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之上,車馬從容而行。
羅晉恩和摩摩爾二人出了城主府,卻是同乘一車,緩緩而行,周圍跟着僕從、下屬,浩浩蕩蕩,足有二三十人,氣派十足!
這馬車高大,有圍欄、護棚,周圍卻無遮擋,只是從頂棚上垂下珠簾。
這珠簾卻有說法,並非是女子閨中遮簾,而是要遮住車內人的面貌,讓外人難以看到,以此來保持威嚴。
古人崇禮,這禮既是理,也是上位者馭下的重要手段,用以保持神秘,維持威嚴,爲尊者諱,不叫常人接觸,人爲的劃分出兩個世界。
羅晉恩爲部落族長,按照西域風俗,本該身先士卒,但他幾年前受了重傷,一直靜養,這帶兵之事,漸漸交給了自己的兄弟,後來又落到了羅爲身上,羅晉恩也就逐漸淡出了征伐之事。
在那之後,他對於排場禮儀也越發重視,不僅修葺了城主府,更弄出來不少花樣,這馬車便是其中之一,甚至,爲了保證體面,他還費勁心機的搞來了幾匹純色寶馬,用以拉車。
只不過,到底是沐猴而冠,學的不夠徹底,羅晉恩和摩摩爾坐在車裡,那眼光一轉,就能看到外面景象,而外面之人此時應該是伏地低首,以示遵從。
奈何這城中之人,多是部族之人,平日裡放牧打獵、征伐廝殺,過的是刀頭舔血、逐水草而居的日子,這些個人會折服於強者。也會畏懼羅晉恩背後羅氏部族的強大,可要讓他們從心底尊敬,卻還遠遠不夠。
這會兒,這沿途之人,哪裡有半點禮數?雖然眼見車馬隨從過來,便紛紛避讓,但一個個卻沒有多少政治覺悟。竊竊私語的議論着,言語裡多是暗指城西之事——這事情發生之後,鬧得動靜不小。早已人盡皆知。
城主還真的親自出動了!
看來那人果真是了不得高手!竟以一人之力,逼得城主親臨!
可不是麼,禿頭呼死了也就罷了。那羅爲身爲碎木少將軍,可是不容有失!
那於部之人到底是何等身份?竟然這般厲害,我聽說,只是一個照面,那千名戰士便盡皆倒地,鮮有人能逃得出去!
這倒不清楚,我只是聽說,那人似乎不是於部之人,只是有些許聯繫,這次好像是恰逢其會。正好碰上了禿頭呼帶人過去,這纔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其實,那禿頭呼帶着近千人前往,何等陣仗?早就引起了城中人的注意,只是這次陣勢雖然大了點。但衆人考慮到禿頭呼平日裡的爲人行事,也不覺得奇怪。
俗話說得好,狗咬人不算稀奇,人咬狗才是新聞。
等千人覆滅,禿禿頭呼授首之事傳來,聞者譁然。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城西,雖心有顧忌,不敢明目張膽的前往,但各個部族都派出了探子,一來二回,對那裡的情形也算了解。
隨後,四大侍衛被逼退,羅爲前往卻被無情鎮壓,身子骨都變形了,這些事情傳出來,對城內之人的震撼很是巨大。
那四大侍衛還好,只是少數部族高層纔會知曉身份,可羅爲身爲城主的二兒子,平日裡行事也喜高調,哪個不知誰個不曉?這會兒卻被整治,這種感覺,就像是中洲天朝的當朝太子被人給當街揍趴下了一樣,稱得上驚天動地。
再加上,不只是城中出事,連天上都反常的出現了雲朵,還有微風吹拂,這等景象又讓城中人心浮動,隱現亂象。
所以,現在看到羅晉恩親自出來,也不覺得奇怪,更有那年輕之人,低頭彎腰,將眸子挑起,變着角度的想要看到馬車內的景象。
這種人,一般都會被隨車而行的僕從呵斥兩聲,驅趕一旁。
當然,也不乏有人心頭念頭攢動,暗暗生出歡喜之意——
好好好!那羅爲若是死了就好了,這城裡少不得一番混亂!
最好連同這羅晉恩一同死去,到時候,我等的機會就來了!
取而代之!
西域之地,風氣不比中洲,別看這些部族臣服於羅部,但其實一個個各懷鬼胎,一旦瞅見機會,就絕對不會放過,好似羣狼撕扯獵物一般,將原本的上位部族瓜分乾淨。
歷史上,那些強大部族突然衰敗的例子,數不勝數!
便在這蘊含着各種情緒的目光的注視下,紛紛擾擾中,車隊一路而行,沿途之人,多被隨行僕從驅趕開來,羅晉恩和摩摩爾漸漸接近了城西廢墟。
羅城主,不知道準備怎麼對付那人?
