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不是沒見過屍體,但眼前這八具屍體,卻令他的臉看。蕭逸不傻,他非常清楚這八具屍體拋在九華山意味着什麼。
秦禹蹲在屍體邊,心竅比地面的積雪更加冰冷。
修真者,怎麼能這樣死?二百餘年來,秦禹見過修真者的爭鬥,也見過修真者的屍體,但不該存在如此死法。缺失的喉骨、斷裂的脖頸、凹陷的胸膛、刺出體外的慘白骨骼,這幾具屍體,讓秦禹重新體會到了一種殘酷,來自於江湖的殘酷。
秦禹抿了抿乾燥的嘴脣,擡頭向蕭逸道,“這些人的魂魄俱散,死透了。”
蕭逸的臉色不光難看,還微韋曲着,秦禹又指了指那具無頭屍體,“沒想到連太真九老之一的弘嶽,也被人斬去了頭顱。”
秦禹起身,拍了拍蕭逸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弘嶽是出竅期修真,相信他的元嬰早已逃遁,太真道宗未必會讓你背上黑鍋…”
“你懂個屁!”蕭逸積蓄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他以兇狠的目光環視着四周,似乎要將殺人者找出來碎屍萬段,“那廢物明擺着是要嫁禍,他會讓什麼元嬰逃遁?媽的,他一定和太真道宗有仇,終於將我黑水宗坑進去了。伏虎羅漢,**你媽…”
秦禹已被罵的臉色大變,但他聽到“廢物”二字,眼神中透出了一絲凝重,秦禹知道,蕭逸口中的廢物只會是一個人。
“蕭逸,你是說,敖厲殺了他們?”
蕭逸冷冷一笑,“你也在江湖混過,會不瞭解梟霸的手段?在江湖,那廢物無法修煉真力,他殺人是憑藉技巧和強悍的肉體力量,硬生生將人打死。在修真界。他憑藉單純的肉體力量,還能將人打死?這羣修煉數百年的修真,真他媽是廢物中的廢物。”
說到恨處,蕭逸擡腳將一具屍體踢起,屍體狠狠撞在山壁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血印,“廢物,你他媽聽着,讓我和太真道宗爲敵。老子偏要去自首,老子去投奔太真,老子去做道士。你媽的…”
蕭逸仰天一陣狂罵後,一瘸一拐的向山巔走去,他背向秦禹地面孔,哪還有半點暴躁,眼中盡是深沉的陰狠。
秦禹順着積雪上一深一淺的腳印。目送着蕭逸離去。
“也許,我也該重新打算了。”秦禹看着地面的屍體。心中充滿了無力感。進入修真界,二百餘年。秦禹幾乎淡忘了江湖。
秦禹確實不瞭解敖厲,但相比蕭逸,秦禹更注重自己的力量。早在江湖時,秦禹就研究過敖厲的極端殺戮。他通過家族的勢力,收集了不少關於敖厲的修煉方法。直到有一次,在一個土匪口中,聽到敖厲曾將自己埋於滾燙的流沙內。秦禹完全死心了,敖厲那種極端殘酷地修煉,他無法模仿,也不敢模仿。
“他竟能擊殺出竅期的弘嶽,他不怕太真道宗?嫁禍?”秦禹一步步沿着蕭逸的足跡,向九華山巔走去,“江湖有他,我何必湊熱鬧?在江湖,我們難以爭鋒,在修真界,難說的很…”
秦禹在臥佛禪寺潛心修行,他是臥佛宗主的弟子,對宗門深度有着切實的體會。初入修真界的豪情,早已不在,地面地八具屍體,終於讓秦禹有了決定。忘記,要慢慢忘記過去,他要將秦家的勢力,全部帶入臥佛禪寺,秦家,該消失就消失吧。
當秦禹迎着清晨第一縷陽光,走上九華山巔,臥佛禪寺宗主,已成爲他地新目標。至於,讓秦家在修真界紮根,他已經淡忘了。
益州,青江邊,一個小小的市集。清晨,行人稀疏,只是在幾個早餐攤點,才透着幾分熱鬧。
“老闆娘,再給我盛上一碗。”令人難以相信,這手持瓷碗遞向老闆娘地女子,竟是凡真。敖厲坐在凡真對面,似在打量賣豆腐腦的女人。
攤點上的女人,擦了下額頭的汗珠,結過客人遞過地瓷碗,笑着道,“姑娘,你的聲音真好聽。這大清早,很難看到姑娘家出門…”女人將一邊囉嗦着,一邊將一碗細膩如玉的豆腐腦,擺在凡真面前,然後,指了指四周臨桌,“喏,每天早上,看的都是這
活地粗漢子,眼睛都長繭了…”
“豆腐西施,咱看你是越看越俏,早上看不到你,這心裡癢癢啊…”看上去四周食客和這老闆娘很是熟悉,肆無忌憚的開着玩笑,引得一陣陣笑聲。
“他們很快樂?”凡真的眼神有些迷離,在以前,她從沒經歷過快樂。
“普通人,總有他們的快樂,羨慕不來的。”敖厲將勺中的豆腐腦,吸入口中,細細享受着。
凡真看着瓷碗中的豆腐腦,輕聲笑道,“很有意思的食物。”
敖厲心中一嘆,修真者的長生,還真是沒意思。
凡真又吃了碗豆腐腦,似乎意猶未盡,她剛想說話,敖厲先一步道,“照你這種吃法,一次就膩了。吃,要學會享受。”敖厲如示範般,吸了口豆腐腦,眼睛微微眯起。
凡真笑了笑,“好吧,等下次再吃。我們一夜間,遁行數千裡,走了十六個市集,進了十六戶人家,你到底要找什麼?”
