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接口說：“媽媽。”戴夫人忽然大哭起來，把小嬰胎貼在臉，我生怕她再次把李鳳給吵醒，連忙要過去攔，阿贊宋林擡手示意沒事，果然，李鳳坐在地，身體慢慢晃動，卻並沒有醒。戴夫哭了一陣，站起來走到丈夫面前，把嬰胎捧起來：“這真是我當初肚子裡的女兒嗎？是不是你給我吃了催產藥？”
戴老闆沒說話，但表情已經承認。戴夫人大叫，猛抽了戴老闆一記耳光，打得非常狠，戴老闆沒防備，眼鏡都給抽飛了。何宏大罵姐夫是畜牲，去揍，我連忙過去勸阻，但戴老闆已經捱了好幾拳，眼睛也紅腫起來。黃誠信在客廳跑二樓，我倆好不容易把戴家姐弟勸開，何宏指着戴老闆罵個不停，說他是殺人兇手，害死了姐姐肚子裡的女兒，他要報警。戴夫人更是又哭又怒，屋裡吵成一團。
“不要再吵啦，”黃誠信說，“現在要先解決陰靈發怒的問題，你們看李鳳姑娘還在這裡被附身，時間長了會有危險！”大家都看過去，李鳳坐在地板，身體前後晃動。
戴夫人怒道：“我管呢！爲生個兒子，逼前妻打胎，然後再逼我。我不同意暗下藥，搞得我不能生育。現在又找個年輕的替你大肚子，還敢帶回家？戴遠平，你真不要臉！”戴老闆沉着臉，沒說話。戴夫人和她弟弟繼續罵着，我見事態不好，過去打圓場，把戴老闆叫到屋外，低聲說你得表個態，不然算李鳳肚裡的孩子你不管，以後你也不可能有兒子，你沒出世女兒的陰靈會糾纏所有爲你懷孕的女人。
戴老闆點點頭，我又把戴夫人叫出來，說：“按理說像我們牌商只管驅邪法事，但現在因爲你們的家事，導致驅邪無法完成。看看現在能不能調解，畢竟李鳳肚裡的孩子是無辜的。”
“我當年肚子裡女兒有罪？”戴夫人傷心地回答。我說孩子當然都無辜，不然也不會這麼大怨氣。但畢竟人鬼殊途，超度它往生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案，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你的女兒總是在陰間徘徊，不能投胎。戴夫人又哭起來，說她女兒是真可憐，因爲攤這個狼心狗肺的父親。
這時戴老闆說：“你提個條件出來吧。”戴夫人生氣地說你以爲有幾個臭錢了不起，我不接受調解，告到法院去，判你故意殺人罪，讓你把全部身家都賠光，看你生出兒子能繼承什麼。
“別把事做得太絕，”戴老闆平靜地說道，“你有證據嗎？泰國法師來驅邪，這事我相信，你相信，但國家可不信。國可是社會主義無神論的，只要我不當庭承認沒用。再說，這也根本不是故意殺人的罪名，國法律只保護生出來的人，在肚子裡的不算，我這最多算投毒罪和故意傷害，找找人，給點兒賠償金也疏通了，不見得我給你的條件高到哪裡去。”
他的話更激怒了戴夫人，她痛罵戴老闆是個混蛋，我心想這戴老闆還是個懂法的混蛋呢，爲了讓驅邪順利進行，我也只好再做和事佬，建議兩人調解，而且也只有這樣，才能平息戴夫人女兒的怨氣。
戴夫人想了想，說：“好吧，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可憐女兒面子，你把你的財產分一半給我，調解，否則沒戲。”戴老闆立刻搖頭說不可能，家產大部分都是父親留下來的，他得守住傳下去才行。戴夫人說那沒戲，這時何宏出來，拉着姐姐的胳膊說走吧，跟這種冷血的人沒什麼可調解的，根本沒良心。他眼裡只有兒子，別人都不管。戴夫人進屋把那個小嬰胎抱出來，走向樓梯。
看到調解這麼快失敗，我心想，得，事沒解決，錢也賺不到，看來這樁生意要黃。這時，戴老闆淡淡地說：“說我冷血沒良心，你不也一樣嗎？”
“什麼意思？”戴夫人剛到樓梯口，回頭問。戴老闆說你不管丈夫和丈夫的骨肉也算了，連你自己沒出世的女兒也不管，讓它在陰間這麼遊蕩着，也不能投胎，你說你這親媽當得多殘忍，還好意思說我。
這話讓戴夫人愣住，姐弟倆互相看看，何宏失笑：“姐夫啊姐夫，虧你說得出口！自己做這種虧心事，居然還能推到別人頭去，真有你的！”戴老闆沒理他的諷刺，繼續對戴夫人說：“你看，那件事到現在已經這麼多，可你女兒一直無法投胎，在這別墅的地下室裡轉悠，而我倆完全不知道。還天天吃喝玩樂，它躲在地下室那麼陰暗潮溼的地方，看着我們，卻又不能相見，你能理解它的痛苦嗎？在李鳳懷孕之後，它纔出來糾纏，之前我倆從來沒受過它的騷擾吧？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女兒多懂事、多乖巧！這麼好的女兒，你忍心再讓它繼續這麼在陰間遊蕩下去，而不是儘快找個好人家轉世？那你得有多狼心，我真不能理解！”
聽完這番話，不光戴夫人姐弟倆，連我和黃誠信都傻了眼。身爲牌商，這話似乎應該由我說出來，可沒想到讓戴老闆代勞。何宏指着戴老闆，半天沒說出話來，估計已經被戴老闆的邏輯給繞進去了。戴夫人低下頭，看着手裡捧着的小嬰胎，眼淚往下直流。
“再搞下去是在坑你女兒，”戴老闆走到妻子面前，“你看看它，這麼放在地下室一年多，都成什麼樣了，女孩不應該是打扮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嗎？怎麼能是這樣？趕緊讓法師超度它，讓它投胎，火化掉，這纔是你這個母親應該做的。”
我簡直聽不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戴老闆是牌商，或者是名專業調解員。他說的句句在理，讓人幾乎都要忘記這嬰胎是他當年下藥給妻子，才催產出來的。戴老闆不僅是個懂法的混蛋，現在看來，他還是個很有城府的、懂心理的、有紳士風度的混蛋，這種人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