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天空昭示着黑夜的來臨,一輪彎彎的血月高掛九霄,冰冷淡漠,一如數萬年前審視大地之的神魔一般,審視着東荒大地的凡人。
白天隱匿,夜晚顯現,這血月到底蘊藏着怎樣的秘密?
陳安搖了搖頭不再去管,轉過身來,看向眼前的城池。
這是一座以藏青爲主色調的城市,規模也大乾的望城級別,但卻有厚實堅固的龐大城牆保護,憑地勢之利依山而建,城牆加城基怕不是得有百丈之高,絕對當得起宏大二字。
四座輔城分佈在這座城市的四角如最忠誠的護衛一般牢牢守衛着城市的四方,五座城池隱隱綽綽的漆黑炮管,時不時有符光芒閃過,若是有敵來犯,他們隨時能城牆腳下這片地域變成墳場將一切來犯之敵統統葬送。
陳安等人的目的地卻不是青孚主城,雲船徑直向着一處青白色調的輔城開赴而去。
沈林在一旁爲陳安介紹道:“那是高陽氏的大本營,我們先去那裡安頓,明天再帶你去主城逛逛。”
陳安點了點頭,注意力大半被下方堡壘式的城池構造吸引,現在飛的近了,城池的整個面貌都展現在陳安的面前,讓他的面不由帶了一點古怪之色。
在大周時,他做過將軍(血司司主),雖沒與敵對陣過,但卻真實統領過大軍,還曾狠狠惡補過兵陣布排,防禦工事構築等知識,此時看着下方城池,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四座輔城拱衛主城,而像是主城在保衛着身後的三座輔城。
青孚城依山而建,向陽而築,除了一角的輔城暴露在外,其他三座輔城全都被青孚城藏在了身後,而另一邊的山脊下則是萬丈深淵,裡面肆虐着能將金鐵吹成齏粉的罡風,妥妥的天險。
也是說,外敵想要攻打到那三座輔城,除非先破青孚主城,再踏階而,纔有機會,而那三座輔城則隨時能脫離青孚主城,成爲獨立的防禦工事。
“那裡是哪裡?”陳安好之下,指着另一座以青灰爲主色調的輔城向沈林問道。
“哦,那是青陽氏駐地。”沈林不疑有他,隨口回答。
果然如此,陳安心頭恍然,但還是乾脆問個徹底,又指着剩下一座道:“那不會是城主府吧。”
來時他知道,青孚城以高陽氏族和青陽氏族爲主,兩大氏族的意志可以決定青孚城的走向。但如今整個東荒都是氏族共和制,青孚城自然也不能例外,要給其他小氏族一個公平決定自己命運的機會,所以設立了一個城邦議事院。
這個城邦議事院,大概有二十四個席位,一位城主主持會議,一共二十五人,每次青孚城有大的決策動向,都由這二十五人投票決定。爲了表示mín zhǔ,表示公平公正,城主要從小家族裡選舉,不能從青陽和高陽兩族誕生,而二十四個議員席位,大概有五六個是給小家族預留的,剩餘的青陽高陽兩族對半開。
所以陳安才以爲能平衡高陽青陽兩家的當爲小家族代表的城主勢力。
沈林搖了搖頭道:“城主當然是住在青孚主城之,而那個原本是寒陽氏的駐地,現在爲青孚城的軍械基地。”
“寒陽氏?”
