子就這麼暢通無阻的進入明明不是自己開的房間。
這是間高級套房。
分裡外間。
外間的茶几上擺着一些塑料罐子、吸管、還有銀色錫箔紙。
銀色錫箔紙上,還稀稀疏疏殘留着不明的白色粉末。
看得出來。
確實玩的很嗨。
傅自力目光掃過,面無波瀾,旋即朝裡間走去。
有門隔斷。
但是一拉就開。
“咚——”
推拉門發出摩擦聲,依舊沒有驚醒牀上下午還在睡覺的房主。
噢。
不止酒店登記入住的那位。
牀上分明還有一個女人,長髮散亂,面容姣好的女人。
皮膚很好。
在雪白牀被的映襯下都沒黯然失色。
只不過睡相不怎麼雅觀,可能是太過辛苦,歪着頭,胳膊隨意的曲着,半個玉球都露了出來。
毋庸置疑。
她肯定是一絲不掛的。
畢竟薄得可憐的粉色蕾絲內內,就掛在窗臺上。
不是。
怎麼能出現在那?
傅自力沒出聲。
手下兩個漢子也沒出聲。
三個不速之客就這麼正大光明的盡情欣賞,絲毫不覺得羞愧,也無半點非禮勿視的道德包袱。
“拍張照。”
似乎是滿足了眼癮,傅自力才輕聲開口。
開門的漢子很快掏出手機,頗爲專業的橫起來,儘量保證照片的豐富感,攝像頭對準牀上昏睡的男女。
“咔嚓!”
“怎麼不關快門。”
傅自力貌似訓斥。
牀上。
男人還睡得天昏地暗,可清脆的快門聲還是令女人睜開眼睛。
短暫的迷茫後,她很快發現了視野裡的一片陰影,而後本能看向牀尾。
“啊——”
驚恐的叫聲頓時炸響,只不過不知爲何,叫聲不夠尖銳,頗爲沙啞。
“讓她閉嘴。”
雖然MENDON酒店客房的隔音還不錯,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種事情,多多少少還是不太禮貌,傳出去不太好。
昨晚給江辰方晴開車的漢子箭步向前,二話不說,提起手就往女人的臉上抽去。
“啪啪!”
正反兩耳光。
是真的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啊。
女人的叫聲戛然而止,捂着劇痛的臉,睜大眼眶,滿眼驚懼。
受驚的不止是她。
還有睡在她身邊的男人。
嗯。
一番折騰後,這位正主終於醒了,剎那間的呆愣過後,他心底一沉,掀開被子,本能就要爬起來。
“還是躺着說吧,我對男人,沒什麼興趣。”
牀上男人動作凝滯,定睛看向牀尾,而後像是鬆了口氣,臉上的不安和狠厲轉變爲一抹苦笑。
“力哥?這是幹嘛呢?”
這廝大概四十出頭,年紀不算大,但已經有禿頂的跡象,並且氣色相當暗沉,稱呼三十不到的傅自力爲哥,半點忸怩都沒有。
也是。江湖上,從來不是以年紀論交。
不過他和傅自力顯然相熟就是了。
他還是知道羞恥的,比起被打懵的女人,坐起來的他不留痕跡的抓起被子,遮住自己的下身,而上半身裸露的各種刀疤,比小年輕紋龍畫虎的效果要猛烈多了。
可惜。
此情此景,收效不大。
傅自力可是進過少管所的人物,爲什麼昨晚方晴提起未成年保護法的時候,他表示感謝,因爲他就是受益者。
“不幹嘛,這不是出來了嗎,所以想見見老朋友。”
手下搬來椅子。
傅自力坐下,視線移向躺在牀上花容失色、恐懼的捂着臉,卻不敢聲張的女人。
“還是輝哥快活啊。”
“力哥哪裡的話,我是不知道力哥出來了,不然肯定去迎接力哥。”
兩人你一聲哥,我一聲哥,各論各的,看似和諧的氣氛中,卻充斥着濃郁的黑色幽默的諷刺味道。
“不敢當。哪裡能勞輝哥大架。”
“應該的應該的。”
外號出租輝的輝哥強擠笑容,見對方目光一直放在旁邊的女人身上,立即道:“要是力哥喜歡的話……”
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的傅自力擡手。
“感謝輝哥的好意。心意領了。”
頓了頓,他嘴角微翹,眼神耐人尋味,“好奇問一下,這又是誰家的老婆?”
