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陳星君,我敬你一杯。”
“騰蛇星君,來,喝,喝。”
“朱雀星君,我幹了,你隨意。”
“青龍星君,老當益壯啊!吃好,喝好,就和在自己家一樣。”
……
當宴會正式開始後,秦堯便操控着狐狸分身站了起來,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拿着酒杯,滿臉堆笑,挨桌敬酒,大有一種新郎官的既視感,十分引人注目,堪稱本場宴會的顯眼包。
如此顯眼的行爲,很快便引起了高臺上帝后矚目,兩口子相互對視了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裡的無語情緒。
這臭狐狸搞什麼鬼?
天庭開蟠桃宴,整的和他是主家似得。
只不過礙於面子,再加上這又不是什麼特別逾越的行爲,玉帝反而不好意思說些什麼,於是默默向王母使了個眼色。
王母意領神會的頷首,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衝着張五哥方向喊道:“五哥,你過來。”
第四圓臺上的酒桌旁,秦堯在聽到王母召喚後,連忙一路小跑至第一圓臺上,笑着問道:“娘娘有何吩咐?”
“五哥,全場就你表現的最激動,能說一下爲什麼嗎?”當着百官衆神的面,王母也沒有發作,反而是看似親和的問道。
秦堯不假思索地迴應:“小狐狸高興啊,爲天庭高興!自此之後,人間應該就沒有妖王敢喊什麼聖與天齊了,三界安定,欣欣向榮。”
“當真如此?”
王母以餘光打量着玉帝面色,見其臉上的冷意消散了許多,也就放下了拿張五哥作筏子,給對方出氣的想法。
秦堯重重頷首:“當真,果真,保真;小狐狸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鑑!在受封爲神將的那一日,我便將天庭當成了我家,而且是惟一的家。”
“行啦,油嘴滑舌,一口一個小狐狸,又把稱臣的事情給忘了,只怕別人不知你是妖?”玉帝開口道。
秦堯呵呵一笑,卻沒有迴應。
“退下吧。”玉帝揮手道。
秦堯忙道:“小狐狸還有話想說。”
玉帝面帶詫然:“你還想說什麼?”
“我適才各處敬酒,無意間聽人問起天蓬元帥爲何沒在這裡,後來仔細聽了一下,發現有不少仙家都在說這事情。”秦堯道:“小狐狸覺得,與其讓這些仙家們亂猜,不如請陛下給大傢伙講一講個中緣由。”
經過先前天庭是我家的鋪墊後,他這番話便看不出絲毫私心了,至少玉帝對此無甚懷疑:
“緣由很簡單,天蓬元帥屢次抗旨不尊,如果他這樣的逆臣都有資格參加蟠桃宴,那麼蟠桃宴還有什麼檔次可言?”
秦堯心思浮動,倏而說道:“小狐狸有一言獻上,還請陛下考慮考慮。”
玉帝道:“說!”
秦堯道:“據我所知,天蓬元帥的所有抗旨,都不是出於私心,反而是出於一片公心。
如果陛下因此就剝奪了他的一切榮耀,甚至是連宴會都不讓他參加,那麼往後誰還敢一心爲公呢?
當然,小狐狸並不是說陛下錯了,陛下永遠是沒錯的,只是希望陛下能給天蓬元帥一個機會,最起碼,也要讓其來赴宴吧?”
玉帝沒好氣地說道:“你倒是不粘鍋,好話賴話都叫你給說了。”
秦堯笑道:“小狐狸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同樣是一片公心。畢竟,天蓬元帥以前並不待見我,以後他再待見我,估計也沒什麼作用了,因此我毫無投機的打算……”
“行了,這麼多廢話。”玉帝揮了揮手,旋即說道:“天奴,你去天河水閘處,將天蓬元帥請來。”
“是,陛下。”
一羣白衣仙官間,面若敷粉的天奴迅速起身,躬身應命。
不多時,天蓬元帥跟着天奴來到新瑤池內,躬身拜道:“臣天蓬,多謝陛下洪恩。”
“自己找個位置坐吧。”玉帝淡淡說道。
天蓬再度謝恩,繼而環目四顧,最終大步來到狐狸分身旁邊:“我能坐這裡嗎?”
“當然可以,我正愁沒伴呢。”秦堯笑着說道。
天蓬遂託着肚子坐了下來,拿起酒杯,倒滿酒水,敬向秦堯:“我敬你一個。”
“回敬,回敬。”秦堯與其碰了碰杯,隨即一飲而盡。
天蓬跟着一飲而盡,待放下酒杯後說道:“我聽天奴說過情況了……爲什麼幫我?”
