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凡人在練功的時候那樣,當某種強度或痛苦已經被身體逐漸適應以後,它所能夠帶來的提升和進步就極爲有限了。
此時此刻的餘琛也正是如此,他已經逐漸的適應了這漩渦邊緣的時空洪流的強度。
——那無窮無盡的時空亂流拍擊在世界的壁壘之上,已經再也難以對世界壁壘造成任何的傷害,也無法再繼續推動新世界的快速演化。
所以,該換地方了。
餘琛擡起頭來,感受到身上的痛楚已經完全的消失,看向那漩渦的中央。
雖說像汪洋大海中的漩渦也好,還是那龍捲風暴也罷,越往中心,其吸引力和破壞力越弱。
但是空亂海中並不遵循這個常理,肉眼可見的,越是靠近那漩渦的中心,恐怖的時空亂流便更加兇猛和狂暴,光是目測,那漩渦中心的強度恐怕已經超過了邊緣的數數十倍。
“循序漸進,不要着急。”
虞幼魚看出來了餘琛的心思,開口囑咐道——她知道餘琛現在很急,畢竟沒人知曉心魔黃鐲到底什麼時候會真正復甦過來,而那個爲了活着不顧一切的傢伙又會做出些什麼可怕的事,所以餘琛現在必須分秒必爭,但即便如此,也不可太過急躁,要是冒然直接踏入那漩渦中心,恐怕過猶不及。
“我知曉的。”
餘琛壓下心頭那份衝動,也明白這個道理,操控着新世界緩緩的向漩渦中心航行而去。
只不過它的速度並不是很快,一點一點。
而隨着越來越靠近那漩渦的中心,抨擊在世界壁壘之上的時空洪流強度也在增強。
那原本已經完全恢復的世界壁壘又開始出現一道又一道密密麻麻的裂紋。
——痛苦再現。
那難以形容的可怕痛苦再度從新世界的每一處被餘琛所感知到。
於是行進了一段距離以後,他便又停了下來。
藉助這恐怖而無窮的時空洪流的碾壓所帶來的力量,繼續開拓和推演新世界的發展變遷。
在這股如同雙刃劍一般的力量之下,新世界那原本幾乎停滯的膨脹速度,再度好像有了燃料一般,向着每一個方向擴張而去。
就像是披荊斬棘,開疆擴土的將軍那樣,將新世界一點一點地撐大。
又過了新世界歲月長河標準的兩年光陰,這漩渦中層的時空洪流的強度,也再難以對新世界造成任何的傷害和影響。
餘琛就曉得,應該繼續前進了。
——而此時此刻,新世界的膨脹程度已經和進入到這漩渦之前,相差了近一倍。
也就是說短短七年的光陰,新世界就已經膨脹和壯大了一倍有餘!
而衆所周知,世界的龐大程度從某種意義上直接決定了世界的強大。
所以……短短七年的時光,新世界的力量便翻了一倍!
——當然這也並非全無代價,餘琛這七年間所感受到的那無盡的痛楚,無數次差點讓他精神崩潰,但好在虞幼魚在一旁,能夠給予他精神上的慰藉和保護,讓他在一次又一次瀕臨崩潰中闖了過來。
除此以外,畢竟不是正常演化發展,根基不穩,新世界往後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沉澱和穩固。
不過現在可不是糾結這些細枝末節的時候。
“繼續了。”
餘琛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向那漩渦的中心!
——還差的遠!
因爲他在太初世界待過太久太久,所以他更清楚新世界和太初世界的差距,哪怕是如今翻了一倍有餘,但相對於那無比古老的新世界而已,仍然渺小的可憐。
——這種對比,還是在心魔黃鐲分裂以後,就一直將整個世界當做牧場,將所有的生命當做韭菜,而後續的漫長時間都沒有功夫再繼續膨脹和演化太初世界的前提下。
否則,差距恐怕更加巨大和難以逾越。
所以餘琛絕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光。
停滯了良久的新世界,在他的運轉之下再度迸發出轟隆的巨響,向着那漩渦的中心而去。
而伴隨着深度的逐漸遞增,那股消失的痛苦再度從新世界的每一處傳來,世界壁壘在那股狂暴的力量的重壓之下,又開始迸裂出無數密密麻麻的傷痕,就好像要支離破碎那般!