出租輝尷尬的笑,“力哥說笑了……”
“輝哥的愛好,沙城人盡皆知,輝哥不需要謙虛。”
牀上的女人都快哭出來,可是又不敢,強忍着淚水,泫然欲泣,瑟瑟發抖。
出租輝,顧名思義,以前就是靠是一開出租的,後來道上傳言憑藉其不錯的口才,勾搭上了某家的官太太,仗着這條線,扶搖直上,幾乎半壟斷了沙城的出租車市場,成爲響噹噹的沙城一霸。
因爲靠此改變了命運,所以發跡之後,他越發變本加厲,是魏武遺風傑出的繼承者。
對自己的特殊癖好,出租輝肯定不覺得羞恥,相比於小姑娘,人妻的韻味才能讓他不可自拔,追求快樂,這是人性,而且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約定這是犯罪。
不過心安理得歸心安理得,目前被人如此直戳了當的說出來,並且帶着清晰的嘲諷味道,還是讓他臉上有點掛不太住。
“力哥,你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闖進來,是什麼意思?”
出租輝笑容微斂,眉眼中終於透露出作爲地方一霸的煞氣。
今時不同往日。
年代過去了。
不流行打打殺殺了。
和氣生財纔是當下的主流旋律。
而且他剛纔迅速思索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和對方存在巨大過節的地方,至於小摩擦,那在所難免,大家都是沙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細枝末節,肯定不會去在意。
所以。
他很疑惑。
想不明白。
“沒別的意思。只是有個問題來找輝哥求證一下,只要輝哥願意替我解惑,我馬上就走。”
“我還以爲什麼大事呢。”
出租車故作輕鬆的笑,“什麼問題,力哥直說就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雖然是開出租出身,但還是有點文化,知道這麼多成語。
也是。
不想想他是靠什麼逆天改命的。
不就是靠一張嘴。
事實證明,無論從事什麼行業,都得多看書,多充電,沒有壞處,機會只會留給有準備的人。
傅自力以眼神示意。
身邊,開門又拍照的漢子走向大牀,來到出租輝身邊,和昨晚給江辰方晴開車的漢子一左一右站在大牀兩側。
他拿起手機,揚到出租輝面前。
“看看。”
出租輝看向屏幕,臉色一變,假笑維持不住,難看又摻雜着強忍的憤怒。
“不好意思,錯了。”
原來展示給他的是剛纔偷拍的“牀照”。
不對。
不是偷拍。
明明拍得光明正大。
漢子很快修正,收回手機,將正確的照片找了出來,而後重新舉到出租輝眼前展示。
“這臺車,是輝哥的嗎?”
受制於人的出租輝只能強忍屈辱,審時度勢的看向第二張照片。
照片變成了一臺車。
一臺讓他覺得晦氣的車。
本來這車剛發佈的時候,他就定了,原因無他,追求時髦嘛,這個車廠非常紅火,人氣很足,前面出的幾款廣受追捧,可哪知道後面不知道是誰說這款新推出的商務車長得像棺材。
嗬。
這話一出來,頓時就回不去了,
橫看豎看再也繞不開“棺材”兩個字。
就算八字再硬,他也不敢每天坐在“棺材”裡啊。
於是乎他就把車扔給底下人當公車用了。
確認車牌,證明的確是讓他踩坑的那臺車,本來這款車在沙城就非常稀有,他當初買,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知道沙城沒多少人買得起,保有量少,辨識性就強,能鶴立雞羣嘛。
可反倒似乎讓他淪爲了笑柄。
“對,是我的車。”
出租輝心裡更苦悶了。
見他承認,漢子把手機收了回來。
“這臺車昨晚去幹嘛了,輝哥知道嗎?”
傅自力當然清楚對方昨晚不可能在車裡,外面的東西,以及內間裡的景象,都是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昨晚?”
出租輝眉頭皺起,好歹也是一號人物,腦子肯定不差。
“這車我早就沒開過了,丟給下面的人再開。”
“我問的是,這臺車,昨晚去幹了什麼。”
傅自力重複,神色自然,就像閒聊,沒任何兇狠之色。
出租輝坐在牀上,眉頭緊皺,大腦高速運轉。
傅自力這人,他聽說過,奸詐狡猾,同時心狠手辣,既然找上門,如果不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我打個電話問一問。”
傅自力微笑。
“輝哥要不要先想一想,真的需要打電話嗎,我沒有太多的時間,要是警察同志進來,對大家可能都不太好,輝哥覺得我說的對嗎。”
出租輝臉色陰晴不定,心裡已經開始罵娘。
對方分明是在威脅他!
可是能怎麼辦?
形勢比人強。
“噢,我記起來了。”
出租輝故作努力回憶之色,“昨晚手下人開着那臺車去城裡三建大院辦了些事情。”
“什麼事情?”
出租輝停下,試探性問:“不知道和力哥有什麼關係?”
傅自力沉默不語。
出租輝也識趣,繼續道:“去潑油漆,”
傅自力眼神閃動了下,不露聲色。
“輝哥爲什麼要這麼做?是和那家有什麼矛盾嗎?”
“沒有。”
因爲昨晚玩的太嗨,出租輝警覺性還在,但是腦子肯定比不了平常,實話實說道:“是有人託我幫個小忙……”
“誰這麼大面子,能命令輝哥辦事?”
傅自力太耿直了,直接將人家給自己留的體面戳破。
出租輝噎住,抿起嘴,尷尬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