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運之子?”顧元清啞然而笑。
若說要算,他倒也算,畢竟沒有這運氣綁定靈山,哪裡短短時間來的這身修爲和道行。可要真細說來,他算什麼氣運之子,即便一身修爲已經登列幾方世界頂尖層次,得諸般機緣,改善了不少,可這一身資質依舊也是那樣。
要是離開了這座北泉山,或許修行的道路的盡頭也是一眼便可望到底。
而且若說是玲瓏界域的氣運之子,那就更是無稽之談了,他這一身道行說來與玲瓏界域並沒有太大關係,甚至所修之道都非玲瓏界的規則神器之道。
寧虛玄道:“道友能有今日之成就,自然離不開自身之努力,可天下間努力之人數不勝數,可又有哪人能比得上道友?再說了,玲瓏界域一百零八,浮游界難以計數,太初天爐之力遍佈每一方界域之內,若非氣運所鍾,又哪裡能得到此上位規則神器之力。”
顧元清搖了搖頭,笑道:“道友說是,那便是吧。”
“我說是不是其實並不重要,關鍵是太古神宗認爲你是,牧天恆認爲你是,太古神宗不會容忍一位可能危及其安危的人存在。“
說到此處,寧虛玄凝視顧元清的雙眼,緩緩說道:“而牧天恆修行太初劫運真經,若能奪道友之氣運,或許便可一飛沖天,打破人神藩籬!”
此話一出,現場變得徹底寧靜起來。
一旁的李程頤目光一凝。
顧元清卻輕聲一笑,平靜的說道:“我與太古神宗之間恩怨,本就沒有什麼化解的可能,他們到底是作何想,其實我也並不關心,無非就是一戰,看誰勝誰負罷了!”
“寧某相信道友能勝。”寧虛玄道。
顧元清笑道:“寧兄比我自己還更有信心啊!”
寧虛玄道:“就算不提顧道友被玲瓏界域氣運所鍾之事,好歹寧某也有幾分眼力,與道友交往百餘年,無論何時何地,寧某都未曾在道友眼中看到任何懼意,必然有寧某所不知的底氣所在。
不過,顧兄,你切莫大意啊,眼下,若不出意外,太古神宗只怕威脅盡去,魔族高手盡數被屠滅,界淵的防禦也不重要了,太古神宗唯一的敵人便是你了,根本無需等到新的玲瓏界域出現。
若真如太古神宗所傳來的情況,只怕等到牧天恆收拾了殘局,治療好了傷勢,便會對你動手!”
……
寧虛玄在山中呆了大半日,才又以秘法依附於易雲波身上,從而退去。
看着其身影遠去,顧元清輕輕一嘆,一代混天不死大修落得今日地步,有生之年甚至連幻靈界也回不去,唯有在這古界之內等候神魂散去,當真令人唏噓。
這大半日來,顧元清所得不少,以前寧虛玄對他始終還是有所隱藏,可今日,只要顧元清想問,他所知的無所不言。
所爲的便是有朝一日,幻靈宗出現意外,顧元清能念在今日之情,願意護其留下一脈傳承。
這一場戰鬥,太古神宗可謂是大獲全勝。
堂堂魔主,半神層次的強者,帶着整個界域來,最終卻被一網打盡。
隱曜盟的高手盡亡,玲瓏界域的天人高手神魂入了古神山,只怕也相當於盡數被掌握其手。
整個天下,除了顧元清之外似乎再無外敵。
這一場戰鬥就彷彿是太古神宗以界門和法源界爲誘餌,將整個界域收割了一遍。
不得不說,太古神宗能鎮壓古今,並非是浪得虛名。
甚至說,這一戰下來,其真正的實力都還未曾暴露多少。
沒有誰知道其到底有多強,寧虛玄所感應到的那位疑似神道強者又會不會依舊只是其冰山一角呢?