身份不同,思路與想法便會存在巨大差異,因而天蓬壓根就不信天庭是我家這種鬼話,更不信這狐狸精會有所謂的公心。
秦堯道:“封神前,你我皆被委以重任;封神後,你我盡皆失意之人。兔死狐也悲,便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
此時此刻,他只能是這般說辭。
不然呢?
說我怕你這廝在天河喝悶酒,上頭後去月宮輕薄嫦娥?
“失意之人,兔死狐悲,說得好。”天蓬倒酒,認真說道:“我再敬你一杯……”
“放肆!你竟打碎了朕的琉璃盞!”
半晌,正當秦堯與天蓬飲酒正酣時,玉帝的爆喝聲突然嚇了兩人一跳。
循聲望去,只見第一圓臺上,捲簾將軍手足無措的站在帝后面前,而前方地面上佈滿仙晶碎片。
“陛下,我,我不是故意的。”當着無數仙家的注視,捲簾將軍怯懦地說道。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免罪嗎?你可知,這是朕最喜歡的一個杯子。”玉帝呵斥道。
捲簾忍不住說道:“那也只是一個杯子而已,臣爲陛下效勞了數萬年……”
“所以,你覺得你就能比得上朕的琉璃盞?”
玉帝粗暴地打斷,隨即指責道:“朕看你是生出了驕縱之心,將自身看的太重了。來人,給我扒了他甲冑,將其打入凡間。”
聽到這裡,天蓬下意識就要起身,可卻被一隻手掌按住了胳膊。
擡頭望去,便見狐狸精衝着自己搖了搖頭,顯然是示意他別管閒事兒。
天蓬並不知道玉帝也有佛門果位名額的事情,他只知道捲簾是個老實人,是以下意識掙扎起來,卻不曾想對面的狐狸直接傳音入耳:“元帥,捲簾是玉帝的親信,而你我,什麼都不是。”
聞言,天蓬愣住了,連帶着不再掙扎……
不久後,捲簾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帶走了,原本喧囂的蟠桃會突然有些冷清下來。
帝后好似也發現了這一點,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調動氛圍,衆臣不敢忤逆二人,宴會這才漸漸熱鬧回來。
只不過相較於先前,每張臉上的笑容都顯得那麼虛僞,或者說,虛假。
天蓬目光掃視過這一張張笑臉,只感覺滿心苦悶,於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秦堯在一旁勸都勸不住,更別說相陪了。
轉眼間,當仙女們帶着壓軸蟠桃緩緩而來時,天蓬臉頰都紅了起來……
緊挨着帝后高臺的第二圓臺上,白裙勝雪,面容俊美脫俗的嫦娥揮袖間收起蟠桃,緩緩起身,步步生蓮:“陛下,娘娘,小神身體不佳,便先行告辭了。”
玉帝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可需朕爲仙子瞧一瞧?”
王母面色微變,雙手悄然握起。
嫦娥搖了搖頭,道:“許是飲酒過多,略感頭痛而已,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聽到這裡,王母即刻說道:“既是如此,仙子便趕緊回去吧。”
這時,坐在秦堯身旁的天蓬驟然起身,拱手道:“陛下,娘娘,臣願護送嫦娥仙子返回月宮!”
玉帝皺起眉頭,輕喝道:“你看起來比嫦娥仙子醉的還厲害,怎麼護送人家?”
秦堯緊跟着起身道:“那就由我作陪吧,我和天蓬元帥一起先送了嫦娥仙子,然後我再去送天蓬元帥。”
王母道:“善,如此甚好。”
玉帝看了王母一眼,遂揮手道:“允。”
少傾,三人一起走出依舊是一片荒蕪的瑤池,駕雲飛向滿天星河。
“張神將。”疾行間,天蓬元帥突然喚道。
“怎麼了元帥?”秦堯詢問說。
天蓬道:“被風一吹,我這酒意就散了,想要和嫦娥仙子單獨走走。”
秦堯搖了搖頭:“不行,元帥,我在御前說的是送你們兩個,若是現在就離開了,豈非欺君?”
天蓬無言以對,只好由他跟在兩人身邊,但藏在心底的話守着他的面,卻也不好意思與嫦娥細說。
終於,三神一起來到月星內,路過空空蕩蕩的月桂樹時,天蓬再度開口:
“現在已經將嫦娥送回月宮了,煩勞張將軍在月桂樹下等等我吧,我確實是有一些私密話要對嫦娥說。”
秦堯向嫦娥使了個眼色,後者默默頷首,遂帶着天蓬走進廣寒宮內,在一片水池前向對方說道:“元帥想要和我說什麼?”
