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過去這麼久？”
兇間尊壓低了聲音，眼中難掩憂慮的看向遁一。
森羅殿裡的術法波動已經持續三日，他們這些附屬成帝的大神通就守了三天。
三日對於大修士而言不過是一個眨眼。
然而事關重大，一分一毫都不能出岔子，難免心中浮躁。
“稍安勿躁，再等等。”遁一面色沉重，手指律動掐算着。
尋回老祖迫在眉睫，如果連塗山驚鴻都不行，迫不得已下他就要用點毒計了，否則按照這個形式走下去，要不了多久地府就得經歷大劫。
“我們等不了多久。”餘神神情嚴肅，話語不容質疑的同時還夾雜壓抑的憤怒。
遁一猛的轉頭，惡狠狠地說道：“不能等也得等！”
“這麼等下去不是辦法。”
兇間尊沉聲說道：“老祖在的時候，一爐爐丹藥消耗的神材少之又少，陰魂丹只需要煞氣就能供應，這才催生出地府的飛速發展，一統陰天快速消化資源，從而誕生諸多大神通果位。”
“如今地府就是一座高速翱翔的驚天鉅艦，已經航行起來，想讓它減速，甚至慢下來就會積壓矛盾。”
“以前每月三瓶符合自身境界的陰魂丹，現在削減到一瓶，要不了多久就要削減成十幾顆……幾顆……兩顆、一顆，直到兩三個月纔有一顆，一年纔有一顆，誰會信服？下面的修士只會因以爲是我們貪了。”
“內部的矛盾不可調和，只能向外轉移。”
“想打仗轉移矛盾，他們又把持了一大部分，我們手裡沒錢……”
“怎麼辦？！”
幾問問的衆人默契的沉默起來，每年都是這個問題‘錢’。
當然，這只是一個代稱，實際上應該稱爲資源，神材、神兵、丹藥、經文、……，現在沒有老天爺連地府的令牌也得緩慢進行鑄造了。
一年到頭就是算賬的時候，年年虧空，債臺高築。
今年借明年後年的，明年借大大後年的……
還有令人厭煩的內鬥和奪權，他們制定的政策處處受刁難。
早已經攪的衆人頭大。
再找不到老祖，他們怕是就要被慢慢的趕出朝廷核心，等那些人挾天子以令諸侯，地府就徹底沒有他們的位置。
位置不位置的還是另說，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爲之奮鬥的理想變味是無法讓人忍受的。
“我知道。”餘神咬緊牙關，當年資源無數的時候可是痛快，橫推億萬金丹修士以爲基石。
那時候怎麼痛快現在就如何痛苦。
兇間尊憤懣一砸：“知道有什麼用，找不回老祖，很快地府就會落入他們手中……。”
“我去看看，不行就用大神通術保她。”兇間尊顯然是個行動派，他也確實有底氣，以他的穿梭大道完全可以錨定三花聚頂的塗山驚鴻。
……
塗山驚鴻回過神來。
猶如大道交錯而響的神眼緩緩關閉，她已經瞭解到前因。
在見識到塗山君和青帝交手後十皇根本沒有半點卡殼的簽訂協議，大家共同的意見就是不流血的統一陰天。
想要不流血就得有緩和的餘地，也就需要不菲的時間。
事緩則圓，大勢尚有轉圜的餘地。
因此地府這三千年來都在慢慢的解決這個問題，調派陰間萬族的關係，這可比一路殺趟過去困難多了，哪怕有各方大神通的配合也耗費不短的時間。
打仗受傷最深的依舊是老百姓。
能用這樣的方式奪取東嶽的主導然後將郡縣制推行陰間，巫融無愧地府之主，善惡天秤的執掌者，對得起無數陰間生靈，沒有因爲擁有蓋世的力量而燃起不滅的戰火。
吧嗒。
聲音讓驚鴻側眸，有些驚訝的拱手道：“多謝前輩爲我護法。”
“哪裡哪裡。”
兇間尊笑了笑，滿是期待的問道：“你……找到老祖的消息了嗎？”
他趕忙傳音給衆人。
衆人這才匆匆踏入大殿，只是原來還算龐大的隊伍只剩下幾位老臣，倒是地府太后一直沒有離去的守在這裡。
餘神殷切問道：“怎麼樣？”
遁一揣着袖袍看向驚鴻。
如藏雙手合十默默的念着經文。
看着他們的神情，驚鴻略微沉吟，搖頭說道：“有些眉目，不過這裡並不是最後時刻，我需要去師弟坐化的地方尋找，我猜那裡應該有線索，再不濟也能知道到底是誰在最後時刻拿走了尊魂幡。”
聞聽此言，幾人面面相覷。
驚鴻看出他們的窘迫，輕聲問：“有困難？”
“這……”
“沒人知道府主在哪裡坐化，那天他……”餘神說了一半的話咽回肚子。
他們就是不知道巫融坐化的地方纔請塗山驚鴻來辨認，都說重瞳大道君的術法厲害，可以追溯過去從而知道一切消息。
驚鴻蹙眉道：“弟妹也不知？”
“我……”太后抿嘴不語，和巫融的結合本來就是東嶽和地府的聯姻，要不是她可憐自己求着巫融給她留個依靠，巫融連孩子都不會生，這種情況下她又怎麼可能知道連這些老臣重臣都不知道的坐化之地。