凡真的話,顯然影響到了敖厲的心情,他將瓷碗一放,苦笑道,“相對的穩妥,就意味着絕對的麻煩。你也看到了,大威的消息,很多都是被動的。如果我不去拿,永遠也不會知道。分佈在太、益、幽,三州的各個點,只要是大威首領都有權利提取其中的消息。只有,夜裡我們經過的十六個家庭,完全屬於大威魁首。只有我,才能提取隱藏在其中的重要消息。如果不拿,恐怕這些消息會一直沉寂下去,萬一有重要消息,就…”
敖厲還沒說完,凡真已經輕笑出聲,“你這是作繭自縛啊,方式倒是穩妥,外人實在很難想象。好吧,我們還有多少地方要去?別忘了,老毒物和哪個小夥子還在荒原吃肉呢,你不會把他們留在那吧?”
“我已叫人通知他們,去益州東側海邊。”
凡真暗暗驚訝,敖厲什麼時候叫人去荒原的?她怎麼會不知道?
敖厲似乎猜到了凡真所想,他笑了笑道,“被動的消息,一旦形成體系,很穩妥不是嗎?”敖厲將勺子向桌面一擺,“這勺子的擺放,代表着什麼?”
凡真眉頭微蹙,她看着還沾有殘餘豆腐的勺子,又看了看黑黃的桌面,實在看不出什麼端倪。
見凡真皺眉的樣子,敖厲“哈哈”大笑道,“我說,哈哈…別看了,它沒意思,什麼意思都沒有,我只是給你舉個例子罷了。”
凡真瞳孔中暴起了一點血芒,“你敢耍我!”
如果是其它修真,面對萬世血妖,不是被殺,也會被嚇個半死,而敖厲卻撇了撇嘴,“嚇唬我?很難!手癢,等回海島再打。”
凡真心中頗爲鬱悶,她和敖厲在“輪迴陣圖”中也不知打了多少年月,彼此瞭解的太深,如果敖厲還有殺不死的人,必然是凡真無疑,而凡真,更是別想殺死敖厲。
沒等凡真多想,敖厲看了眼賣豆腐的女人,向凡真道,“這裡是最後一個…”敖厲的話還沒說完,他和凡真同時站起,仰望着西方天空。凡真透過萬里空間,在遙遠的天幕上,撲捉到一道紫紅,敖厲雖然看不見,但他能夠感知到森森的殺意。
凡真神色濃重的道,“劍意直透益州,是紫,她是故意的,她在找我們。”
“這段時間,她安靜的過分了,突然冒出來也好,省得要去時時堤防。”敖厲說完,看了眼凡真,“萬年輪迴,吞噬阿修羅,重塑本體。你一定迫不及待了吧。也許,你們的恩怨要提前解決了。”
敖厲說完,凝視着西方天空,緩緩道,“她的殺劍,能夠破入阿修羅真身,我們要好好布個死局。”
就在敖厲和凡真說話的當口,紫紅劍意,直透天幕,刺入了益州東側。
敖厲和凡真的臉色同時一變,他們相互看了眼,攜手於攤點前消失。
“挺光鮮了二個人兒,說跑就跑的沒影了,這豆腐也沒幾個錢…”除了欠下了幾個銅板,敖厲和凡真,實在沒給這小小市集,留下什麼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