摩摩爾忽的出聲,這一路上他始終保持沉默,所以這一開口,倒顯得有些突兀,他雖不認路,卻從身旁衆人漸漸凝重的表情裡,意識到就要到達目的地了,這纔出聲問道。
摩摩爾此次前來碎木城,一方面固然是受師弟、好友多摩多爾佳的邀請,另一方面也是師門指派。
半個月之後,昭火九姓將要會盟,想要商議一番,有意聯盟,以對抗日漸西來的室羅人和從天柱山南下的諸多冰原部族。
極樂教估計,這次昭火會盟,很可能會推舉出一名可汗!
自朋氏分裂,化爲昭火九姓和火羅人之後,可汗之位空懸了二百年有餘,這才使得西域百國叢生,也讓極樂教能夠以一方門派的身份,雄踞一方,做諸國的太上皇。
於公於私,這次會盟對極樂教都有不小的害處,可是室羅人和冰原部族威脅在即,他們也知道不是內訌的時候,所以便想到了其他法子,想要一勞永逸的掌控西域各國,這纔有了摩摩爾前來之事。
他是來到了這碎木城,同樣的,其他極樂教上師也都各自行動,前往不同部族,作爲聯繫。
沒想到,這一來,碎木城就出了這等事情,以至於摩摩爾的計劃都沒有時間展開。
上師放心,這次事情,很快就會擺平,只要身在碎木城中,就沒有羅某辦不到的事情。羅晉恩瞥了摩摩爾一眼,從容說道,他對摩摩爾同樣心存戒心,知道極樂教有種邪功,能夠控制人心。
但羅晉恩對自己同樣有信心,多年的城主生涯,讓他養出了一股凜然氣勢,認爲自己能夠駕馭的了這摩摩爾,相互利用。
摩摩爾也不多說,只是眼底閃過一絲綠芒,懷中一顆綠色珠子隱隱跳動。
既然羅晉恩這般自信,不如就讓他去處理此事,最好和那人兩敗俱傷,這樣本座就能一舉掌控兩人!心裡想着,摩摩爾閉上眼睛,似在養神。
羅晉恩見狀不再多言,車馬前行。
很快,車臨廢墟。
前方,破碎的木板遍佈各處,一個個趴倒在地的身影,看得羅晉恩眼皮子一跳。
聽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難怪程直加他們會心存畏懼,連出手都不敢,別說他們,就是我看到了,心裡也不由得生出異樣,不過,倒是要見識一下,這人到底是何來歷!
心裡想着,他和摩摩爾走下車來,前面遍佈碎物,馬車不易通行。
下了車,羅晉恩目光一掃,自有一番威嚴,那些弱小族羣之人連忙行禮,有的乾脆就跪地磕頭了!
而後,摩摩爾眼中精芒一閃,也朝周圍掃視了一圈,淡淡的拳意散發出去,氣息飄散,周圍人的心裡都生出一股膜拜之意,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生出飄飄欲仙的快感,不少人都有些癡迷的看向摩摩爾,覺得此人寶相莊嚴。
一時間,羅晉恩威嚴,摩摩爾莊嚴,兩人一前一後的向前走去,所過之處,沿途之人紛紛行禮膜拜。
緊隨在兩人身後的四大侍衛和其他僕從都不禁心生敬佩,只覺得二人果真是人中龍鳳,端的不凡。
這時,侍衛裡排行第二的趙門突然道:就要到了,大哥,咱們四個最好是戒備一下,省的殃及池魚,實在不行,還是走爲上!
他這番話的聲音極低,又以真氣束聲,只有身旁的其他三名侍衛才能聽到。
恩?二弟,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程直加被趙門說的心中一動,隱隱泛起一個念頭。
就在這時,前面的羅晉恩和摩摩爾已經走到了於部所在,族長於威忙不迭的迎了出來,一臉惶恐和畏懼。
但羅晉恩和摩摩爾看也不看他,視線一轉,就落到了人羣前面挺立着的紫色身影上。
待看到那雙臂齊肩而斷的身影時,兩人都有些愕然,跟着視線上移,終於看清了其人面龐。
真個年輕!羅晉恩感慨了一句,但也以爲是返老還童的老怪物,就要上前言語,但旁白的摩摩爾卻沒有任何動靜。
這摩摩爾自從出來,就隱隱和他競爭,雙方都不願落了下風,這會兒突然沉默,羅晉恩心中奇怪,轉臉看去,頓時發現,摩摩爾的臉上充滿了驚訝之意,一雙眼睛隱隱凸出,那雙眼睛裡,流露出……
恐懼!
是他!是他!是他!中洲殺神陳潛!
此時,認出對方身份的摩摩爾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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