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者一途，隨着修爲的提升，見識得越多，經歷得越多，心性便會愈發的淡漠，直至最後的大道無情，心中波瀾不興一波不起的境界。
一個見慣了人間的生離死別，體會夠了酸甜苦辣，經歷過上百年世面的老人自然不會再像一個少年那般心中愛憎分明。
而所謂修行，用楊明前世的生物學簡單來講，就是生命不斷自我進化的過程。
在主世界，即便是先天，在普通人看來都是仙人一般高高在上的存在。
而更在先天之上的神尊以及天人至尊，則更是虛無縹緲的更高級生物，那等存在幾乎已經可以與普通人分割開來，超脫了“人”的範疇，隔絕着幾乎一個緯度。
俯視人間，小看天下衆生興衰起伏。
路邊的一隻螞蟻艱難掙扎最終死在路上，會使得路人產生惻隱之心嗎？
不會，恐怕更多的路人只會連那隻螞蟻的存在都無視忽略吧。
那些武道修煉到了高高在上，身處於雲端之上的高人們，於那些普通人來說，便是路人和路邊螞蟻的區別。
螞蟻，只是螞蟻，
就算路人不小心將其踩死，也不會有任何的愧疚之心。
這是路人和螞蟻之間的關係，也是高高在上的武道高人們和普通人之間的關係。
楊明很清楚，當實力不斷提升，當見識過的東西越多，經歷得越多，與天心相合，他的心性終有一天會變得更加的淡漠。
或許有一天，他會爲了自己的修爲提升而行滅世之舉，爲了自己更上一層而枉顧億萬生靈的性命。
但是，絕對不是現在！
因爲他還不是真正淡漠生命的神，他心中還擁有着曾經爲人的底線，雖然這一點底線或許在未來的某些日子爲他自己所打破，但絕不會是今日。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在不自知之間淪爲工具啊!”
覆滅一個世界，殺死億萬生靈這種行爲，於楊明而言也並非是那種絕對不能接受的事，他並非是那種擁有着道德潔癖的聖母。
若是在生命威脅或者極大的利益走投無路之下，也未必不能覆滅一整個世界，最多事後爲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在心中懺悔一番而已。
然而現在，平滅這個世界並沒有給他帶來半點的收益！
甚至連滅世這個念頭，都原本不是自己所產生。
自己，在無意識之間成爲了天道滅世的傀儡！
“厲害，無意識之間影響人的心性，將原本不會發生的事引導至另一條路，不愧是能夠產生那種能夠突破離開世界，前往諸天世界的那種人存在，如果世界分等級的話，那麼你的等級也算是不錯了吧。”
楊明遙望天穹，面色有些難看，低聲即將崩碎的天穹說道。
天道，蓋亞意識或許是真的存在，並且爲了生存能夠本能地作出屬於適合自己利益的行爲決定。
所謂“世界的果實”或許就是神州世界爲了避免最終覆滅的命運從而生成，能夠將天地重啓的一種不可思議的武學。
天罪，是天地生成，而非人所創建。
“看來以後要進入更高級的世界要更加小心了，哼，只不過這種感覺，真讓人不爽！”
無論是誰被人操縱，被人掌控作爲一件工具，心中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思及至此，楊明心中也是泛起一股陰霾。
破界石這種絕世奇物，爲何會出現在自己的體內，自己穿越諸天不斷強大的旅程，是否也爲人所操控？
思緒涌上心頭，但很快又將其壓在腦後。
現在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以自己神通境的實力或許在主世界之中已經是可以稱霸一方，掌控億萬人的命運，但在那等隨意穿越世界壁壘，縱橫諸天的人面前，比螻蟻也強不到哪裡去。
“可惜啊，無忌兄，雖然感謝你讓我發現了自身修煉出現的漏洞，只不過，現在確實已經遲了。”
楊明微微搖頭，面色平靜地對不遠處的殤無忌說道，聲音也不無嘆息。