李程頤聽得越多,心情便越是凝重,這似乎遠比自己所預想的還要糟糕得多。
神道強者,便是對規則神器掌控到第六重之境,便類似於修行界的仙人存在。
父親再強也只是混天修士而已,只怕難以與神道強者相比。
即便說剛纔顧元清和寧虛玄討論,神道強者在玲瓏界域之中存在某些限制,但只要其存在,便是威脅。
顧元清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兒子,笑道:“不要想得太多,這些事情還用不着你來操心,好好修行便是。太古神宗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動手。”
“父親,您剛纔說神墟之中曾有界門大開的跡象,您說牧天恆會不會已經離開神墟,前往了法源界?”李程頤問道。
顧元清搖頭:“不清楚,日後等太古神宗出手,便自然知曉了。”
……
顧元清看似平靜,實則心中壓力也是不小。
面對半神層次,他可以無懼,但若是神道強者,這完全不同,一個大境界的實力,又如何去猜度?
就算在北泉洞天之中,能否抵擋得住,也沒有把握。
雖說猜測神道強者不能出手,且多半存在於古神山中,但誰又能完全肯定?
諸般壓力之下,讓顧元清對自身修爲道行的提升更加急切了。
他抓緊着每分每秒,每日要麼觀山悟道,要麼修行神通,要麼在靈山試煉之中。
神魂本源的提升,讓他原本停滯的修爲,又開始飛速前進。
特別是北泉鎮世印,這門印法本就是不死層次的神通。
乃是他一身道行和意志的凝結,隨着對這門神通的修行,也相當於對其意志的不斷打磨。
天人世界之中誕生的靈性,也因爲神魂的變化而成長得更快。
神魂、肉身、天人世界三者聯繫也越發緊密起來。
混天元火籠罩身軀,北泉鎮世印所化的虛影也顯現周圍。
淬鍊肉身的同時,自身意志也在觀山之下逐漸到達自身最細微之處。
在這不斷的打磨之中,他的修爲和實力日益增長。
而他的肉身每過去三日,便會開始出現許多破碎瓷器一般的紋路。
這是他的神魂和天人世界太過龐大,全力運轉功法之時,肉身難以承載,進而有所損傷的原由。
此時,他便會以御物之術,讓混天元火化爲涅槃之火。
即便涅槃之火,尚且未曾真正修行,唯有在北泉洞天之內,藉助御物之道纔可施展,且多少有些似是而非之感,難以做到真正的,如同鳳凰一般有涅槃重生之能。
但用來修復肉身卻是足以。
轉眼過去三月。
這三月來,太古神宗一直未曾現身,玲瓏界域之中關於乾元界的謠言卻是越發顯得多了起來,指責之聲不斷。
即便是乾元界也做了一些事情,但相比起來,成效甚微。幻靈宗因爲寧虛玄之故,雖然知道實情,但是根本不敢出言發聲,甚至說不敢多說一句話。
確實,顧元清與幻靈宗關係不錯,但是,又有什麼關係能比得上自身宗門安危和存續呢?
其他宗門也或許有人內心裡相信乾元界所言,但至多也就私下親近之人聊上幾句,同樣又會有誰敢真正仗義執言?
顧元清是混天大修不錯,但沒有誰真正認爲他會是太古神宗的對手?
對玲瓏界域的人來說,太古神宗指着那頭鹿說那是馬,那便真的是馬,天下間,弱便是原罪!
而太古神宗已經主宰玲瓏界域太久太久了。
也正是看透了這一切,顧元清根本未曾將這些輿論真正放在心中,畢竟他也知道要想在這方面與太古神宗對抗,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便是抓緊時間。
這幾月過去,他的修爲增長的速度又稍微減緩了起來。
若換成以往,他或許會不急不緩的繼續修行和打磨,可現在卻有些等不了。
他將曾經得自烈山寒的三樣寶物皆是拿了出來。
一枚萬妖丹,溜溜旋轉在玉瓶之中,光芒自會間有無數妖族的虛影時隱時現。
一滴真凰精血跳躍流轉,隱隱間有七彩之光閃耀,彷彿只要鬆開封印,便會有一真凰涅槃而生。
玄牝天晶閃爍微光,隱隱間似能牽引天地法則顯現,又似有周天星斗生滅之虛影。
這三件寶物,皆是從碎天境突破不死境的上等靈物。
顧元清原本的打算是在自身修爲臨近碎天巔峰,憑藉自身再難前進之時,以此突破混天不死。
可現在,提升自身實力才最爲關鍵,至於寶物,日後再去尋來便是!