“無妨，我們慢慢排查就是。”驚鴻倒是很沉得住氣。
幾位重臣只能安排驚鴻住下來。
……
傍晚。
幾人聚頭。
遁一率先開口：“諸位應該還記得幾百年前我提出要進行改革，將糧食進一步爲資源。”
“記得。”
餘神眯着眼睛。
他對這件事的印象可謂深刻，這是個好策略，可惜被否決了，一是地都在大修士手中，他們不願意爲了地府交出自己的地。
二則容易加劇內部的矛盾，老百姓還靠着靈地修行，有個風吹草動就容易損害地府的信力。
三就是地府的高層各自抱團謀劃，怕因此有所損害。
“我們做成了豈不是給他人做嫁衣？”兇間尊看向遁一。
遁一陰冷笑道：“我只是類比，這樣的策略慢慢來就是良藥，有利於地府的發展，如果一旦激進就會變成毒藥，瞬間引爆矛盾。”
“不可！”餘神忙否定道：“這樣做損害的依然是地府。”
如藏大師補充道：“受苦的還是百姓。”
遁一沉聲道：“我不是說讓我們來做，而是設計丟給他們，讓他們來完成此事。等到矛盾徹底的炸開，我們可以藉此大肆剷除他們，安排我們的修士佔據更關鍵的地方，從而搶回地府的控制權。”
“這也是次要……”
遁一打斷餘神和如藏那驚駭的目光和即將脫口的話語，繼續說道：“主要在於，暴露出地府的問題，吏治敗壞、貪官污吏橫行，動搖陰間陽世的根基，從而讓老祖知道現在的情況。”
餘神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着遁一：“你想逼老祖現身？！”
“沒錯。”遁一點頭承認。
“可是萬一老祖有什麼謀劃，我們這樣做……”兇間尊嘶的吸了一口涼氣。
遁一搖頭道：“不會的，我瞭解他，他有後手不假，但是肯定不會在做大的佈局。”
如藏看着遁一，語重心長的說道：“這樣做會有很多人流離失所。”
遁一說道：“這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指望旁人尋老祖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們也要行動起來。”
“你們下不了決心，我來做。”
“待老祖歸來，斬我頭。”
餘神拒絕道：“不，我是左丞，由我一力承擔！”
眼看餘神主動承擔後果，遁一沒有爭搶，倒不如說他就是這麼想的，他可不想做那個成全大義的人，他不想死，想活下來，並且好好的活下去，他知道只要自己這麼說餘神一定會把責任背上。
“我不同意。”如藏堅定搖頭。
兇間尊大怒道：“輪不到你同意！若非你逞能要憑自身實力成就大神通，也不會被東方鬼帝拿走一尊大神通果位。”
“難道諸位已經忘了我們爲何要建造地府。”如藏豁然起身，目光沒有半分動搖的說道：“地府是裁定善惡之所而不應該成爲惡的源頭，如果諸位一定要這麼做，請先殺了我，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餘神沉默了起來。
是選擇理想還是現實？
如藏上前一步，握住餘神的手腕，說道：“殺人容易救人難，我們好不容易纔在世間建立出這樣一個……，不要讓府主的心血白費！”
‘壞了！’
遁一心中咯噔半拍，餘神會承擔責任不假，如藏也是執着的人，不然如藏早就利用大神通果位成就第五步的修士。
壞就壞在沒有將如藏排除出去，可是如藏亦是元老重臣，還是當年的三人之一，如何排除？
餘神頓時氣血上涌，想到巫融耗費的心血，嘆了一口氣道：“再緩，配合塗山驚鴻看看情況。”
……
正法明如來好奇的問道：“帝君需要想這麼久嗎？”
“我想活一些人。”塗山君笑了笑，接着說道：“大士應該知道我利用神魂就可以提高修爲。”
“知道一點。”
塗山君說道：“我最早的期望就是取出幡內的神魂，送他們投個好胎，亦或是索性復活他們，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喜好過一輩子，求道的求道，問佛的問佛，在紅塵俗世幸福的活着。”
正法明如來訝然問：“帝君現在也是如此想的？”
塗山君點頭：
“是。”
“也不全是。”
“走到這一步有很多理想的支持，但是歸根結底是我想繼續前行。”
“我以爲我這輩子都會是個旁觀者，其實從一開始我就已經堅定的選擇了。”
“大士又爲何選擇成佛？”
正法明如來充滿懷念的說道：“說來話長，我曾經以爲成佛就可以普渡世人。”
塗山君問道：“現在呢？”
正法明如來無奈道：“無非就是這世間多了一個佛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