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牆上看，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兩股洪流正在快速靠近，眼看着就要撞擊在一起，在這樣的撞擊中，沒有任何取巧可言，這就跟賭梭哈一樣，贏的通吃輸的通賠。
“止步！”
隨着鼓聲戛然而止，走在最前面的第一個方陣立刻停了下來，原本一名名槍上肩的軍士神情肅穆的立正，第一排軍士蹲了下來，第二排則上前一步，兩排最前面的軍士全都將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前方。
“又來了，這些混蛋又來這一套！”看到江寧軍擺出了這幅陌生而又熟悉的架勢，李自成面色潮紅，半年前孟津渡那一幕又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闖王，官兵擺出陣勢了，咱們怎麼辦？要衝上去麼？”李來亨來到他旁邊低聲問。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俺們還有退路麼？”李自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這才低聲道：“你先讓王寶田帶人衝一下，然後再讓劉宗敏、袁宗第和永忠他們留下一部分人配合劉亮纏住那隊騎兵，其他人一起參與進攻，總而言之，就算是耗也要將明軍耗死！”
“明白了。”李來亨心裡就是一冷，趕緊對李自成行了個禮，隨後退了下去。
王寶田是李自成麾下的一名神威將軍，作爲李自成的嫡系部隊，他麾下的人馬無論是裝備還是人員素質都是最好的，這些天攻打杭州府時，李自成爲了消耗劉宗敏等人的實力，硬是讓老八營的人馬按兵不動，所以他們的人馬始終都能保持着齊裝滿員。
聽到李自成的命令後，王寶田沒敢怠慢，率領着他的一營人馬朝着江寧軍第一個方陣撲了過來。
這裡要說一下，李自成將直屬自己的人馬分成八個營，每個營約莫五千人左右，一共有四萬兵力，所以賊寇們習慣性的稱呼他們爲老營或是老八營。
能夠入選老營的人無不是青壯彪悍之人，許多人更是被朝廷緝拿的經年馬匪或是汪洋大盜，在下達了了命令後，這些人全都蜂擁着朝着江寧軍的方陣衝了過來。
看着那些穿着各異，朝着他們衝來的一個個刀盾兵，弓箭手、長槍手們，方陣裡的一名千總高聲喊了句：“第一第二排準備，預備，瞄準……”
隨着流寇越來越近，位於最前面的軍士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朝着他們衝來的流寇那猙獰的面容。
心中默默數着來襲流寇距離的千總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長刀大喝了一聲。
“第一排射擊！”
“嗶嗶嗶……”
“砰砰砰……”
隨着尖銳的哨聲響起，第一個方陣響起了一陣沉悶的火銃聲。
伴隨着槍聲，衝在最前面的賊寇被噼裡啪啦打來的鉛彈打倒了一大片。
“衝……誰也不許停，都給老子衝上去！”
後面的王寶田彷彿沒有看到前面倒下的人似地，不停的催促着手下往前衝。
而這個時候，劉宗敏、袁宗第、郝永忠等三人也在李自成的催促下帶着各自的人馬撲了上來，數萬大軍全都擁擠在清波門前數平方公里的地方決戰，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槍聲、喊殺聲響成了一片。
“義軍攻勢，絕不能停，親衛隊、驍騎押陣，有敢逃脫者，立斬當場！”
“告訴那些當家的，擊敗官兵後，繳獲輜重任其挑選，務必奮勇向前，不得後退！”
“闖王有令，前進着生，後退者死！”
一道道命令流水般的傳到了參與進攻的賊寇耳中。
“殺退官兵後，全軍酒肉犒勞……”
“有斬殺官兵者，一枚首級賞銀五十兩，甲一副，上好兵器一把……三枚首級者，連升三級！”
“有敢後退者，當場斬首！”
在近乎洗腦的鼓動下，無論是老營的賊兵還是劉宗敏、袁宗第、郝永忠三人麾下的賊寇全都激動起來。
五十兩銀子在這年頭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已經足夠一個五口之家在江南舒舒服服的生活兩年了，而這不過是一枚江寧軍士卒的人頭而已。
當然也有不少跟江寧軍交過手的賊寇很清楚江寧軍火器的威力，只是這些人很少，老營裡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李自成這大半年蒐羅來的，很多人沒有跟江寧軍交手的經驗。
這時，走在後面的七個方陣也趕了過來分別到了第一個方陣的左右和後方，八個方陣組成了一個品字形，他們剛停止腳步就看到了無數流寇密密麻麻的衝了上來，這還有什麼客氣的，趕緊開火就是了。
“砰砰砰……”
“砰砰砰……”
伴隨着陣陣硝煙升起，無數衝鋒的流寇倒在了鉛彈下。
前面的倒下，後面的衝鋒，再倒下再衝鋒，短短不到兩刻鐘的功夫，在三個方陣前倒下的屍體已經不下數千人。
這場殘酷的戰鬥進行到現在，已經不是在打仗了，而是一場血淋淋的屠殺。
一名名賊寇在衝到方陣前五十到一百米後，迎接他們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鉛彈，這些鉛彈是如此的密集，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江寧軍戰力居然恐怖如斯，難怪號稱天下第一強軍啊。”
城門樓上的潘汝楨看得目瞪口呆，其實別說是他了，他旁邊的官員們比起他來更加不堪。
流寇停止攻城後，馬四迪也終於可以放下手中的工作，跑到城門樓來觀戰了，他突然指着前面道：“巡撫大人，您看，下面的騎兵已經分出勝負來，賊寇敗了！”
潘汝楨往下一看，果然……經過這麼久的廝殺後，那支江寧軍騎兵已經將那支流寇騎兵殲滅大半，隨後又接連對試圖包圍他們的賊寇步卒衝了過去。
這些早已被殺得膽寒的步卒看到己方騎兵已經被擊潰後，沒有人任何猶豫便發出了一聲吶喊，隨後四散逃走了。
“此戰大局已定，江寧軍贏了！”
潘汝楨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嘆，說實話就連他也不瞭解自己此刻的心情，江寧軍獲勝明明是好事，但他卻一點高興不起來。
果不其然，那支騎兵獲勝後並沒有趁勝追擊，而是繞了一個圈子朝着李自成的本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