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輕登山一樣攀登着階梯,其間遇到遊魂若干。若這些人都保持着死前的狀態的話,說明變故發生的時候他們毫無所覺。
等她在下頭終於看到神殿的一點尖,她已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在這絕對寂靜的無聲電影裡,時間都變得模糊。而眼前的臺階還有那麼那麼多。
又花費了許多時間,終於登頂,扈輕站在高大巍峨的神殿腳下,感覺自己是一隻螞蟻。
所以,是什麼樣的巨人住在這樣的屋子裡?
扈輕的脖子都要仰斷,長長的臺階路不能飛,她只能一步一步攀爬。神殿離着還有一段距離卻讓她脖子仰斷也望不到頂。見慣的高樓大廈並不能消除她面對此等驚人建築的讚歎——再高的高樓大廈都是一層一層疊加起來的,而眼前山一樣高的神殿卻只有一層,門、窗、柱,精美繁複,又構造分明。
宮殿頂上立着許多飛禽走獸的形象,遠着能望見,在近處卻看不到。扈輕超凡的視力讓她能看清楚屋檐位置上雕刻着許多神明形象。那些神明各有神威,或莊嚴或怒目,或含笑或慈悲。扈輕捏着手指頭比了比,裝飾上的人物都比自己要大很多。
周圍沒有任何遊魂,腳下的廣場用五色石磚構造出一個巨大的複雜的圖案。扈輕猜是陣法,卻看不出是什麼陣法。
“小布?”
沒有迴應。很好,空間又被屏蔽了。
“冰魔?”
冰魔沒出來,這樣大的熱鬧不湊可見他是出不來。
事實上,空間裡冰魔在不爽。出不去就出不去,連看都不讓看,真是豈有此理。
絹布也氣:“你說,這些神界的東西幹嘛來仙界。”
這不純純給仙界招禍嘛。
冰魔不回答,他早懷疑自己也是神界來的,迴應絹布的話豈不是罵自己?
他說:“外頭的時間應該是凍結的。”
絹布一時沒反應來:“什麼?”
冰魔:“在這裡待多久都不影響她出去繼續做事。”
絹布:“.”
外頭扈輕試着飛起,竟然可以。她小心翼翼朝神殿正中的門飛去。神殿正面的門一扇一扇皆打開着,離着遠只看到裡頭的黑暗,隨着她飛近,那些黑暗也沒散去,及到跟前,她扶着巨大的門板像只蝴蝶一樣探頭,裡頭仍是濃濃的黑。
感覺不好,卻也沒感覺到危險。
倥侗在意識中催了她一下。
扈輕嘆口氣,所以她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享福的好命,拿什麼東西還什麼情,得什麼好處出什麼力。
這樣也好,有利於良心安定。
扈輕飛進一片黑暗中,她賭這裡對自己沒有威脅,飛起來的速度一點兒不收着,沒多久,咚的一聲,撞上什麼。半空中定住身體,拿出光源,光源上的光一點兒都不發散——所以根本就沒有照明功能呢。
就在這時,倥侗的提示到達。扈輕無語了一會兒,還是拿出功德來。金色的功德顆粒在空氣中匯成一盞八角宮燈,定在扈輕身前,爲她照亮小小的一片區域。 她看到了自己撞上的東西,是個很大的結構,扈輕將其在腦海中縮小,了悟,這是燈架呀。她找到燈盞,裡頭早已乾枯,燈芯都爛沒了,這燈是點不起來的。
宮燈飛在前,扈輕睜大眼睛打量四周,這是一個巨人使用的金碧輝煌的地方,裡頭任何一件東西對扈輕來說都是龐然大物,從這些東西的體積上推測使用者的身高體重——所以爲什麼臺階下的那些遊魂都那麼正常呢?
哦,是了,神殿裡的神明不一定是人族嘛,可能是一條巨大的魔螭呢?
宮燈一停,扈輕想跑,萬一這裡頭是魔螭神怕不是要算舊賬。
又想,看到的東西除了大沒別的毛病,都符合自己的審美,那住在這裡頭的,應該是個人…吧。
忐忑不安,按着物件的佈局,扈輕摸到正中央應該放置主人座的地方,果然有個好大的神座。扈輕提着宮燈繞着神座飛了好幾圈,上下里外都看了,以她器師的目光來評,這東西就是個好看的座,自己也可以做出來嘛。
一下心情就放鬆,座是空的,自己來找什麼呢?
倥侗又給了指引。
扈輕提着宮燈往宮燈一側飛,一件很高的東西,這是個——衣架?
扈輕迷迷糊糊往上,頂部膨大,光照上去折射出更多的細碎光點來,好似嗅到什麼奇特的味道,扈輕並不排斥。
等翻上去,扈輕腳尖碰到柔軟的東西,提燈一照,材質不祥,但應該是布料之類。
一盞燈太少,扈輕將宮燈拋高,身上飛出無數功德金點,一下就把這方區域照亮,而扈輕一眼看到前方矗立的是什麼,她“媽呀”一聲,連連後退跌了下去。半天,一雙手悄悄摸上來,腦袋探出來,兩隻眼睛滴溜溜的轉,很不敢上前。
功德金點緩緩向中間靠攏,有一些飄了上去就黏在了上面,慢慢融了進去。
咚——咚——咚——似乎有什麼聲音在誕生。
扈輕使勁兒吞了口空氣,對面,好巨大的一顆——肉蛋,肉色薄膜,包裹血管。暗青色的血管有粗有細,像樹枝像河流像枷鎖。血管層後,有個人,一個正常型號的人形。
是個背影。
啊啊啊——他在轉身啊啊啊——
一個長在肉膜後頭、血管之中的人!在詭異得動彈!
扈輕兩眼一翻,又掉了下去。
等這一次她顫顫巍巍扒着露出半個腦袋,那詭異的人已經完全轉過來,一雙平靜無垢的眸子好奇的注視她。
扈輕愣了愣,沒有想象中血呼啦的可怕樣子,對方的臉很乾淨,有頭髮,頭髮也很乾淨,整整齊齊的。很好看,雌雄莫辨。
如果絹布在外頭,或者冰魔在也好呀。雖然扈輕感受不到對方的惡意,但,對方是神的話也不會讓自己感受到他的情緒吧。猶猶豫豫,扈輕一點一點來到跟前。
這就是倥侗的目的,也是自己需要還的人情,逃不過去的。
到了跟前,看得更加仔細,扈輕才發現對方身上是穿着衣裳的,是一層簡單的白色裡衣,被血管擋住太多,看不出式樣也判斷不出男女。
他注視着她,淡粉色的嘴脣嘗試着張開,許久,有聲音發出:“可回到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