頂上黑日太陽散發着無窮無盡的幽暗，天罪正自動運轉，吸取了更多的天地之毒力量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而且量變引起了質變，那周遭千丈範圍內的時間亂空就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插手得了的。
雖然很不滿“天道”對自己的影響，將自己化作一件工具，也對生活在神州大地上那些無辜的平民百姓感到有些同情，但要拼着消耗自己根基甚至有可能隕落的危險抵擋這一招天罪，他是不願意的。
畢竟，要怪就怪你們這個世界吧。
本來我也不想滅世的嘛，是它自己想要重啓，我也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此刻天上那佔據了天穹大半部分的黑色太陽開始收縮，極度壓縮的力量產生了難以想象的性質變化。
整個天際裂開一道道粗大無比的縫隙，好似蛛網般覆蓋整個天空，一重重詭異莫測的紅光從裂縫之中傾瀉而下，如若蒼天泣血，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這不詳的紅光之中。
與此同時，若是站在高處，便能看到整個神州大地此刻已經陷入了一種瀕臨崩潰的景象。
高山坍塌，大海倒卷，江河斷流......蒼茫大地離開了一道道長達成百上千里長的巨大峽谷裂縫，將整個大地分割地支離破碎，殘存的大地在源自於地脈深處的力量作用下震動起伏，巨量的海水沿着峽谷裂縫倒卷，咆哮吞噬至神州中央，整個大陸彷彿下一刻就要崩潰沉沒下去。
整個世界，此時已經是接近了破碎的邊緣。
“一千六百年前，神龍大俠能夠打斷天罪的施展，那是因爲當時宇文成都還沒有完成天罪降臨的招式，而且經過千年的發展，如今三部天地之間天罪力量的來源——人間罪孽的聚集也比之那個時候多了不止一倍，如果要強行阻止的話，即便是我也要花費很大的代價。”
楊明站在高手，負手身後，一襲青衣無風自動，淡淡地出聲說道，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說起來這還是你們人類所種下的惡果，人死之前產生的怨恨與魔氣相結合，化作天地之毒，不斷侵染着這個世界，即便是我現在不進行滅世，千年的輪迴之後，中毒已深的世界最後也要走向大崩潰，甚至連終結時代重新輪迴的資格也沒有，我之所爲，實乃救世而非滅世。”
“天地之毒，那是什麼？”
“這些東西你無需知道，你只要知道以我的現在的力量也不可能擁有終結一個世界的力量就是了，這種滅世一級的力量，本來也就是靠你們才擁有而產生，時至今日，你們也不過是自食其果而已。”
其實也算不上自食其果，如果當初沒有天外飛屍的降臨，沒有將那種詭異的“魔氣”帶到這個世界上，自然也不會與天地間無窮無盡的怨念結合，形成這種天地之毒，也不會有千年之後可能迎來的末日大崩潰。
真要怪的話，就只能怪那一切的源頭，從天外降落的屍體了，雖然當年天帝已經清理乾淨，但其身上攜帶的魔氣卻是沾染到了這個天地之中，並且不斷地蔓延，最終與那數千年積攢而來的怨恨結合，化作了天地之毒，化作世間最大的毒害。
只不過，最後形成這樣的結果，與那些視平民如螻蟻生殺予奪，將底層民衆極度吃人壓榨的武林中人也脫不了干係就是了。
“這......這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楊兄，難道以你的實力都不能阻止？”
這一刻，殤無忌面上也是露出了絕望之色。
此時大地開始劇烈震動，一條條裂縫蔓延而開，地面開始支離破碎，這並非是附近特有的景象，而是整個神州在這一刻都是開始了崩解。
“是耗費的代價太大而不做，而不是不能阻止對嗎？”
就在這是，一把聲音忽然在耳邊說道。
便見右臂無力垂下，胳膊上沾滿了血漬，衣衫襤褸的一頁書從遠處緩緩走來，開口道。
“若是我等付出足夠的代價，能夠請求仙尊收回此滅世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