他目光在三件寶物上掃過,沉思片刻,最終落在了萬妖丹上。
此丹主要的功效本是激活血脈之力,挖掘肉身之中的潛力,但這一點對顧元清的作用本是最小,反而是丹藥之中蘊藏的妖魂,最適合此時的他。
心念一動,便將之吞入腹中。
熊熊混天元火將之包裹,其中魔氣迅速被磨滅,可狂暴藥力如同決堤的洪水,隨即席捲全身,以最原始、最狂的方式瘋狂撕扯、擠壓、捶打顧元清的每一寸血肉筋骨。
與之同時,無數妖魂衝出,直接出現在顧元清意識之中。
它們帶着生前的怨念、獸性和戰鬥本能,化作形態各異的兇獸幻影,在識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顧元清並未動用御物之道將其化解,也未動用北泉鎮世印將其鎮壓,而是以意志爲劍,以神識爲盾,進行一場慘烈無比的“神魂之戰”。
每一次擊潰妖魂的衝擊,都是一次對神魂極限的挑戰和淬鍊。
被斬滅的妖魂則化爲一絲本源之氣,沒入顧元清的神魂之中,讓神魂將變得更加凝練、堅韌。
煉化萬妖丹並就是一場戰鬥!
若是勝則得其力量。
若是敗,則是走火入魔,或者被其中強大的妖魂意志侵蝕,導致神智錯亂,淪爲只知殺戮的怪物,或者被妖魂殘留的暴戾、嗜血等負面情緒永久影響心性。
其實,煉化萬妖丹對任何修士來講都是一場挑戰。若非顧元清身在北泉洞天之中,可以此爲最後的保障,也不敢如此施爲。
……
太古界。
鎮魔獄第十八層。
牧天恆負手看着前方。
一道道滿是符文的鐵鏈穿插入厲凌雲血肉和禁錮之中,將之拉扯鎖於石壁之上,而石壁四周皆是封印法陣。
“厲師兄,你還是不願意說嗎?”牧天恆道。
厲凌雲無力的咳嗽了幾聲,氣息微弱至極,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他冷笑道:“有什麼好說的,成王敗寇,既落於你手中,我就從來未曾想過活着走出去。”
牧天恆輕嘆道:“你終歸是我師兄,當年剛拜入師尊門下之時,還是師兄帶我修行,我能入道也多虧了師兄照顧,多少年來,我一直記着師兄的這份恩情。”
“恩情?哈哈,你所謂的恩情,便是斷我道途嗎?”厲凌雲大笑幾聲,卻又立馬咳嗽起來。
“師兄誤會了,你若是要入神禁山嶺修行,我又怎會不肯,只是師兄一直信不過我罷了。倒是師兄確實讓我有些沒有想到,這些年來竟然同修三法,皆至第四重之境。特別是監天鏡之道,若非是這次師兄暴露,就連監天長老都被師兄瞞過了。”牧天恆道。
厲凌雲只是冷笑,不再說話。
牧天恆又道:“師兄勾結魔族,將魔族祭壇置身於界門之前,這本是背叛宗門之大罪,按照宗門律令,本是當處以極刑,但牧某願意以宗主唯一一次特赦之權,讓師兄免於此罰,只要師兄將那件東西交出來。”
厲凌雲閉目不言。
“師兄不妨再考慮一下,你應該知道,此物關係何其之大。”
厲凌雲還是不言。
“也罷,過些時候師弟我再來相問。”
牧天恆擡手一禮,隨後轉身離去。
他走出鎮魔獄。
雷伏嶽站在外面等候。
“怎麼樣,宗主,厲師……厲凌雲可有交代?”
牧天恆搖了搖頭,又道:“他會說的,我去一趟祖師殿,師弟你在此稍等。”
“是!”
牧天恆一步邁出,到了太古神宗祖師殿內。
大殿正前方祭臺之上,有七尊神像矗立,兩旁纔是無數牌位。
他拜跪而下,隨後便靜止不動。
過了許久,他才似乎回過神來,又拜了三下,躬身後退。
出祖師殿,他又一步就再次來到鎮魔獄外。
雷伏嶽問道:“師兄,祖師可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