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第383章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當皇帝脫口而出,問用倭奴水下作業可否的時候,朱載堉的情緒,十分複雜。

格物博士們不贊同的原因十分清楚:不要因爲修橋,弄得沸反盈天,比如胡元修黃河大堤,就把天下給丟了。

格物博士們一致認爲,如果真的愛惜百姓,就不要現在修這座橋,以後生產力提高,有了更大功率的鐵馬,更加穩定的排出水箱裡的空氣,減少水下沉箱的傷亡。

但皇帝一句,倭奴可不可以,直接把朱載堉給問懵了,他根本就沒考慮過。

朱載堉是好人,他想不到;朱翊鈞從來不標榜自己是個好人,所以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那用倭奴,是可以的。”朱載堉仔細設想了下,技術是可以在實踐中不斷進步的,至於進步血的代價,讓倭奴來付出就好了。

朱翊鈞低聲問道:“那大概要死多少倭奴?”

朱載堉稍微核算了下,俯首說道:“橋設計長度爲3.5裡,主橋爲2.2裡,大約要死兩三千倭奴,甚至更多。”

“那就按一萬準備好了。”朱翊鈞思考了下說道:“可以把橋修高點,萬一日後要通大船,過不去纔是麻煩。”

“預算可以再加,慢慢論證仔細設計,反正這座橋也要等開封鄭州到漢口的馳道修通才能投入建造,不急於一時。”

“臣遵旨。”朱載堉俯首領命,他覺得陛下的意見是非常中肯的。

航道深度影響了運力,長江作爲通衢九省最重要的水路,如果因爲修了橋,阻礙了航運就有些顧此失彼了,到時候再拆,又是天大的麻煩。

而且武昌漢口長江大橋,是大明第一座長江大橋,這就是標準,其他的長江大橋也會跟着這個標準走,所以修高一點,修寬一點,理所當然。

陛下當然會有這個擔心,綏遠馳道才修成幾年?那時候看幾十年內完全夠用,短短几年,就因爲運力不足,需要補充擴建。

馳道還好說,那長江大橋,可不方便拆了修,修了拆。

而且複雜工程的設計,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需要反覆論證的,這個真的急不得,週期可能會長達數年時間。

