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丞相啊!”
帶着一絲幽怨的嘟囔聲響起,之前在廣場核心處,那巨大的血色妖異陣法中,正汲取那些三尺小人兒的精血,以求突破的白髮老人冉冉起身。
他身上,屬於太乙巔峰的氣息涌動,他的氣機,已經隱隱搭上了一絲大鑼的門檻,奈何還差了這麼一口氣,遲遲沒能突破。
張苞拎着司馬識,斜眼看着那白髮白鬚的老人:“司馬破,小老兒,越活越回去了……一把年紀,遲遲不能突破,居然連這邪法都用上了!”
老人司馬破笑吟吟的看着張苞:“這話,有理。老夫用這等手段,以求突破,實在是也沒奈何……嚇,修煉啊,果真是不容易。”
嘆了一口氣,司馬破喃喃道:“這也要,怪你們丞相啊。他就像是一座山,壓在我們司馬家這麼多人的心頭上,導致我們心魔迭出,若是不求外力,不借異術,怕是我司馬家,就沒幾個正經族人,能夠用正常手段突破修爲的。”
搖搖頭,司馬破揹着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張苞:“說起來,真是可悲啊!”
“大家都是凡人的時候,被你家丞相壓制着,咱們認了……凡人嘛,總有妖孽之輩,你們丞相,就是妖孽……我們凡人,沒辦法對付妖孽,被他壓制這麼多年,咱們認!”
“可是,大家都修煉得道,都成了傳說中的陸地神仙了。”
“我們都修成了神魂,無論是記憶、分析、計算、判斷,諸多能力,都比過往的自己,強出了百倍、千倍,大家都不是凡人了,一個個都機智無窮、計算無盡,思索問題,堪稱算無遺策,方方面面,都絕無紕漏的。”
“這般情況下,我們司馬家,還是被你們丞相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還有天理麼?”
“這,還有天理嘛!”
“做凡人的時候,被你們丞相欺負……大家都成了神仙了,還是被你們家丞相欺負……哎,哎,哎,我們這神仙,做得狼狽啊!”
張苞拼命的眨巴着眼睛:“哎,哎,哎,你這話說得,老子都有幾分同情你們了……嚇,這話說得,着實可憐。但是呢……哈哈哈,老子聽得是心曠神怡啊!”
“咱們家丞相,就是欺負你們了,怎麼的?”
“咱們家,有丞相坐鎮,無論你們有多少陰謀詭計,咱們就是穩穩當當的欺負你們,你們能奈我何?”張苞放聲狂笑,笑得得意了,衝着司馬識的小白臉又是幾個大耳光子抽了下去。
司馬識氣得麪皮發黑,他竭盡全力的撕扯着張苞的手指,想要從他手上掙脫出來。奈何任憑他用盡了全身力量,張苞的手指宛如鐵鉤,任憑司馬識如何掙扎,手指只是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血肉,根本掙脫不得。
司馬識掙扎了一陣,絕望呼喊:“老祖,出手罷。張苞在此,這可是一條大魚!”
司馬破乾笑了一聲,他渾身毛孔,同時噴出無量精血。
之前那些螳螂精,不知道屠戮了多少三尺小人兒,司馬破在那邪異的陣法正中,看似吞噬了這些小人兒的精血以求突破,實則真正拿來突破的精血寥寥無幾,其他絕大部分精血,都儲存在了他的身體內。
此刻精血噴出,磅礴的精血氣息涌動,凝成了一座宛如血色水晶雕刻成的小巧陣法。
司馬破身上,多了一件紫色的大袖長袍,他袖口一揮,一枚枚拳頭大小的血色晶石飛出,鑲嵌在了凌空浮動的小巧陣法上,一股股強橫絕倫的空間波動從那陣法中涌出,伴隨着歇斯底里的狂笑聲,一條條人影就從那小巧的陣法中大步走了出來。
八百名身形魁偉,身穿重甲,氣息儼然都在太乙境之上的甲士。
這些甲士身高近丈,每人都揹負八支標槍,左手緊握近乎和身軀等高的獸面紋重盾,右手揮動只有六尺長短的雙刃重斧,身後緊跟着一水兒皮毛漆黑的高頭駿馬,馬鞍旁的鉤子上,掛着長有兩丈許的三棱破甲馬槊,更揹着重弓箭囊,每一匹馬都馱着十二個箭囊,裡面塞滿了特製的重型箭矢。
這八百甲士身上的甲冑,手上的盾牌、重斧,背後的標槍,還有那八百匹高頭大馬身上的馬具,乃至馬槊、長弓、重箭等等,無不閃爍着森森幽光。
隔着圓光術,隔着數十光年的距離,刑天鯉一眼看出,這些甲士身上的裝備,盡是用先天靈金鍛造的太乙仙兵,而且鍛造的手法頗爲精良,他更是從中,看到了好些熟悉的技巧細節!