天蓬揮手間關閉廣寒宮大門,甚至是釋放出一層結界:“此話甚是重要,決不能被那隻狐狸聽到。”
嫦娥面色微頓,道:“您請說。”
“嫦娥仙子,有番話在我心裡已經憋無數年了,從上古時期,一直憋到現在。”天蓬注視着嫦娥眼眸,誠摯說道。
在這種氛圍下聽到這句話,本就冰雪聰明的嫦娥頓時意識到他想說什麼了,急忙發自內心的警示道:“元帥,你醉了。”
“是,我醉了。”
天蓬說道:“可這些話,我不醉也不敢對你說。仙子,我喜歡你,從那年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一天天,一年年,無數次的想念將……”
“天蓬元帥!”嫦娥玉面逐漸嚴肅起來,打斷道:“天規在此,莫要自誤。”
天蓬眸光一寒,揮手道:“什麼狗屁天規?那兩口子規定神仙不可相戀,結果自己卻先後生了十子八女,他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憑什麼要求別人去做?”
嫦娥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請你出去?”
天蓬眉頭一豎,突然撲向嫦娥:“我不出去,錯過今天,我只怕再也不敢如此了。
今日,我便要將生米煮成熟飯,有我師父庇護,大不了廢了我仙籍!”
嫦娥慌忙避開對方,施法打向閃耀着金光的結界,不曾想這結界之力尤其強大,足可見對方只怕不是突發奇想。
“你是打不穿這結界的。”
天蓬一臉迷戀的看着嫦娥,道:“仙子,你便從了我吧,我會發自內心的待你好,我願意給你我的一切。”
嫦娥施法擋住對方雙手,輕喝道:“元帥請自重。”
“給我好嗎?給我,求你了。”天蓬雙手硬生生震碎嫦娥的防禦仙光,狠狠抓握向對方肩膀。
嫦娥再度閃身避開,怒道:“張將軍還在外面呢?”
“你放心,他聽不到,也不會知道。”天蓬愈發急色了,再度撲向心目中的白月光。
“嘭!”
就在嫦娥險之又險的避開這撲擊時,牢牢緊閉的冰雪大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秦堯以狐狸分身的形象出現在兩人視野內。
天蓬手掌微頓,轉頭說道:“出去,我記你一個人情,大人情!”
秦堯一步步走向結界光膜,施展起劈天神掌,一掌打碎這道屏障:“天蓬,你現在離開,我可以網開一面。”
這時,嫦娥連忙化作一道白色光芒,閃現至他身後。
“呵,英雄救美?還能再俗套點嗎?”天蓬嗤笑道。
秦堯說道:“比這更俗套的,難道不是霸王硬上弓?你不該是這樣的,你的公義呢,你的善良呢?”
“公義?善良?這東西有個屁用?”天蓬低喝道:“我守着公義與善良,最終得到的卻是排擠與疏遠。我守着公義與善良,就永遠無法一親芳澤!”
秦堯道:“所以,你就想要強暴心裡的白月光?一親芳澤,說的好聽,實則就是試圖強姦。”
天蓬翻手間召喚出九齒釘耙,低吼道:“是非對錯,我已無心分辨,你到底讓不讓開?不讓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執迷不悟。”秦堯腳掌踏地,身軀驟然騰空,人在半空便施展出了劈天神掌。
天蓬壓根沒在意對方的掌法,不料九齒釘耙打在掌罡上,自身竟被震退了兩步,滿臉驚愕地叫道:“你怎會擁有這般實力?”
“你當我這五百年苦修是假的嗎?”
秦堯欺身而上,不斷拍掌:“天蓬,機會和麪子我都給你了,既然你不要,那麼便在手底下見真章吧。”
二人身後,本想出手相助的嫦娥看到張五哥處於上風,僅憑一雙神掌便壓制住了天蓬,於是暫熄了助陣想法,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狐狸身背影。
因爲月鏡窺探,又因爲那人的不設防,她清楚的知道對方很多很多事情,包括這狐狸身軀內,藏着怎樣的靈魂。
可也正因爲知道這些,反而令其心生波瀾,無法將這場拯救當成簡單的救贖。
可是。
如若是她淪陷了,且不說將來如何面對瑤姬,便是對於楊戩本人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兒。
她身上的因果太大了。
除非楊戩真有開天斧在手,否則,他們兩個便沒辦法正大光明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