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光清冷地灑在窗邊，首爾某間安靜的公寓裡，柔和的燈光勾勒出客廳的一隅。
金泰妍抱膝坐在沙發上，身上是一套寬鬆的家居服，腳邊擺着一杯沒喝完的熱牛奶，溫度已經涼了大半。
今天她被聲樂課折騰了一整天，按照以往的習慣，這會兒早該躺在牀上沉沉睡去。
可現在的她卻靜靜坐着，眉眼低垂，像是在思索，又像只是無意識地發呆。
電視開着卻調成了靜音，畫面一閃一閃地反射在她的臉側，投下淡淡的光影。
像是某種情緒在水面上泛起波瀾，卻始終沒有濺出聲響。
忽然，房門那邊傳來“咯吱”一聲輕響。
穿着一身睡衣，腳踩拖鞋的林修遠推門走了進來，帶着他一貫的隨性和熟門熟路的氣息。
“泰妍啊，這麼晚找我到底有什麼急事啊？”
一邊關門的他，一邊輕聲調侃，“聽你剛剛那電話裡邊語氣，搞得我還以爲出大事了，纔剛過去到格魯吉亞就又回來了。”
見林修遠過來到的金泰妍，也是起身問道，原本無神的雙眸也多幾分光亮，嘴角更是揚起了一絲笑意。
“你跟秀晶不是去倫敦參加溫網嗎，怎麼又跑到其他地方去了。”
林修遠聳聳肩，語氣輕鬆，“還有幾天時間嘛，既然都出來了，就順便去別的地方玩玩。”
他環顧了一圈熟悉的客廳，然後走到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目光落回金泰妍身上，“行了，坐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電話裡跟我說說不清，要見面說。”
被問到的金泰妍沒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垂下了視線，重新坐回沙發上，抱着膝，沉默地望向前方那臺靜音的電視。
電視閃爍的光影映在她的臉側，勾勒出一種模糊而複雜的情緒。
那是一種夾雜着思念、哀愁，還有一點說不出口的請求。
林修遠看着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沒有再追問。
只是安靜地支起手肘，側身靠在沙發扶手上，就那麼望着她。
整個公寓忽然間空氣裡沉靜得有些過分，連一些家電運轉的微響都格外清晰。
過了好一會兒，金泰妍才輕輕地開口了，聲音低低的，卻清晰得像是一顆石子丟進了湖面。
“修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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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看林修遠，而是繼續望着前方，“你記得上次在全州那邊……我們說過的話嗎？”
林修遠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們說了很多話，但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
金泰妍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像是在組織語言，雙手抱膝的動作收緊了一些。
“我最近……又開始夢見我爸爸了。”
她聲音輕得像是怕驚動了什麼，“但跟之前不一樣……這次不是夢見他在醫院，也不是我們一家三口出去吃飯……而是……”
停了下語氣的金泰妍深吸了一口，終於轉頭看向林修遠，像是在他的注視下才鼓起勇氣吐出了接下來的話。
“而是夢見他還活着，坐在老家的客廳裡，看着電視等我回家。”
林修遠的目光頓時變得柔軟了幾分，輕輕傾身往前，卻仍沒有打斷她。
金泰妍低下頭，像是怕自己的情緒失控，聲音也變得更輕了些“我知道這聽起來很任性……我也明白，這種事可能不太妥當……但我還是想拜託你……”
她停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然後擡起頭認真地望向林修遠，像是壓抑許久終於吐露心聲。
“找個時間，找個辦法，去和2013年的‘我’談一談，好嗎？”
說到這的金泰妍擡起頭，那雙眼睛裡透着一份異常認真與執拗。
“我不是想告訴她未來的事，也不是想改變命運……我只是希望能有一個理由，一個合適的契機，去見一見我的爸爸。”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針一樣輕輕扎進人心。
“就算無法見面，那哪怕……哪怕只是通一個電話，就說一句‘生日快樂’也好。”
她輕輕咬住了下脣，像是在強忍情緒，嗓音幾乎要被夜色吞沒。
“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只是很想再跟他說一聲‘生日快樂’，想祝他‘身體健康’。”
林修遠微微皺眉，他理解，卻無法真正感同身受。
金泰妍眼底的執念和情緒複雜得讓他一時間有些無措，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該勸她放下，還是……答應她。
片刻後，林修遠開口道，“怎麼回事，你最近不是好些了嗎？”
他試着讓語氣緩下來，像在溫柔地試探，“上次在店裡見面後你不是說，已經能慢慢接受那一切了？”
金泰妍抿着脣沒有立刻迴應，只是將頭輕輕靠在了膝蓋上，像是在整理那些紛亂的思緒。
良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是啊，那次見面過後，我的確輕鬆了很多，特別是和你一塊過去2013那邊的時候，更是開心得很，總覺得空氣裡都是他。”