大明皇帝並沒有直接離開北大營,今天沒有早朝,但操閱軍馬還要繼續。

大明皇帝的活躍,是萬曆維新持續推動的動力之一。

一般而言,一個複雜系統架構,如果出現了故障,那麼局部修修補補,再進行數次大修,是可以煥發新的生機。

大明這個複雜系統架構出現了一些運轉上的問題,張居正進行了修補。

考成法、清丈、振武、整飭學正等政策,都非常有成效,代表着大明這個複雜系統架構,並沒有出現致命性的問題,這是萬曆維新的一切前提。

大明在萬曆初年還有得救,真到了崇禎年間,已經是做多錯多,不如不做的時候了。

如果主少國疑,張居正主導的新政,考成法、清丈、振武等大事,連續失敗,無論如何對政策修修補補,都無法成功,那就代表着整個複雜系統,已經有了致命缺陷。

致命缺陷不修復,無論你做多少表面文章,都是無濟於事。

如果以大毅力、硬手腕,修復發現的致命缺陷,仍然反覆失敗,那代表着當初整體設計時留下的冗餘,已經在漫長的時光中,因爲各種修改,沒有了任何冗餘。

這種冗餘在大明叫做祖宗遺澤。

修復致命缺陷,仍然不能讓政策成功,那就代表着有更多致命缺陷沒有被發現,其表現,往往是按下葫蘆浮起幾個瓢來,一根筋兒變成了兩頭、三頭堵,無論怎麼調整,都會出事。

這個時候,再考慮修復已然是不可能的了,就應該考慮報廢,更換新的系統了。

而身處於這個複雜系統架構裡的每個人,都應該思索,從整體到細節,總結經驗教訓,對系統進行全面設計。

在工程學裡,這叫做歸零,在政治裡,就是改朝換代。

萬曆維新的整個過程中,沒有發生按下一個葫蘆浮起十幾個瓢來,而且隨着國力的提升,摁下一個葫蘆已經很少浮起瓢了,但,這不代表着大明國朝現在這套制度,沒有致命缺陷了。

只是代表皇帝、元輔、次輔對大明這套複雜系統足夠的瞭解,把祖宗遺澤,即制度設計裡的冗餘吃完了,後人已經沒得吃了,這其實相當的危險。

朱翊鈞拉動着虎力弓,微眯着一隻眼,眼睛箭簇靶三點一線,他鬆開了扳指,箭矢在彈力的作用下激射而出,箭簇帶着撕裂空氣的尖銳聲,扎進了三十步外的正中心。

“十矢十中!十矢十中!十矢十中!”一個校尉摘下了靶紙,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

擺出了大架姿勢射箭的朱翊鈞緩緩收功,連吐了好幾口濁氣,纔將虎力弓放下,他揉搓着放鬆着肌肉,防止拉傷,右大小臂都在抖,虎力弓開起來確實很困難。

一百二十斤的虎力弓,要十矢十中,絕非易事,朱翊鈞整整用了十八年,才把自己訓練到了如此地步,這十矢十中,全是汗水和努力。

“陛下威武!”戚繼光看過了靶紙,確定了陛下的成績,由衷的說道。

陛下這樣的天生貴人,其實沒必要如此嚴格的要求自己,陛下每天能來一次京營,對京營軍兵而言,已經完全足夠了。

“明日開不得虎力弓了,要後日才能再開。”朱翊鈞略微有些遺憾,終究是天賦稍差一籌,熊廷弼每日都能開虎力弓,不需要休息。

熊廷弼最高一次連開十五次,十五矢皆中。

朱翊鈞和戚繼光坐在了武英樓的堪輿圖下,大明皇帝猶豫了下,纔開口說道:“戚帥之前所上的《裁核申定兵衛疏》,難道只能到裁軍這一步,真的不能將邊軍組建成九個野戰團營嗎?”

“陛下,此事不是不再議了嗎?”戚繼光深吸了口氣,他就知道,陛下這個性格,既然提出來了,就絕不會放棄。

“戚帥,當年是五軍都督府輸給了兵部,最終兵部兼了五軍都督府的職能,五軍都督府名存實亡,戚帥想過沒,如果五軍都督府贏了,兵部職能併入五軍都督府,會是什麼景象?”朱翊鈞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戚繼光聽到陛下提及了當初的五軍都督府、兵部之爭,就知道,這件事今天不能善了,陛下不是簡單詢問,是已經有了一定的規劃。

“陛下,洪武、永樂年間,五軍都督府壓兵部一頭,戎政職事皆歸五軍都督府而非兵部,是有原因的,彼時北虜勢大,於國朝而言,有傾覆之危。”

“到了正統年間,英國公張輔作爲輔國大臣,被三楊排擠到不能上朝,完全是因爲北虜已無傾覆大明之力。”戚繼光用非常委婉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大明興文匽武的標誌事件,可不是明英宗被俘虜,那是結果,真正的標誌性事件,而是在正統年間,英國公張輔被排擠到上不了朝,五軍都督府的職能被兵部鯨吞。

這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做到,也不是三楊有多厲害,大明興文匽武的風力,從仁宣時候就開始了。

那時候不斷的棄地,張輔這個五軍都督府的大將軍,他最大的功勳交趾都被棄掉了,而且宣宗也沒派人打回來。

“戚帥的意思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朱翊鈞倒是更加直接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戚繼光俯首說道:“然也。”

