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海的聲音落下，竹屋突然變得很安靜。
身旁雲羅的眸光落在陸乾身上。
陸乾拿起竹筒的手頓在半空，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詫異，錯愕。
“皇帝誰不想當？”
突然，陸乾笑了笑：“只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我陸乾承蒙陛下賞識，封了一個幽州王，自然是要讓幽州百姓豐衣足食。縱使到不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境界，也得讓百姓平平安安，過上好日子。這天下太平了，我自然就能靜下心來修煉。”
“原來如此，請。”
程海若有所悟點點頭，舉起竹筒敬了陸乾一杯。
陸乾回敬一下，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放下竹筒，肅然道：“那麼，前輩的意思，是準備出山了？”
“不。”
程海搖搖頭，直接拒絕。
“不知前輩有什麼條件？”
這讓陸乾有點意外，淡然問道，心中微微驚疑。
難道系統出了問題？
程海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窗外的竹林：“幽州王覺得程某這隱居之地如何？”
“清涼幽靜，是個與世無爭的好地方。”
陸乾思索了一會，隨口答道。
聞言，程海微微一笑：“幽州王說得不錯。程某在這玉竹林隱居了上百年，躲過了幽州末年的動盪，戰亂廝殺，若是沒有意外的話，程某會老死在此，化作一抔黃土。這就是程某不想出山的原因。程某，已經習慣了此地。幽州王請回吧。”
“哦？前輩不想施展心中抱負麼？”
陸乾挑了挑眉，並沒有站起來。
聽到這句話，程海眸中閃過一絲精芒：“幽州王知道程某的身份來歷？”
“不知道。”
陸乾搖頭輕笑：“我是推算出來的，這竹林幽幽，暗合陰陽乾坤，裝載昊日金月，可見前輩心胸之大！如此之大的氣魄，我怎麼看都不覺得前輩是個已經習慣隱居生活的人。”
這一番話讓雲羅程海俱是投來異樣目光。
“陸乾，你什麼時候懂得看佈局陣勢的？”雲羅傳音中透着幾分驚訝。
“我亂吹的。”
陸乾朝雲羅眨了眨眼。
這時，程海突然哈哈一笑：“沒想到名動天下的幽州王除了天賦了得，居然還懂得江湖術士看人下菜的話術，真是令人佩服！難怪幽州王你年紀輕輕就已經封王！其實這竹林是程某隨手栽下的，都沒有打理過，哪來的什麼裝載日月乾坤。”
陸乾：“……”
雲羅：“……”
氣氛一度變得非常尷尬。
只不過，陸乾莞爾一笑道：“常言道，居移氣，養移體。只不過法相境高手得天地承認，與天地合一，已經可以倒過來影響四周的環境，前輩你住在這裡一百多年，竹林也受你的影響，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不知不覺中，竹林就成了這般囊括乾坤日月的氣勢。前輩，你覺得晚輩說得有無道理？”
聽到這話，程海臉上浮現出驚訝，認真之色。
他上下打量了陸乾一眼，拱手肅然道：“幽州王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好！請幽州王道出三個理由，程某便助幽州王一臂之力！”
三個理由麼？
陸乾轉着手中竹筒，沉吟片刻，擡頭神色凝重問道：“前輩知道四月蝕日，永夜降臨麼？”
“天空上的那四個黑點？”
程海微微皺眉。
“沒錯！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前輩可以不信，也可以當做天方夜譚，只不過，還望前輩聽完之後能夠守口如瓶，或者徹底忘掉這件事情。”
陸乾目光透出凜然之色，滿臉寫着認真。
說完，他轉頭望向身旁的雲羅，微微點頭示意。
雲羅立刻會意，一彈指，指尖絲絲黑色電光彈射出去，交織纏繞，凝聚成一張黑色電網，籠罩整座竹屋，隔絕所有的窺探。
見此，程海神色微凝，提起茶壺又給陸乾二人斟滿茶，拱手道：“幽州王請放心！程某以武道起誓，絕不外傳今日聽到的任何一句話！”
