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斯坐在醫院花園中的石椅上,凝眸看着遠方,眼眸深處,盡是描繪不盡的哀傷在蔓延着。
低頭,看着自己緊握的拳頭緩慢的打開,那空蕩蕩的掌心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冰冷。
淚水,無聲的從貝斯的眼角滑落,他的嘴角牽強的勾起一抹笑,無力的開口說道:“可心……”
“還在念着可心?”
身後,安素林的聲音輕輕的傳來,只是聽着,便覺得很是溫柔,卻讓貝斯的心爲之一動。
他快速的反應過來,將自己的手再次握成拳頭,慢慢的站起自己的身子轉了過來,看着站在自己身後慈祥的笑着的安素林,脣瓣輕啓,冷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貝斯語氣中的不悅,安素林完全沒有在意,只是擡起自己的腳,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撫了撫他劉海上掉落的雪花,眼眸之中,充滿柔情。
然而,貝斯卻只是淡淡的笑着,卻顯得有些疏離。
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安素林的嘴角才垂了下去,手也收了起來,表情略帶嚴肅的說道:“這大雪天的,你就穿着薄襯衫加醫生袍,太冷了,我幫你準備了大衣在辦公室,待會回家的時候記得要穿。你這身子本來就弱,要是着涼了又沒人照顧,那不就糟糕了嗎?”
“我着涼有沒有人照顧,我說這一點你也是不用擔心的!”
聽得出來,貝斯的語氣很是冰冷,但是他表情的不悅卻也不是冰冷:“我想你現在的職責就好還是好好照顧一下藍可心,她的身子狀況,現在不能輕視!”
“貝斯,你什麼時候,才肯開口叫我一句?”
“叫什麼?”
嘴角,冰冷的扯起一抹笑,貝斯別過自己的臉,徑直的坐到了石椅上。
雪花飛舞,飛舞飄落在他的身上,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已經逐漸變得冰冷,他的眼眸也變得失神。
遲疑了許久以後,安素林才緩慢的開口說道:“貝斯,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是嗎?當年我也曾經努力過的,可是到了最後,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我當初之所以會選擇這麼做,我完全都是爲了她好的……”
“爲她好?”冷冷一笑過後,貝斯微怒的說道:“你這話說的倒是簡單,可是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大的後果嗎?那是兩條人命,兩條人命好嗎?你知不知道你毀了一個家,你知不知道你到最後連累了多少個人受傷害?”
伴隨着他的怒吼聲落下,安素林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冰冷的淚水不斷的從她的眼眶內掉落,她的身子一下子就倒在雪地之中,膝蓋沉落到了雪地,說不清楚的冰冷刺入骨頭的深處。
她凝眸,擡起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貝斯,下脣緊咬,哭着說道:“我知道是我害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可是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啊
!爲什麼都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能放下仇恨呢?這些年來,我都已經離開了葉家了,我百般的討好你,我甚至是對你有着無微不至的照顧,可是爲什麼在你的眼中,你終究還是把我當成一個陌路人?就算見面,你也只是把我當成是夫人來尊重……貝斯,在我眼中,你也是孩子,你完全可以和我撒嬌鬧騰的,我不會計較的,我多麼希望你能夠和我多一份親近……”
“沒辦法!”