戚繼光看陛下沉思的樣子,就知道,皇帝陛下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

大將軍也好,五軍都督府也罷,只要皇帝拉偏架,和朝臣們一起,削減武勳權勢,輕而易舉,易如反掌。

皇帝一旦不想奮鬥了,怠惰了,那興文匽武就成了必然之事。

皇帝的想法很好,通過對兵部的壓制,拔高五軍都督府的地位,拔高到國初地位,五軍都督府和朝廷平起平坐的地步,將領、軍兵的地位自然而然會拔高,將領不再是見面低三品,而是平級。

如此拔高武夫的地位,自然可以繼續推進陛下所言的九鎮團營全部練成‘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鐵軍。

但戚繼光認爲沒必要折騰,因爲皇帝會怠惰,哪怕是陛下沒有克終之難,爲大明再興,燃盡到了最後時刻,可是皇子皇孫呢?這些天生貴人,還肯吃這個習武的苦?還肯如此勤勉?

上行下行的循環裡,沒人能保證,上行一定大於下行,可能向下滑落更加劇烈。

因爲京營的強橫,其實現在兵部做事,不得不參詳大將軍的意見,一旦涉及到戎事,兵部必須要京營將帥達成共識。

到這一步,戚繼光認爲已經足夠了。

以文制武,是爲了防止暴力失控,這個枷鎖,戚繼光認爲並不過分。

“戚帥,真的不行?”朱翊鈞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

“陛下,打到莫斯科如何?哥薩克人而已。”戚繼光側面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戚繼光自然不可能答應,如果五軍都督府壓過了兵部,和朝廷平級,這裡面還有個問題,那就是大將軍就和皇帝平起平坐了。

在洪武、永樂年間,這個問題好解決,皇帝本人就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大將軍,那自然不存在僭越的問題。

可是軍事天賦並不會血脈傳承,仁、宣皇帝就沒有太多的軍事天賦,他們無法忍受一個幾乎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張輔,對國事指手畫腳。

戚繼光很少在國事上指手畫腳,甚至在文化殿廷議,也是跟個悶葫蘆一樣,一個月也不說幾句話,這不是戚繼光的意見不重要,相反他的態度很重要。

這幫御史言官膽大包天連張居正都敢罵,唯獨不敢指責戚繼光,當別人指責你造反的時候,你最好有造反的實力,這樣就沒人指責了。

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動了幾下,才坐直了身子說道:“此事,到此爲止。”

他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根本不可能做到,哪怕是有一點點的成功的可能,朱翊鈞都可以嘗試下,但皇帝是這個制度改革的最大阻力,朱翊鈞選擇了放棄。

放棄的原因很簡單,大明眼下沒有消滅帝制的基本條件,既沒有足夠的讀書人,也沒有足夠的生產力,更沒有普遍的社會共識。

與其在這方面使勁兒,不如想想辦法,把還田徹頭徹尾的執行下去,生產資料再分配的冗餘,足夠多了。

戚繼光愣愣的問道:“那莫斯科還打不打?”

“咱大明處處缺人,這遼東丁口都不夠,打到莫斯科作甚?”朱翊鈞笑了笑,他對打到莫斯科沒啥興趣,全球90%的人口集中在沿海地區,莫斯科這地方,不符合大航海版本的領土需求。

朱翊鈞沒有好大喜功,海洋纔是重點。

作爲至高無上的皇帝,朱翊鈞的生活顯得過分的枯燥無聊,遠不如潞王折騰出來的動靜好玩。

因爲還沒有就藩,所以潞王不必遵守太多的藩禁,似乎是爲了表達自己的叛逆,他把府中的萬國美人編成了兩排,招搖過市!

這消息傳到通和宮,李太后氣的頭暈目眩,再加上天氣炎熱,就有些中暑了。

朱翊鈞把朱翊鏐叫到了通和宮慈寧宮裡一頓臭罵,約束他不得如此肆意妄爲,再胡鬧就給朱翊鏐上藩禁,去十王城裡折騰去吧。 在京師如此招搖過市,皇家顏面何在?

