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巡迴護士離得近，最先反應了過來，衝着張天陽所說的76牀跑了過來。
“滴滴！”
“滴滴！”
監護儀的聲音從正常到淒厲總共用時不超過十秒。
巡迴護士一管就是四五張牀，剛剛還在尋找到底是哪牀病人的監護儀在響。
在整個icu病房裡一半病人的監護儀都在或快或慢的“滴滴”的時候，若不是有張天陽的耳力，確實難以快速定位。
好在，張天陽直接報了牀號。
“血氧飽和度掉到76了！還在掉！”
張天陽大吼一聲，身子已經撲到了牀邊。
心中那根弦緊繃，大腦飛速運轉，迅速判斷老太太的病情。
“出什麼事了！”
遠處，隔了兩個病區的主治醫生在外圍白大褂的提醒下也迅速的往這裡跑。
在他身後，宋主任也反應迅速。
然後一圈白大褂也緊跟着奔來。
白衣飄飄，衣襬蕩蕩。
十秒鐘內，橫跨了兩個病區，同樣聚在病牀前。
而此刻，張天陽手上已經開始了動作。
迅速扯出病牀旁那一堆吸痰管當中的一根，“撕拉”一聲拆開包裝的一邊，露出連接吸引器的部分。
拔掉原本連接在氣管插管上的吸引器，戳到吸痰管尾部，頂緊。
攤開吸痰管裡自帶的貼在紙上的薄膜手套，熟練而迅速的用右手套進去，手一抖，將手套與紙張脫離。
然後拇指和食指捏着無菌的吸痰管，小指頂開氣管插管下方的一個小閥門。
吸痰管就被順着小閥門，送了進去。
食指懸在吸痰管尾部的氣孔處，一按一鬆。
嫺熟的手法，熟練的操作，痰液很快順着吸痰管被抽吸了上來。
張天陽沉着冷靜的吸痰，主治醫生站在他身後，贊同他的操作，沒有阻止。
兩人的目光都緊盯着老太太的監護儀，注意着上面血氧飽和度的數值。
神經內科icu的病人多多少少都會時不時的出現一過性的血氧飽和度下降。
因爲他們帶着氣管插管，或者是進行過了氣管切開。
不僅沒辦法在沒有呼吸機輔助的情況下自主呼吸，也同樣沒辦法自己將氣管裡的分泌物排出。
通俗點講，他們沒辦法自己咳痰。
如果不是在醫院，是在家裡自行照顧，家屬也沒有這個意識的話。
本來養養可能會慢慢恢復的病人，可能會被一口痰活活憋死！
而這裡，是神經內科ICU病房。
雖然護士們會過一段時間就幫他們吸一下痰，但是每個病人產生痰液的速度不一樣，護士們不可能保證每個病人的痰液都被及時吸走。
所以，血氧飽和度下降，第一個動作就應該是吸痰。
可是這個患者，真的只是因爲痰液憋住了嗎？
從拆開吸痰管到現在，二十秒，痰液確實是有，但也差不多吸完了。
無數道目光都盯着監護儀上淺藍色的那個數字，等待着它跳動。
張天陽心中微沉。
他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就算被痰憋住，血氧飽和度也不至於下降的那麼快。
君不見其他病人的監護儀也在叫，但叫的很“佛系”，可這個老太太的監護儀，已經是“淒厲”了。
一秒。
兩秒。
五秒。
監護儀上血氧飽和度的數值不但沒有回覆，反而繼續往下掉到了72%！
“不行！”
“不是痰！”
主治醫生和張天陽同時開口。
其實張天陽的操作真的已經做的很好了。
二十秒的時間，操作不熟練的甚至連手套都還沒穿上，他就已經完成了吸痰。
可是這個病人突發血氧飽和度下降的原因如果不是因爲痰液堵住氣道，他做的再好也沒有用。
“無關人等都讓開！”
主治醫生帶着三個住院醫撲了上去。
外圍的白大褂們被護士長帶着兩個小護士驅趕出了老遠。
張天陽是第一個撲上去的白大褂，操縱的又很熟練而規範，幾個護士沒有趕他。
但他自動自覺的走開了兩步，給主治醫生和住院醫們讓位。
空氣中似乎都瀰漫着焦躁。
病人上着呼吸機，呼吸機的參數和頻率也沒出毛病，連輔助通氣的機會都沒有。
四個醫生七手八腳的進行經驗性的操作。
在一圈白大褂們遠遠的圍觀中對老太太進行了“翻身”、“拍背”、“調整體位”等等他們看得懂看不懂的操作。
而在他們跟被趕得老遠的白大褂們中間的一大圈空擋的位置，孤零零的站着張天陽，和從人羣中擠出來的宋長空宋主任。
76牀老太太，剛好是宋主任手裡的三個病人之一。
盯着監護儀，張天陽腦中急轉。
76牀的老太太是老年女性，82歲，住院日14天。
這是一個老病號，所以電腦查房的時候主治醫生只是問了最新的檢查結果，張天陽並沒有看到她的病歷。
但是從現有的證據看，他在心裡也能有個大概的判斷。
首先，患者信息界面裡這個病人顯示的主要診斷是“蛛網膜下腔出血”。
引起蛛網膜下腔出血的最常見原因，是先天性顱內動脈瘤和腦血管畸形。
其次是高血壓，腦動脈硬化，煙霧病，顱內腫瘤，血液病等。
張天陽沒有看到具體病歷，所以拿不準是哪一個。
但是按照老太太的年齡來看，他估摸着，估計是動脈瘤、高血壓、腦動脈硬化、顱內腫瘤當中的一個。
他知道老太太是做過手術的。
但具體是什麼手術，他不太清楚。
畢竟手術的類型跟疾病相關，比如，夾閉破裂的動脈瘤，以及血管造影栓塞動脈瘤。
但是現在肉眼能夠看到的是，老太太的頭頂延伸出了一根管子，連接到牀頭的一個帶刻度的瓶子裡。
管子裡充滿了紅色的血性液體，瓶子裡也已經積累了小半瓶紅色血性液體。
這應該是腦脊液的引流術。
目的是預防和治療腦積水。
腦海中，相關知識迅速閃過，張天陽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
預防和治療腦積水？
腦積水！
似乎抓到了關鍵點，他猛地扭頭，下意識的四處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