“原本的青孚城四大氏族,高陽,青陽,寒陽,牧陽,百年前牧陽徹底消失,寒陽淪落成小家族,離開了青孚城,所以……”沈林說這些不帶任何感*彩,一個氏族半年的興衰更替對於他人來說確實也只是個平時閒聊的故事,濺不起絲毫漣漪。
“都是‘陽’?”看着越來越近的青白色輔城,陳安隨口閒聊似地道。
“這裡古時是陽時之地,四大氏族分狩四時,以之得名,後來更名爲姜,所以四大氏族均都姓姜。”沈林也隨口解釋了一句,他的心思大半放在遠處的城池,離家已經四個多月,不知道家是否安好。
陳安微微一笑,東荒倒是保留了許多古舊的傳統,喜歡以居處爲姓,以工作爲氏。沈林所說的分狩四時,指的卻是四種職業,青陽爲春,主生計,也是一羣種地的;牧陽爲夏,主運作,可以想見一些行腳商人;高陽爲秋,主殺戮,高陽氏的祖先都是英勇的戰士,因此所謂姜姓高陽氏是居住在姜地的戰士;寒陽爲冬,主收藏,需要建造很多庫房收納事物,所以他們其實一羣工匠。
其餘還有很多有趣的姓氏,如百工,臯陶,只是接下來陳安卻沒有與沈林繼續閒聊下去,因爲高陽氏族的駐地青孚輔城終於到了。
龐大的雲船緩緩降落在輔城心的望臺,這裡已經等了很多人,姜露寒、邢幕、姜賓……以及青孚城主百工谷。
他百工氏本是高陽氏附庸,聽聞高陽家主出事了,嚇得他三魂去了七魄。
這不,聽得姜曦珺迴歸,拖着虛胖的身體屁顛屁顛的趕來了,還帶來了誠摯的問候,和實質的壓驚禮物。其實,更多的是想親眼見姜曦珺一面,給他自己壓壓驚。畢竟他是高陽氏扶臺的,高陽氏要是有個什麼變故,他這城主也當到頭了。
因此見得姜曦珺走下雲船時,他一個箭步躥了過去,笑得五官都快看不見了,整個臉變成了大饅頭,這副模樣高陽氏所有人加起來都要狗腿的多。
“聽聞高陽家主有遇,真是蒼佑之,谷帶來了些許薄禮,以爲祝賀,不成敬意。”
遇往往意味着幸運,幸運在東荒是妥妥的褒義,不帶任何貶低,蒼佑之更是莫大的祝福,至於迷失道路的囧事,百工谷隻字不提,把姜曦珺誇的好像出征凱旋歸來一樣,也是個妙人。
姜曦珺一開始被嚇了一跳,但看清是百工谷,卻也沒有拿捏姿態,自然地還禮,與之交談起來。雖說青孚城主是個傀儡,但該有的敬意還是不能少的。
沈林對此甚爲不耐,拉着陳安先脫離了隊伍,向城內走去。
這座輔城規模不大,卻五臟俱全,莊園,工匠鋪,商行、田畝,演武場……全都具備,算有個萬一被圍城,也能夠自給自足堅持數年,完全是一個戰爭堡壘。想來另外幾座輔城的情況也是相當,他們建來是大氏族爲了保全火種的措施,如此算是青孚城失守,他們也能很好的再生活一段時間。
陳安四處觀望着被沈林拽到了一處建築羣前,這羣建築青瓦白牆,與輔城其他地方一般,只是更乾淨更整潔,於是青白二色則顯得更清晰,更靚麗。
兩人走近這片建築羣,拐進了一個小巷,深入百十步,沈林伸手推開了一套四進院落的大門,引着陳安走了進去道:“這裡是我家,現在我一個人住,你也沒個落腳的地方,和我一起吧,隨便找個房間行,這裡沒別的好處是地方大。”
兩人正說着話,一間廂房走出了個四旬下的老婦人,面容蒼老,腿還一瘸一拐的樣子。
沈林見了,隨口介紹道:“這是吳嬸,住在隔壁,時不時會過來幫我漿洗下衣物,打掃打掃房間。吳嬸,這是我剛結交的小兄弟,君月一,以後我們兩人住在這裡。”
吳嬸衝陳安憨笑着點了點頭,纔對沈林道:“林少爺,您既然回來了,老婦人先走了。後日再過來爲您漿洗衣物。”
沈林擺了擺手,道:“嗯,幸苦您老了,您回去休息吧。”
看着吳嬸轉身離去的背影,沈林對陳安解釋道:“一家子都沒了,剩她一個孤老,我們偶爾回來會給她帶點衣物吃食,只是像她這樣的人,整個青孚城還有很多,根本顧不過來。”
陳安心不屑,天下可憐人多了去了,他也見的多了,根本不會同情心氾濫,但爲了配合沈林,表面還是做出了一副慼慼然的樣子,但轉眼間把話題岔開道:“你沒有成親?”
他何等樣人,只是在院轉了一圈發現這裡完全沒有女主人的痕跡。
沈林苦笑着聳了聳肩道:“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害人家姑娘幹嘛?”
也是葩,十二連城這些年人口銳減,所以規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必然成婚。可高陽氏倒好,一個姜曦珺年逾雙十,一個沈林將近而立,做出相當不好的表率,不知道這婚姻政策如何在高陽氏推行下去。
不過東荒男女地位基本平等,軍隊之男女率幾近半對半,所以狩獵妖魔之時死亡率也是相當,城生活的男女數量可謂相當,選擇面不廣也是個制約原因。
好在這次從大乾礦場,足足掠來四萬人,其女子佔了七八成,絕對能大幅度緩解此時青孚城的人口危機。這當然不是高陽氏刻意,而是他們本爲罪民,男子大部分在大乾的時候被殺光了,只留一些婦孺被流放,所以纔出現女多男少的這種情況。
血月高懸,時間已是不早,又是一路疲憊,陳安與沈林互道晚安便各自回房睡去,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