李太后小戶出身,最重視孩子的品行,生怕被人指責小門小戶沒有見識,沒有培養出合格的皇嗣來。

“皇兄!那就給臣弟上藩禁吧!臣弟左右不過是個廢人罷了!”朱翊鏐似乎是聽着皇帝的訓斥變得極爲煩躁,直接在李太后的慈寧宮裡,大吼大叫了起來。

朱翊鈞大怒,厲聲呵斥道:“朱翊鏐!”

“皇兄!藩禁之嚴密,密不透風,這樣就不讓皇兄和母親爲難了!”朱翊鏐大聲爭辯,但他的眼神不停的看向慈寧宮的寢宮,希望李太后能早點出來。

這戲,他真的有點唱不下去了。

當面頂撞皇帝,哪怕是提前說好的,但朱翊鏐依舊心有慼慼,連語氣都露了怯,就皇兄那一身的力氣,別說動用皇帝的權力,就光是力氣,收拾他就跟玩一樣。

長兄如父,皇兄狠揍他一頓都是理所當然。

朱翊鈞的眼光也一直看向寢宮,朱翊鈞剋扣了朱翊鏐二百萬銀就藩銀,擴建了綏遠馳道,當時朱翊鏐要了萬國美人,還希望皇帝配合演出戲,騙一騙李太后。

但李太后不爲所動。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朱翊鏐,你真的是皮癢了!”朱翊鈞活動了下手腕,伸手就抓住了朱翊鏐的肩膀,手一拉一個過肩摔,就把朱翊鏐扔在了地上。

朱翊鏐躺在地上,看着房樑,他反覆確認,皇兄是真的在演戲,不是真的要揍他,因爲在過肩摔的同時,皇兄明顯託舉了下,就是動靜看着大而已。

朱翊鏐自問他也是從小習武,但這一下抓摔,朱翊鏐根本避無可避。

“別打了,別打了!皇兄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疼疼疼!”朱翊鏐大喊大叫,但是寢宮裡依舊沒有一點動靜。

朱翊鈞假裝揍了一會兒,看還是沒有動靜,只能把朱翊鏐拖出了慈寧宮。

朱翊鏐的苦肉計,徹底失敗。

“再想辦法吧。”朱翊鈞走出了慈寧宮,嘆了口氣搖頭說道,這李太后怕是從訓斥開始,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朱翊鏐眉頭緊蹙,滿是不敢置信的說道:“娘爲什麼不肯放我走呢?皇兄在娘跟前盡孝就是,從小到大,我要什麼只要央求一二就是。”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鏐兒啊,要不,你就在腹地就藩好了,咱給你在十王城弄個大宅子,雖然藩禁嚴苛了些,但勝在安全,朕每年給你十二個萬國美人。”

“要是如此,上次南巡之後,臣弟就可以搬家了。”朱翊鏐搖頭,他不想被當成豬養,他已經長大了,萬國美人還是自己抓更有趣。

“臣弟告退。”朱翊鏐再拜,又想別的主意去了。

朱翊鈞又回到了慈寧宮,這次李太后出了寢宮,坐在主座上,喝着茶,看到皇帝進來,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兩個都是我看着長大的,還打算騙我?”李太后嗤笑了一聲,放下了茶杯,有點氣也有點想笑。

朱翊鈞坐到了一旁,面色嚴肅的說道:“鏐兒終究是要就藩的,他都二十二了,就藩海外,不受藩禁之苦,也不會虧待他,光是就藩之費,就準備了三百萬銀,五桅過洋船就給他配了十條,他到了金山,就是欺負別人的份兒。”

“要麼就在十王城,鏐兒也不想在藩王府裡被養成豬,這人終究是人,不光只有奢侈享樂。”

人滿足了物質需求必然追求精神需求,朱翊鏐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且從小跟着朱翊鈞長大的潞王,他的心有自己的翅膀。