說罷，舉起竹筒敬茶，昂頭一飲而盡。
陸乾點點頭，斟酌了一下，一字一字吐道：“其實，這一方天地，只是一個宗門牧養的小天地。”
“嗯？嗯！”
程海當場愣住，雙眸微微放大，浮現震驚，懷疑，錯愕等等神色。
隨後，他眉頭鎖緊，陷入了沉思。
陸乾也沒有繼續說話，讓他靜靜消化。
過了十息，程海才擡頭，臉上還有一絲苦澀笑意：“幽州王你應該是在說笑吧？”
他似乎不希望陸乾說的是真的。
只可惜，陸乾雙眼透着滿滿的認真，重重點頭。
得到他的確認，程海神色變得無比凝重，眸中還有幾分迷茫，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這確實是程某一輩子聽到的最驚心動魄的事情！”
這時，陸乾肅然道：“四月蝕日，永夜降臨，天地萬物凋零，在冰冷中死亡。至此，那個宗門的人就開始收割這一方天地的武道文明結晶，順便捕捉武道高手，進行煉毒，煉丹，還有武功試驗等等！這夥人就藏在極北之海，在幕後操控，監視着世界的走向。”
“請繼續說！”
程海眸中透出幾分銳光，身後開始涌現出屍山血海的模糊畫面，扭曲了空間。
顯然，他的內心此時此刻是洶涌澎湃，並非臉上那般安靜。
陸乾沉聲道：“陛下去了極北之海，在對抗那個宗門！現在，那個宗門的人不知爲何從幕後走到檯面，開始挑起戰亂。奴州被他們控制，即將攻打大玄！這就是我請前輩出山的唯一理由！沒有第二個，也沒有第三個！”
沉默。
程海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久沒有說話。
陸乾也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喝着茶，等待着程海的答案。
這是關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如果他熱血未冷，應該會出山幫忙，如果貪生怕死，那還不如不請。
只不過，一盞茶後，陸乾喝光了茶壺裡的茶水，也仍未等到程海的答案。
“看來他不願意，我們走吧。”
雲羅淺淺搖頭，酥脆聲音傳入陸乾耳中。
可惜了。
陸乾心中暗歎一聲，拱手提出告辭：“既然前輩不願意，晚輩也不勉強，暫且告辭了。”
說罷，起身準備離去。
程海聞言擡頭，神色微黯，起身相送：“程某並非貪生怕死，也想幫幽州王你一把！可惜，一臣不事二主，程某終究是大幽的文武狀元，縱使大幽亡了，也難以跨過心裡這道坎，實在不好意思！不過，雲澤國真攻到幽州，程某還是會出手擊退他們的！”
聽到他的話，雲羅突然想起什麼，微微一驚：“你是大幽中興帝欽點的文武狀元，程海？”
“正是程某。”
程海嘆息一聲，面露一絲苦澀笑容：“只不過大幽已經煙消雲散，程某這文武狀元也只是昨日黃花，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居然也是武狀元？
陸乾微微一挑眉頭，望向雲羅。
雲羅傳音解釋道：“這程海的故事也頗爲傳奇，三歲喪母，五歲喪父，從小在義莊長大，靠替人搬運棺材，哭孝爲生。機緣巧合之下，他從一具老乞丐屍身上找到一本地階下品秘籍，就修煉起來，一路勤奮修習，在三十歲那年參加科舉，緊靠普普通通的黃階猛虎拳，還有地階下品內功橫掃天下羣英，奪得武狀元。後參加文舉，一篇攤丁入畝的策論驚動天下。只可惜，中興帝死後，他就因爲勸諫廢帝被貶了。”
原來如此！是個蕭峰般的猛人！
只可惜執着於心中的忠義，不想變通，突然，陸乾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蟠龍紫木雕。
“大幽帝印，怎麼會在你手裡？”
程海雙眼一瞪，立刻震驚失聲驚叫。
“哦，沒什麼。大幽廢帝與那個宗門狼狽爲奸，被我殺了，在臨死之前，他見我英明神武，就把大幽帝印交給了我。”陸乾若無其事地遞出大幽帝印：“你要麼，要的話給你。”
“……不了。”
程海深深看了一眼玉璽，收回目光。
“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