但也正是這個時候,新世界已正身處於整個漩渦的最中央,就着那恐怖的時空洪流,就好像癲狂的野獸一般澎湃咆哮,怒吼翻涌!
每一次的席捲和碰撞都讓新世界的壁壘幾乎崩潰!
而這番痛楚,也清晰的傳入到了餘琛的感知當中!
他明白可能有點操之過急,可此時此刻哪裡還有任何退路?
只能穩固住所有的心神,盡全力推動世界壁壘的癒合和演化。
保證那無窮無盡的恐怖風暴不會在一瞬間將新世界的壁壘完全摧毀!
虞幼魚站在一旁,看着盤膝而坐的餘琛——臉色煞白,渾身戰慄,汗如雨下,青筋炸裂,就好像是在經受着無邊的痛苦那樣。
她的眼眸中露出擔憂之色,但卻無能爲力——她是多麼想能夠替餘琛分擔一些痛苦,可新世界是餘琛,餘琛就是新世界,她完全做不到,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麼。
而正當這時,虞幼魚突然聽到了新世界的身後,那龐大的漩渦的邊緣,有聲音響起。
那並不像是某種說話的聲音,更像是呼嘯的風聲,悠揚而高遠,帶着一股奇異的力量——但她很清楚的是,這裡是時空亂海,別說什麼風,哪怕就是混沌都沒有誕生,哪裡來的風聲?
心頭驚駭之下,她下意識轉頭望過去,但視線卻因爲那無窮無盡的新世界和滾滾翻涌的漩渦風暴所完全阻擋,她也不敢將神念探入那可怕的風暴當中,所以什麼都看不到。
但那宛如吟唱一般的風聲,卻更加的清晰,更加的綿長。
它像是有着某種奇異的節奏和韻律,如同古老的歌謠一樣,一遍又一遍迴響在虞幼魚的耳畔,重複了好多遍以後,終於消失。
虞幼魚也稍微鬆了口氣——她還擔心是有什麼傢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而餘琛這會兒又處於關鍵的時候,她不得不無比警惕。
可如今,那詭異的風聲歌謠終於消散而去。
而且似乎並沒有對她和餘琛造成什麼影響,反而對於她而言還有一種安定和平和的好處。
心頭一塊大石頭,終於是落了地。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鬼使神差地將腦海中深深烙印的那段風聲歌謠吟唱出來。
紅脣輕張。
輕柔曼妙的歌聲迴盪在新世界的邊緣,就好像是徐徐的微風吹拂着那樣。
等唱完一遍以後,虞幼魚方纔大驚失色,也不明白自己方纔爲什麼會吟唱那莫名其妙的歌謠。
但就在她停下來的那一刻,耳邊突然響起餘琛的聲音。
“不要……停……”
虞幼魚美眸微張,瞬間好像明白過來了什麼——那詭異的歌謠,似乎能夠緩解和平和餘琛的痛苦。
領悟了這一點以後,他的眼眶不由得溼潤了起來。終於……終於能夠幫上一些忙了……
於是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她再度吟唱起來,伴隨着吟唱,不自覺地站起身,翩翩起舞。
黑紗舞動,如暗夜的綢緞,曼妙舞姿,美輪美奐。
而隨着歌聲的響起,餘琛那渾身顫抖的身軀,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那煞白的臉上,多少有了一些血色,汗珠少了很多,青筋也不再炸裂。
雖說仍然眉頭緊鎖,猶如承受痛苦,但比起先前那副快要崩潰的模樣,確實已經好了不知道多少!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因爲在時空亂海當中沒有歲月的概念,所以只能夠依靠新世界的時間線作爲標準。
百年!
整整一百年過去,虞幼魚載歌載舞,一刻未曾停息,她曼妙的舞姿環繞在餘琛的身旁,長髮和黑紗掃過他的臉頰,神秘的歌謠迴盪在他的耳畔。
以某種神秘的原理,極大程度上削弱了他的痛苦,保護了他的心神。
而在這一百年當中,新世界也愈發膨脹和龐大,比起最開始的時候,整整翻了十倍有餘。
隨着新世界的膨脹和成長,世界壁壘所擁有的防護之力也愈發強大,那狂暴洶涌的時空亂海所帶來的壓力,也逐漸減輕。
直到這一百年年過去以後,那無比洶涌和狂暴,曾經差點直接將新世界避雷完全擊潰的恐怖洪流,已經無法再對新世界造成任何一絲一毫的破壞!