朱翊鏐上次面聖就說,他也有恐懼的事兒,生怕自己老的不能動了,問自己這輩子做了點什麼,回頭看,到人間走這一遭一事無成,就是對人生最大的嘲諷。

“我知道我知道。”李太后嘆了口氣說道:“明年就藩,再多留一年,他孩子還小,怕路上出什麼事兒。”

兩個親兒子都要演苦肉計了,再不答應,這個娘就不親了。

孩子長大了,終究是要翱翔於天地之間,潞王要是從小被寵廢了也就算了,關鍵是跟着皇帝學了不少東西,不甘心做個廢物。

朱翊鈞看李太后鬆口,立刻說道:“那就明年就藩!兩個侄子,兩個侄女,暫且不跟着鏐兒一起去,就在京師,等他們成丁後,再前往金山,孃親以爲如何?”

這不是談條件,小孩子承受不住驚濤駭浪,而且現在朱翊鏐去,是篳路藍縷以啓山林,金山蠻荒之地,孩子不適合過去,也算是海外就藩制度的完善。

“那就按皇帝的意思辦吧,娘也想明白了,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還有啊,這皇嗣是國本,再多也不嫌多,尤其是大明開拓,需要藩王鎮守,你這兒,也多生幾個。”李太后聽聞,長鬆了口氣。

麻桿打狼兩頭怕,李太后也怕,怕孩子當了這麼多年皇帝,變得無情起來,真的變成了孤家寡人,立刻答應了下來。

“行,娘你跟丫頭商量,再納兩個妃嬪就是。”朱翊鈞答應下來,他說話算話,並且打算立刻執行。

朱翊鈞回到了御書房,下旨內閣,準備潞王明年就藩事宜,潞王就藩不是說去了,大明什麼都不管了。

潞王就藩的日期安排在了萬曆十九年四月,因爲金山太遠,也不能建王府,就藩之費,主要是船隻、武備,火炮、火藥管夠。

以大明軍標準供應火藥,內帑每年再撥銀二十萬,供給潞王府使用。

朱翊鏐這次是錫土分封,還會帶二百鐵林軍,三千客兵,客兵的招募也要進行。

“閣臣們、言官們沒有意見嗎?”朱翊鈞翻看着浮票,確定閣臣們沒有反對意見,只有禮部尚書沈鯉覺得潞王封的真的太遠了,陛下是真的捨得,太后居然也答應了。

“沒有,內帑出錢,輪不到他們說三道四。”馮保可不覺得這事兒,言官有什麼反對的立場,陛下犧牲了皇家利益,穩固了大明黃金來源地,開拓了海外領地。

馮保惡狠狠的說道:“誰敢胡說,就把他綁到桅杆上,跟潞王殿下,一道就藩!”

“你這個主意好!就這麼辦!”朱翊鈞深以爲然的點頭,朱翊鏐是個天生貴人,萬曆十七年跟着皇帝南巡,挑來挑去挑到了金山,這年頭出海開拓,基本是奔着殉國去了,如何優待都不爲過。

大明宗室必須出海,否則開海就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海外利益一點都保不住。

大明是個大一統的帝制王朝,海外開拓不能照搬泰西經驗,但凡是大明宗室因爲畏懼危險,不肯出去,海外這些領土、種植園、礦產,不是被大明商賈侵佔,就是被泰西殖民者給侵佔,決不會長治久安。

一如當初朱元璋封王鎮守四方。

朱翊鏐就藩,只要出個人就行了,大明皇帝幫他安排的妥妥帖帖,甚至連金山天文臺的觀星儀都在準備製作,他過去就擁有了絕對的自由,愛怎麼胡鬧就怎麼胡鬧,哪怕懸賞紅毛番的頭皮做靴子,都沒有士大夫去指責。