嗯,這些裝備,盡是截教一脈的煉器手法。
不入真傳,乃是截教外門的那些千山萬島的旁門修士傳下的法門……雖然不是截教真傳的核心煉器法門,但是這些旁門左道外門弟子的煉器手段,更加極端,更加邪異,雖然有各種不良不足的弱點,但是其威力和成長速度,卻無比驚人!
“截教路數?”刑天鯉剛剛發現這些裝備上的某些細節透露出的底細,神魂中,那部《通天劍典》內,就有無量祥光噴涌,大量截教真傳、旁門外傳的煉器手段,就宛如潮水一樣擁入了刑天鯉的神魂。
經歷了百多個世界,熔鍊了百多個世界的天道,更是修持了這麼長時間的《普度菩提經》,刑天鯉的神魂已經突破到了準聖境。
浩如煙海的煉器手段涌入,刑天鯉只是眉頭微微一皺,就將這些煉器法門吸收一空。
透過圓光術,再認真端詳這些司馬氏甲士身上的裝備,刑天鯉心中就有譜了——這些甲冑、兵器究竟用的是哪一家法門,是截教千山萬島諸多外門弟子中,哪一個弟子傳下的法門,這些裝備的優劣之處,甚至是最脆弱的弱點,他一眼看去,盡在心頭。
這就是,降維打擊了。
如果是刑天鯉面對這八百司馬氏的精銳甲士,他哪怕是手持一柄平平無奇的天仙器級別的仙劍,都能輕鬆斬破這些太乙級的重甲!
這就是純粹的降維打擊了嘿——刑天鯉可是那位聖人的親傳弟子,而這些司馬家的手段,不過是曾經的截教外門弟子傳承的小手段。
張苞對那小小破空陣法中走出的甲士不屑一顧,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走在那些甲士最前面,披頭散髮,衣不遮體的青年身上。
這青年,長髮凌亂,衣冠不整,腰間纏着一條兜襠布,裹着一條千瘡百孔的爛袍子,光着腳,行走之時目光狂亂,面色狂熱,手舞足蹈的,瘋瘋癲癲的氣息,引得四周虛空都在扭曲,震盪。
他‘哈哈哈’的瘋狂笑着,他的笑聲,直接引得四面八方的螳螂精們,都一個個眸光散亂,差點就要隨着他一起手舞足蹈、引吭高歌了。
“平原王,司馬乾!”張苞冷哼了一聲:“就你這個瘋癲傢伙,就想算計老子?”
刑天鯉腦海中一縷靈光閃過,西晉平原王,司馬乾,司馬懿第五子,這傢伙……不好名利,但是似乎有記載,這傢伙有精神分裂症?
看着這傢伙衣不遮體,瘋瘋癲癲的模樣,刑天鯉喃喃道:“都修成了大羅了,這精神病還沒痊癒麼?”
司馬乾‘咯咯’笑着。
他的聲音突然一變,從瘋瘋癲癲的瘋子囈語,變成了威嚴無比、高高在上的帝皇之音:“張苞,你區區一偏軍小將,焉敢悖逆犯上?跪下,效忠於朕,朕不惜列土封疆!”
