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不僅是林毅身邊的人與鬼，同在星沙城中的曲婧等人也難以入眠。
她被堵在房樑之上，管不平和鮑三娘也被堵在了屋子裡。
外面的兵丁走動的聲音從未斷絕，像是在搜尋什麼，但他們並未拆門入戶，這樣往返來回，倒更像是一種震懾。
管不平倒是想要找個機會抓個人過來問問情況，總好過不明不白地被人堵在屋子裡，這種想法被鮑三娘及時制止了。
“我們靖夜司是處理妖鬼之患的，這種人禍，我們處理不了，也不能去處理。”
聽到這話，管不平只能微微一嘆。
這些年，他也處理過不少妖鬼之禍了，但見了多了，才發現妖患不如天災，天災不如人禍。
而靖夜司只能處理妖患，其他的都無能爲力。
如今陸寧川剛死，入夜便有兵丁四處奔走，卻又不拆家入戶，顯然是很有紀律，並非作亂之輩。
但……是什麼人能控制這些兵丁呢？
作爲湘州總管，一次一次地攤上大事，她也夠頭疼的了。
只是，她在房間裡，想要離去唯有破窗。
鮑三娘這一去，就像是鯉魚躍了龍門，從此輝煌騰達。
她卻不知，地獄浮世繪都是林毅讓蕭瑟報的案，她能分析出的東西，林毅早就分析到了。
真遇上了戰鬥的時候，兩人都願意將後背留給對方，這也是共同戰鬥過纔能有的默契。
但她愛徒心切，自然不願意林毅身陷漩渦，被人利用。
趁着鮑三娘和管不平匆忙閃避時，迅速飛身而去。
鮑三娘反駁道：“這也未必，今時不同往日，以往的皇權更迭，都沒有動過靖夜司的根基，但先帝不就動了麼？”
妖皇之女王瑾軒，關係最密切的除了林毅這個師父，剩下的就是王家人了。
鮑三娘提議先在屋子裡暫住一晚，等天明再做打算，免得現在出去，惹上麻煩。
管不平：“……”
牆倒了，樑自然也難倖免，曲婧沒了藏身之處，原本的水霧也都被火焰刀破了，倉促之間，她也只能打出數道劍氣。
“是嘛？那是好事，恭喜你了。”
“現在去京城可不是好時候，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有天變，現在的京城水太深了。”
然而，曲婧着急沒用，管不平回答道：“放心，京城諸多煩擾，也不至於影響到靖夜司。”
但怕什麼來什麼，管不平沉默了片刻，說道：“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那你去。”
能進京修行的總管，有五成概率成爲名捕。
“可是現在情況真的很不妙，又是封魔古地，又是妖皇秘境，還有敵國密探，樑王世子，這麼多事情，怎麼就都發生在湘州了呢？”
“還有地獄浮世繪，誰能想到王安那般仁厚的人，他兒子會做出那麼血腥的事情。”
我的師兄誒，你就從了她吧！
二人無奈之下，只好攜手奔逃。
“這種影響不大的我都不提了，反正有人去追王安一家了，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雖然還有一部分牆體堅挺着，但總體結構已經崩了。
這是在暗示自己不想去啊！
師兄你倒是抓住機會啊！
曲婧在樑上看着都想替管不平代打了。
鮑三娘簡單分析，便察覺到了不對。
“現在你也厲害多了，當然不會像過去那樣狼狽。”
房樑上的曲婧頓時戴上了痛苦面具，她還得在這趴多久？
“那是因爲我想要變成厲害的人，擁有保護別人的力量。”
這麼直接，都給整不會了。
於是，在錢袋子上面一按，靖夜司上下都得聽話了。
似夫妻之間，男耕田，女織布，管不平，你不要總覺得只有我可以依靠你，有時候，你可以試着來依靠我，不行嗎？”
這事，管不平其實早就知道了，還是裝作驟然聽聞的樣子，露出了驚訝和祝福的神色。
管不平聽着這話，心中有些黯然，但還是笑道：“你是個了不起的人。”
本來就是長期沒有人住的屋子，哪裡經得起鮑三娘一刀，一面牆倒了之後，其他三面也都隨之傾倒。
曲婧：“……”
別的不說，單一個妖皇之亂，就怎麼也洗不白。
管不平當然會祝福她，也不想讓自己成爲她的束縛。
再熬一段時間的資歷，就有機會成爲名捕了。
見管不平現在也沒有挽留自己，鮑三娘苦笑一聲，只嘆自己喜歡上了這麼一個木頭。
鮑三娘和管不平都以爲有敵襲，情況不明，二人趕緊靠在一起。
別的地方一年都未必有這麼多大事發生，星沙郡一下就佔了好幾件。
她打出數道劍氣，分別落在門上窗上，劍氣所過，水霧瀰漫，這便是她的水行劍氣。
如此，只能聲東擊西了。