至於朱翊鏐或者後人,效仿燕王朱棣造反,反攻大明,也壓根不用擔心,就是再過幾百年,巨大水體的阻攔,依舊讓各國的陸軍,無法成建制的遠洋部署。

“咦?”朱翊鈞心情極好,他拿起了一本奏疏,看了半天,才覺得處處都十分的怪異。

潘季馴在萬曆九年,在綏遠推動了一個失敗的政令,當年潘季馴就告訴了朝廷爲何會失敗,他太想當然了,所以誰都沒把這個政令當回事兒。

綏遠草場退化,是因爲過度放牧,而潘季馴當年一狠心,搞出了劃界放牧,就是給各個牧民劃分了草場,讓他們定牧。

但這個政策根本推行不下去,其中最關鍵的問題,圍封禁牧,誰去監察?潘季馴壓根沒那麼多的人手去稽查到底誰在越界,誰在過載放牧,最終不了了之。

萬曆九年,潘季馴自我評價,這就是個肉食者一拍腦門、想一出是一出、極度失敗、不可執行的政令,他吸收了這些經驗教訓,治理綏遠。

但萬曆十八年,有了新的成果。

過度放牧造成草場退化,草料的價格變貴,當年劃出來的界限,就成了爭論哪片草場到底歸屬於哪個部族、哪個牧民的關鍵。

草場和部族是完全綁定在一起。

你家過度放牧沒了草,來我家吃?我家辛辛苦苦保養的水草,豈能給你做嫁衣!門都沒有!

“這…歪打正着?”朱翊鈞驚訝的說道,這是連潘季馴都沒料到的事兒,因爲確定了邊界,牧民們對自己的水草愛惜了起來。

遊牧的時候,水草都是長生天的恩賜,別人家的牲畜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所以大家都過度放牧。

等到定牧的時候,水草都是自家的了,牧民們反倒是不願過度放牧了,養馬的數量進一步減少,甚至種植牧草,成爲了草原牧民最優解。

而且牧民開始自發性的對沙地進行改良,先是種些沙棘,等到沙棘固定水土後,再開始種牧草,因爲按照大明皇帝的聖旨,沙地是無主之地,誰家治好,就歸誰家所有。

草原土壤沙地化的趨勢得到了極大的遏制。

“有意思。”朱翊鈞看着忠順夫人的奏疏,笑着說道:“忠順夫人在京師,宣她覲見。”

三娘子是來京師送羊毛的,尤其是王崇古離世後,這羊毛生意是否仍然按舊規矩執行,就有了變數,三娘子必然要親自來一趟。

三娘子次日纔到了通和宮覲見,她每次見陛下都能想到,在皇極殿廢墟上接見外使的小皇帝。

那時候的大明皇帝甚至有幾分可憐,皇宮中軸線都被燒了,廢墟里的陛下,昭示着大明的風雨飄搖。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娘子恭敬見禮。

“忠順夫人別來無恙,免禮,坐。”朱翊鈞笑着說道:“你這奏疏裡可是真的?”

“陛下可派緹騎、墩臺遠侯前往探查,臣所言句句屬實。”三娘子俯首說道,現在的皇帝,可沒人敢欺負了。

朱翊鈞點頭說道:“讓林輔成再去趟草原吧,正好看看這些年的變化。”

“陛下,凌次輔有些過於不近人情了。”三娘子看陛下心情極好,趕忙說道:“他要求每袋羊毛都要檢查成色,這不利於羊毛過稱。”

先告凌雲翼一狀!