司馬乾麪皮上皮肉腫起,腫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肉瘤子。
‘啪’的一聲,肉瘤子炸開,一名身穿大紅色帝皇袞服,手持玉璽,腰間佩劍,面孔生得和司馬乾一模一樣的帝皇,就從肉瘤子裡崩了出來。
這人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都和司馬乾一般無二。
但是他身上的氣息,卻比司馬乾更強出了一籌,司馬乾自身不過是大羅初期的實力,而這尊帝皇司馬乾,氣息儼然已經達到了大羅後期。
“小小張苞,守門之犬,焉敢放肆?”又一個殺氣騰騰的聲音從司馬乾體內炸開:“在本王面前,小小張苞,可堪本王一劍之威麼?”
司馬乾的脖頸上,又是一個肉瘤子炸開。
於是,一尊身高几近兩丈,身披王袍,王袍外裹着一套黃金龍甲,器宇軒昂,威武不凡的王爵,就從肉瘤子裡化爲一道流光竄出。這廝的氣息,比那帝皇司馬乾更要強大,其修爲,分明達到了大羅巔峰的水準。
又有大吼聲響起:“爾等休要呱噪,張苞區區一蜀漢小將,哪裡值得你們動手?讓本將軍斬下他的頭顱,本將軍要用他的頭顱製成酒器,痛飲美酒啊!”
狂笑聲中,司馬乾的脖頸上又鼓出了一個肉瘤子。
血肉噴濺,一尊身穿鐵色重甲,身後有一杆帥旗浮動,氣息鐵血肅殺,身高一丈許的大將軍,從中崩了出來。
他剛剛竄出來,就一聲大吼,絲毫不顧張苞手上司馬識的死活,化爲一道流光,直奔張苞。‘轟’的一聲巨響,大將軍司馬乾和張苞一拳對撞,整個廣場無數地磚盡成粉碎,大羣螳螂精甲士被震得吐血飛退,那大將軍司馬乾悶哼一聲,向後踉蹌着倒退了三步。
張苞站在原地,腳步沒有挪動分毫,但是他的身體,也被那大將軍司馬乾震得晃動了一下。
更慘的是被張苞拎在手上的司馬識。
張苞硬生生接了大將軍司馬乾一拳,無論是司馬乾還是張苞,可都沒將司馬識的死活放在心上。兩人重拳衝擊,固然是兩人本尊吃了九成以上的衝擊力,些許餘波散溢開來,依舊震得司馬識渾身血肉崩裂,大片碎肉噴濺數十丈,身上好些地方露出了白慘慘的骨頭。
司馬識痛得嘶聲慘嚎,他厲聲吼道:“五祖,您且小心些!”
‘嗤嗤’聲響起,司馬乾體內,一道陰柔扭曲的聲音傳來:“不怕,不怕,哪怕你被打得粉身碎骨,魂靈兒都不全了,老祖我也能用至高玄奧的幽冥巫術,讓你起死回生,重返人間!”
“嘻,司馬識啊,你這小子,修煉的稟賦,只是馬馬虎虎,平日裡做事手段,也只是馬馬虎虎,在我司馬氏衆多子侄中,你的才幹、能爲,都只是馬馬虎虎。”
“哎,你這樣的子侄,端的只是一條米蟲,活着也只是浪費糧食!”
“不如讓老夫將你稍稍修整一下?”
“老夫這裡有太古人族至高巫殿的巫神衛的煉製秘法,老夫將你打殺了,然後煉製成永恆不滅、萬劫不朽的巫神衛,讓你成爲我司馬氏世代傳承的一張底牌,豈不是妙哉?”
隨着這陰柔扭曲的聲音飄出,司馬乾的胸膛上,一個肉瘤子腫了起來,血肉噴濺中,一個身高六尺許,乾癟、瘦削,氣息詭邪莫測,穿着粗布衣,拎着白骨杖,體內巫力涌動的大巫司馬乾,悄然冒了出來。
這大巫司馬乾一出現,四面八方就陰風捲動,鬼火繚繞。
他朝着張苞陰測測的說到:“張苞小子,只管出手罷,將司馬識這小子弄死……嘿,老夫總不好意思親自下手戕害自家兒郎,但是你將他弄死,卻是無妨。”
司馬識面孔扭曲,滿是鮮血的面龐上,兩顆驚慌失措的眼珠子亂轉,他朝着司馬乾本尊嘶聲尖叫:“五祖,您救救孫兒罷!”