像這種鎮守一州之地的靖夜司總管，一般不會進京，進京，是修爲夠了，資歷夠了，平行也經過了考覈，到京城進修。
到底是公門中人，提起老皇帝的時候，多少還給了點尊重，如果是江湖人士，就該說狗皇帝了。
公門之中好修行，靖夜司雖然衰弱了許多，但該有的底蘊還在，在培養人才這方面，並不遜色於各大宗門。
曲婧在樑上聽着這番話都感動不已。
馬上就是十五了，天明之後，林毅恐怕要迎來最艱難的時刻，曲婧不敢再等了。
“那你先別去。”
管不平只是笑笑，回想起往日共同患難，互相扶持的時候，他的心裡也暖暖的。
巧合多了，背後一定另有緣由。
偏偏上任皇帝覺得這靖夜司只幹活不聽話，得讓他們聽話。
等水霧散去，管不平和鮑三娘都是灰頭土臉，雖然沒受什麼傷，但這裡的動靜已經引來了巡夜的兵。
她也知道管不平心裡肯定有顧慮，只好勸道：“當年你也幫了我不少，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可以互相依靠的，似父母之於子女，幼有養則老有終。
“可我現在若是不去，京中的前輩們可能要覺得我是個貪生怕死之輩，連這種事情都不敢去面對，以後怎麼面對妖魔鬼怪？”
有時候吧，不被人逼一把，還不知道自己能跑多快。
鮑三娘見他不說話，就當他默認了。
心憂林毅，曲婧只好選擇冒險。
有了先例，皇權更迭不動靖夜司的傳統，可能也會丟失。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樑上的曲婧氣得都想下來揍她師兄一頓了，哪有這麼絕的！
是個人都要心灰意冷了。
鮑三娘手中寶刀燃起烈焰，向前一斬，水霧盡數被烘烤乾淨，同時，刀氣所到的那一面牆轟然倒塌。
她道行雖然提升了，卻也沒把握能不被鮑三娘和管不平發現的情況下破窗。
王家人不知所蹤，王安之子還犯下血案……
鮑三娘進京修行一段時間之後，只要順利突破，就等於成爲了名捕候選人，可以被名捕帶在身邊，學習經驗。
這裡面必定有隱情，得想辦法告訴林毅才行。
沒救了，管不平這是註定孤獨一生了。
曲婧不斷思考，慢慢抹除那些旁枝末節，就像是修剪樹木的枝葉，最後只留下主幹。
“剛纔那個人，似乎對我們沒有敵意，爲何又要找我們麻煩？”
管不平簡單地在屋子裡收拾了一下，鮑三娘忽然道：“想當初，我們也被妖怪堵在山洞裡過，那時候可比現在狼狽多了。”
再加上動了靖夜司的錢袋子，導致各地靖夜司都受衙門挾制，從根本上動搖了靖夜司的自主權。
管師兄多好的服氣啊，才能遇到這麼好的姑娘，尋常女孩子，表達自己的感情都夠羞澀了，哪裡還能像鮑三娘這樣勇敢。
原本就因爲蕭瑟一事緊張起來的二人，現在更是有了不妙的預感。
“你還說林毅耿直純善，你要是有他一半壞，現在鮑三娘都能生三娃了！”
“那你喜歡我嗎？”
最後，曲婧從一堆亂七八糟的線索中，提取出了兩個關鍵點，一個是妖皇，一個是樑王。
曲婧在樑上比鮑三娘還緊張，生怕管不平又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一般各地總管都是不足三品的修爲，進京修行之後，都能突破三品。
等甩脫了追兵，才發現兩人已經回到靖夜司不遠的地方了。
於集權而言，這倒是可以理解，但靖夜司就那麼點人，一不足以動搖國之根基，二來靖夜司歷代都沒有參與過政治鬥爭，完全可以放心。
但曲婧並沒有完全排除，既然都在星沙，或許二者之間有某種隱藏聯繫呢！
反正現在也不重要，曲婧順着關鍵詞思索下去，妖皇最相關的，是妖皇之女與妖皇秘境。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樑上的曲婧總覺得這麼多事情一起發生在湘州都比較離譜了，更別說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了一個星沙郡。
果然，在沉默了許久之後，鮑三娘道：“可能過不多久，我就要去京城了。”
此二者似乎沒有什麼關聯，只是恰好兩件重要的事情都發生在了星沙郡。
鮑三娘聽到這話，卻沒有如上次那般生氣了，只是無力地放下了手。
對方的修爲應該在他們之上，但出招處處留情。
若說對方沒有敵意，卻又逼得他們不得不倉惶逃竄，真是奇怪。
管不平默默嘆了口氣。
他其實希望曲婧下山擁抱新生活，但這進度是不是稍微有點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