“這事兒朕聽說了,是王次輔太講人情了。”朱翊鈞搖頭說道。

王崇古的管理,人情味兒很濃,對於綏遠送來的羊毛,品質不過關,雜質多、甚至刻意摻水、摻土之事,王崇古都沒有嚴加追究,畢竟那時候,主要是爲了經濟羈縻,讓草原少養馬,多養羊。

現在凌雲翼不近人情,對每袋一百二十斤的羊毛都要嚴格檢查,任何以次充好,都會壓價處理。

“忠順夫人,不能把特例,當成理所當然。”朱翊鈞看着三娘子,十分確信的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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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中 日 韓第405章 終局第187章 備受關注第225章 無敵和不敗第十九章 白子,屠龍勝第十五章 以我們的棋力,還根本看不到第247章 最後一天第九十六章 上一次輸棋……是多久之前了?第188章 再連勝下去就不禮貌了!第253章 以力服人第一百零八章 攪動風浪第八十五章 黑子的前四手第一百一十六章 支離破碎的黑子第一百四十二章 置之於死地而後生第200章 職業比賽不能悔棋的啊!第一百三十七章 置身於佛堂第389章 他再次坐在我對面的那一刻!第166章 永遠的十段第214章 忍常人不能忍,受常人不能受第231章 白子,不殺了?第163章 來自未來的一手(求月票!)第八十三章 何謂朋友?第246章 我的背後,並非空無一人第五十五章 誰是下等馬?第395章 冠以大棋士之名(求月票!)第149章 妖刀覆滅之日第403章 幾近於神第244章 活徵之局第308章 一子落而驚鬼神,全局終而泣山河!第300章 怪不得你有私人飛機,因爲你有飛機場第246章 我的背後,並非空無一人第404章 陰不再是陰,陽不再是陽!第一百二十二章 能和他公平對決的,只有我一個第183章 仙之人兮列如麻第379章 仗劍第226章 爲什麼還不放棄?第十六章 一手天外飛仙般的壓第321章 黑棋唯一的生路(求月票!)第168章 劃時代的顛覆意義第七章 我超勇的好不好!第202章 或許,我要重新認識俞邵了第六十八章 被淘汰的下法第一百一十三章 像你這種棋力,爲什麼會輸?第157章 半爭成敗半悟道第九十九章 殿堂內傳來一聲嘆息第一百四十三章 中盤負第172章 出乎意料的對手第180章 如果差距能被彌補,那就沒有差距第226章 爲什麼還不放棄?第四十七章 你甚至可以喊我爸爸第五十五章 誰是下等馬?第272章 死子的殺局(二合一)第一百三十九 厚與薄、輕與重第400章 如今,我也奉還給你!第262章 一子落而鬼神驚第一百零七章 下次見面,應該就是對手了第185章 印象深刻之處第285章 圍棋還有生與死第150章 震驚,莊未生的兒子竟然第一百零七章 下次見面,應該就是對手了第269章 俞邵,我也深諳此道第394章 落入下風的黑子(求月票!)第158章 別吵,我在思考第七十章 你能堅持到現在,其實已經很厲害了!第202章 或許,我要重新認識俞邵了第203章 【番外:扛着米缸去下棋】(和正文完全無關)第205章 我這一輩子都贏不了他第390章 三連星再次閃耀第179章 那他就用他的棋,親口告訴我第394章 落入下風的黑子(求月票!)第392章 五十手棄子,五十手屠龍第一百四十三章 中盤負第一百一十四章 俞邵是誰?第398章 新時代拉開序幕第三十九章 徐子衿的秘密第五章 妙手與終局第三十二章 最後三桌第182章 圍棋的殿堂裡,空無一人第一百二十章 薪火相傳第二十二章 沒有被AI拷打過的棋壇第336章 爭鋒第五十四章 我很喜歡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七十四手第192章 他的名字,叫蘇以明第387章 你好,俞邵國手第二章 山海棋館第一百一十六章 支離破碎的黑子第398章 新時代拉開序幕第312章 那種棋,我也想下下看!第五十四章 我很喜歡第219章 不如我靈風吹他一手(求保底月票)第304章 龍爭虎鬥第245章 爭棋在即第215章 白子認爲自己比較強?!第366章 最強的治孤第196章 俞邵初段,對,鄭勤三段第九十一章 看不到的遙遠未來第182章 圍棋的殿堂裡,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