只是說到這裡，金泰妍就又緊抿起了櫻脣，“可時間越接近他的生日，我就越受不了。”
她笑了一下，帶着點自嘲，“以前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給他買個蛋糕，就算他嘴上說不要，最後還是吃光光。”
接着把目光看向那杯牛奶，“可現在連那點儀式都沒了，我只能一個人拿杯熱牛奶坐在這兒，更沒有了蛋糕。”
她轉過臉來看着林修遠，目光帶着一絲懇求，又像是小心翼翼地守着某個易碎的念想。
“我想見他一面，不是爲了讓他回到這個世界，不是爲了改變命運……只是想哪怕用2013年的身份、哪怕通過那邊的我去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然後聽他迴應我一下就好。”
說到後面的時候，金泰妍的聲音最後低到了幾不可聞，彷彿怕一說出口就連這份心願都要被時間粉碎。
而林修遠望着她，心中百味雜陳。 同時也有點糾結。
良久，想了不少東西的林修遠輕輕呼了口氣，然後緩緩起身，走到金泰妍身邊坐下，“這件事你想了很久了吧。”
金泰妍沒動，只是低聲道，“我一直不敢跟你講……怕你覺得我狀態不穩定，到時候再也不讓我過去那邊，那我就更難受了。”
林修遠沒有回話，只是垂眸望着她的側臉，那張倔強而脆弱的臉龐，映着夜色中的燈光，讓人心軟。
沉默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行，我去找個機會，想想辦法。”
金泰妍微微一怔，擡起頭，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真的？”
“嗯。”
點點頭的林修遠，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堅定，“這幾天我們想想看如何操作吧，距離生日還有多久？”
“10天。”金泰妍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聲音像是帶着一絲被點亮的光。
“那應該夠時間的。”林修遠點點頭。
接着他輕輕點了點金泰妍的額頭，“但這次你也得答應我，不能再像上次那麼瘋了，懂嗎？”
“嗯嗯。”
她用力點着腦袋，眼裡滿是掩不住的喜悅和輕鬆。
然後就在林修遠剛轉開視線、若有所思地想着下一步該怎麼做時，金泰妍忽然一個翻身，整個人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裡。
“修遠，說真的，實在不行我以身相許吧，我應該還不錯的。”
林修遠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逗得輕笑出聲，看着眼前這個近在咫尺、卻又滿臉認真表情的“萬千男粉的女神”，忍不住打趣道。
“你在想什麼呢，這哪裡是以身相許嘛，你這明明是趁火打劫吧。”
林修遠話音剛落，懷中那emo了一整晚的金泰妍終於笑出了聲。
而那笑容彷彿終於衝破了一整晚的情緒陰霾，帶着釋然，也帶着幾分壓抑過後的甜意。
接着她輕輕湊近了林修遠幾分，眼裡依舊泛着光，卻不再是悲傷，而是一種柔軟的歡喜與濃得化不開的哀愁。
“趁火打劫？”她低笑一聲，嗓音有點啞，卻帶着點勾人的俏皮。
說着，她伸手環上他的脖子，聲音在他耳邊輕輕落下，“修遠你根本不知道……我爲了這件事想了多久。你肯幫我……我真的……真的太開心了。”
話已至此，情緒也猛地一下子涌了上來。
下一秒，金泰妍整個人撲進了林修遠的懷裡，臉頰緊貼着他的頸窩，呼吸有些急促，身體微微顫抖着。
那種發自內心的動容和不安，在她靠上來的那一刻全都傳了過去。
也是林修遠怔了一下，原本想說點安慰的話，卻還沒來得及開口……
她就這樣忽然擡起頭，毫無預兆地吻了上來。
沒有停頓、沒有猶豫，她直接捧起他的臉，將脣貼了上去。
這個吻，柔情而熾熱，篤定又脆弱。
林修遠一時間微微驚訝，但很快，他也閉上了眼睛，順着她的情緒迴應她的靠近。
雙手緩緩環住了她那柳腰，掌心貼着她背後的溫度，像是迴應，也像是在將她小心安放。
窗外的月光透過半開的窗簾投在他們身上，落下一層淡淡的銀輝，整個客廳在這一刻彷彿安靜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聲。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直到金泰妍呼吸微亂，這才緩緩收回了距離，輕輕將額頭抵在林修遠的額頭上。
眼裡氤氳着未散的水霧，卻在這一刻無比安靜。
“謝謝你，修遠……”她喃喃低語，像是一句沉入夜色中的禱告，“真的謝謝你，幸好有你，也幸好讓我遇見了你。”
林修遠摸了摸她，無奈地笑了笑，“你這不像是感謝，反倒像是又吃又拿，有點恩將仇報了。”
金泰妍笑得有些羞澀，但也沒有離開他懷裡，只是靠得更近了些。
……
……
而與此同時，2013年的首爾，夜色同樣清冷，終於結束排練後的深夜，金泰妍坐在回宿舍的車上。
耳機塞在耳中，聽着一首柔和的英文民謠，望着窗外略顯模糊的街景出神。
目光偶爾垂落到手機屏幕上的日曆頁面。
那一欄熟悉的備註赫然寫着：Appa生日倒數10天。
這條提醒，是她很早之前就設定好的。
“得提前準備禮物了。”
心中想着的金泰妍，卻也隨之泛起一絲愁緒。
因爲每年這個時候，她總會提前準備一份別緻又實用的小禮物送給父親。
不是因爲對方特別喜歡收禮物，而是因爲她父親嘴上總說着“別亂花錢”，可每次收到禮物還是會悄悄笑得合不攏嘴。
“去年是剃鬚刀，再上一次是羽毛球拍……”
這次該送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