餘琛的臉上,也終於沒有了任何的痛苦之時,陷入無盡的平靜當中。
某一刻,他睜開眼來,眼前是少女舞動的曼妙身姿,還有那好似風聲一般悅耳的歌謠。
——一百年不停的歌舞,原本對於身爲大天人的虞幼魚而來,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也絕不會感到疲倦和勞累。
但那歌謠卻無比詭異,每一次吟唱都會消耗她大量的精神和靈魂力量,連續不斷的歌舞了一百年以後,哪怕是大天人的虞幼魚,也變得相當虛弱和疲倦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有絲毫的停滯,只爲了幫助餘琛穩固心神和緩解痛苦。
如今見餘琛睜眼醒來,這才停下。
卻因爲太過虛弱疲倦,一個不穩,倒在餘琛的懷裡。
臉上卻洋溢着喜悅之色。
“你……這是何苦……”餘琛自然明白髮生了什麼,頗爲心痛,嘆息一聲。
“怎麼,就允許你受苦,妾身不能幫忙分擔一點嗎?”只能說不愧是妖女,這個時候還要犟嘴兩句。
餘琛摟她在懷裡,深吸了一口氣,將新世界的一縷力量注入她的體內,幫助她恢復精神和靈魂。
虞幼魚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那盤繞在靈魂深處的虛弱和疲倦也逐漸一掃而空。
只是她仍未站起,臥在餘琛懷裡,享受着着久違的閒暇。
“歇息一段時間吧。”
餘琛開口道。
虞幼魚需要休息,而他的新世界也需要一點時間來穩固先前的壯大和膨脹。
——如今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看起來是相當漫長的光陰,但對於一個世界的演化而言,卻不過是彈指一瞬。
但就是這短暫的光陰,卻讓新世界的龐大足足翻了二十倍有餘!
這絕對是相當了不起的收穫了。
——若是按照新世界自然演化的速度,恐怕需要上萬萬年才能夠達到。
如今在百年之間做到了這種程度,不得不說這漩渦當中的修行雖然痛苦無比,更是讓餘琛險些崩潰,卻有着無比神奇的功效。
在虞幼魚歇息的時間裡,餘琛將這些收穫娓娓道來。
後者聽聞,眼中露出驚喜之色,“那相比起太初世界……”
“仍然還差的遠……”餘琛搖了搖頭,“但……已經不再是那般無法跨越的天壤之別了!”
“那就好……”虞幼魚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角勾起,喃喃道:“看到的,你真厲害……”
“不,這一次恐怕是多虧了你。”
餘琛開口道:“我必須承認,我有些操之過急了——如此莽撞地直接衝進這漩渦中央。
那可怕的痛苦差點直接讓我的精神崩潰,還有那無窮的時空風暴的碾壓,曾無數次差一點點碎了世界壁壘。
多虧你吟唱那歌謠,不僅守住了我的心神,更是讓我在那般痛苦中猶如進入了某種超脫之境,將那鑽心的痛苦緩解了大半,要不然我恐怕是難以挺過來。”
說到這裡,他突然露出好奇之色:“對了,我們在一起那麼多年,我怎麼不知曉你還會吟唱這般神奇歌謠?”
“嗯?”虞幼魚一怔,擡起身來,盯着餘琛:“妾身剛學的啊。”
“剛學?和誰學?在哪兒學?”餘琛被整不會了。
虞幼魚這纔將方纔在漩渦在聽到的風聲歌謠的事一一道來。
“就是這樣,妾身聽了幾遍,就記住了,然後發現它好像有穩定心神的作用,就唱給你聽。看墳的,一開始的時候……你沒聽到嗎?”
那一刻,餘琛的臉色僵住了。
他確實沒聽到。
或者說,除了虞幼魚的歌聲以外,他什麼都沒聽到。
但爲了安全,哪怕是在進化新世界的過程中,他也是將一縷心神佈置在了新世界周遭,嚴加警戒,目的就是怕有什麼意外發生——比如那曇花一現的神秘世界。
所以,完全沒道理。
沒道理虞幼魚聽到了歌聲,但他卻完全沒有任何發現。
他轉過頭,看向那無盡漩渦風暴的邊緣。
——除了一如既往的肆虐的時空亂流以外,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