瘋瘋癲癲的司馬乾本尊笑着,那帝皇司馬乾、王爺司馬乾、大將軍司馬乾,還有大巫司馬乾,也都瘋瘋癲癲的笑着。更多古怪扭曲的笑聲從司馬乾體內響起,他袒露的身軀上,一個個肉瘤子腫脹,不斷有血肉炸開,一個又一個古怪的司馬乾不斷從肉瘤子裡崩了出來。
有小兵司馬乾,有宦官司馬乾,有詩人司馬乾,有屠夫司馬乾,有行商司馬乾,有官員司馬乾……甚至,還有幾個女裝的司馬乾,分別是青樓的老鴇、紅牌的姑娘、端茶送水的侍女……
林林種種,刨開司馬乾本尊,三百六十個司馬乾齊齊現身。
讓人驚怖的是,這三百六十個司馬乾,氣息最弱的,也是大羅初期,就是那個身份地位最高的皇帝司馬乾,他是所有司馬乾中最弱的一個。
而修爲最強的,悍然是一個渾身衣衫襤褸,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年齡只有七八歲的乞丐司馬乾——這廝拎着一個破碗,一根竹竿,氣息卻分明突破了大羅境界,已經達到了半步準聖,隨時可能突破,真正破入準聖境的水準。
刑天鯉一行人看得是目瞪口呆,歎爲觀止。
“精神分裂,還有這般好處?”刑天鯉不斷地搖頭,這是哪位天才弄出來的手段?
三百六十個分裂的意識,每一個意識都形成了一個獨立的分身,而且修煉迥然不同的功法,還都有所成就,最弱都達到了大羅金仙境!
這司馬乾的天賦,着實是詭異到了極致,也可怕到了極致。
三百六十個分裂的意識同時修煉,都能分別修煉成大羅金仙,若是他的精神沒有分裂,而是完全的匯聚一體,一門心思的修行……他的修爲,會達到何等驚人的地步?
三百六十個大羅司馬乾,從四面八方圍住了張苞。
司馬乾本尊站在這些分身後方,將這些分身從體內分解出去後,司馬乾本尊的眸子已經變得極其清澈,面部表情也變得深邃而寧和。
他揹着手,靜靜地看着張苞:“可惜了,只是你張苞啊……卻也是僥倖,是你張苞,卻也是好……總不敢,真是你爹那老屠夫吧?若是他一頭扎進了這個陷阱,本王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早就聞風遠遁了!”
一旁的司馬破乾巴巴的笑着:“五祖,您說笑了。這白鸞星上的設計,可是您主動請纓……”
司馬乾斜了司馬破一眼,冷笑道:“蠢貨,老子是瘋子啊,老子主動請纓,你們還真當真了?啊呸……這種事情,落入埋伏的是張苞,老子當然樂得出手。”
“功勞什麼的,老子是不稀罕的。”
“但是能生擒活捉,或者斬殺了張苞,老子多有面子啊!”
“面子,你曉得不?面子!”
“但是呢,也正是因爲面子,僅僅是爲了一點面子,和張苞打打殺殺的,也就罷了,張苞嘛,本王還是有點把握的……可是,如果真是蜀漢的五虎上將中任何一人闖了進來……啊呸,本王身嬌肉貴的,怎可能和他們玩命啊!”
司馬乾這話說得,光棍。
司馬破、司馬識,還有在場的司馬氏族人一個個直翻白眼,卻一個個無話可說。
司馬破悻悻然的喘了一口氣,很狠的盯着張苞冷聲道:“好了,張苞,咱們的後手,出來了……平原王王駕在此,他老人家親自出手,生擒活捉你一人,那是綽綽有餘的了。”
“你家丞相,可能料到這一步?”
“你們丞相,可有什麼準備?”
司馬破咬着牙,極其陰戾的說到:“現在那些小人兒的朝堂上,他們正和你們蜀漢鬥得厲害,幾乎都要兵刃相向啦……你們家丞相,就算是妖孽,他也總要有個極限罷?”
“他將你張苞支使來了這裡,已經足夠嚇人了。”
“他,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