沒有等安素林的話音落下,貝斯便打斷了她的話,雙眸佈滿怒火的看着她,斥聲說道:“如果我現在說我原諒你的話,那麼不就等於說我已經放下了一切嗎?安素林,你現在是得償所願,你現在過的日子也是逍遙自在,但是你想過那一些被你害的人,現在怎樣了嗎?安素林,我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原來你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貝斯……”
冷眸,直盯着安素林看了許久以後,轉身離去。
看着那漸漸遠去的身影,安素林的淚水掉的更加的兇猛,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冰冷,帶着絕情,只是看着,便讓安素林的心碎了一地。
也不清楚到底走了多遠,貝斯的腳步突然怔了在原地,遲疑了片刻以後緩聲說道:“我相信她不會想要看到你這樣虐待自己的身體的!如果真的覺得虧欠她的話,那麼就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吧……阿姨……”
當最後一個詞語落下的時候,安素林猛地擡起自己的頭,看着貝斯的身影,泣不成聲……
二十多年來,這是貝斯第一次自己開口叫她阿姨,他否認了他們的關係這麼多年,就只因爲他恨她。
然而,這一切的恨,都只是源於二十多年前的一場事件……
“姐,別哭……”
破舊的醫院手術室內,一個金色頭髮,藍色眼眸的女人穿着病號服,挺着大肚子躺在手術牀上,她滿臉的淚水,看起來十分的悽慘。
坐在手術牀邊的另外一人,則是安素林,年少的她長髮散落,面色姣好,臉上畫着淡淡的妝容,眼中含淚,顫抖的手緊握着女人的手,柔聲說道:“我會救你的,我會的,你放心,放心……”
說完了這句話以後,安素林的淚水便不斷的滑落,打在了女人的手背上,她蒼白的臉色,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輕聲開口說道:“姐,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很清楚的,你不用爲我擔心了!我們早就知道了會有這樣的結局不是嗎?爲什麼還要那麼傷心呢?”
快速的搖了搖自己的頭以後,安素林哭着說道:“貝爾,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放棄救你的!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只要你能活過來?”
聽着安素林的話,安貝兒動作遲緩的轉過自己的頭,伸手撫上了自己高隆的腹部,無力的開口說道:“姐姐,不管
能不能救活我,現在我都已經不奢望了,我只想要讓我的孩子能夠倖幸福福的長大,那就夠了!我現在唯一的奢望,就只是希望貝斯能夠健康成長。對於貝斯,我虧欠了太多,從小我就沒有在貝斯的身旁陪着他,特別是遇見了他以後,我就完全拋棄了貝斯,婚後的生活雖然也如願,但是他卻也還是離開了。有了這個孩子,我全身心都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我有了太多的疏忽,我漸漸漸開始不明白了,到底,爲了這個孩子我將整個貝家都獻了出去換回換回我的平安,到底,值得嗎?”
現在的她,開始不斷的回想這些年來經歷的一切,當初她未婚先孕,生下了貝斯,對年少的她來說無疑就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所以,對於貝斯,從來都是安素林在照顧着他的!直到後來,她遇見了現在的丈夫,墜入愛河,卻又在懷孕不久就失去了丈夫,這對於她來說,更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沉默了片刻以後,安素林的下脣死死的咬着,轉過頭去伸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用那極其哀傷的語氣說道:“貝兒,從小到大不管你做什麼事情我都會全力支持!在你的感情上,我也從來就沒有反對過,你當初因爲不敢要貝斯這個孩子,我就幫你養,遇見了他,我花費一切心機撮合了你們!我知道他的離開對你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是現在你別忘了,你還有一個孩子,你這也不吃不喝的,就是因爲你放不下他,難道你不覺得你這樣對孩子來說也是不公平的嗎?貝爾,你沒有權利決定你孩子的人生,難道你想要孩子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嗎?”
不管安素林到底說了些什麼,貝兒終究還是轉過了自己的頭,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的小腹,輕聲說道:“就算我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就算我真的把孩子生下來了那又怎樣?姐,我現在有腦癌,能不能活下去都還是一個問題,我怎麼可能有辦法替我的孩子決定他的人生呢?”
“腦癌並不是不可以治療的,我答應你,我會找來最棒的醫療團隊救你的,只要你有了活下去的信念,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你的!貝兒,你是我安素林在這個世界上上唯一的親人,難道現在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
她輕輕的笑着,這樣一個美得傾城的女子,從來就不敢預料自己的人生能有多麼的完美,只是,天妒紅顏,她終極還是命不久矣的。
大約是沉默了五分鐘左右吧,安貝兒的手才無力的從自己的肚子上滑落,伸手拉住了安素林的手,笑着說道:“姐姐,如果我真的撐不下去了,將來我這個孩子還是由你來幫我養!就像是貝斯一樣,他明明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媽媽,可是他寧願叫你一句媽咪也不願叫我一句阿姨,就是因爲我沒有盡到媽咪的責任,而你,我知道你是真的疼愛我家貝斯,所以這一個孩子,我也拜託給你了……”
“貝兒,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不會在替你養孩子了,絕對不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