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讓四皇子的臉色一變,手上的動作頓在那裡,他倏然擡頭,往他先前站的窗櫺邊望去。
銀色的月光下,映照着窗櫺前的兩個人。
“蕭越……”
四皇子的聲音裡透着冰冷,像是白日裡看到了鬼,“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
“爹……”旭兒喃喃地叫到。
蕭越朝他揚了揚脣,而後,目光陰冷地掃向四皇子,譏諷地說道,“你想說,我應該在渡口那裡被你的人劫殺下來,是嗎?”
四皇子咬着牙關,又一點點放鬆下來。
“我沒指望過能夠一定攔住你。
只是,你以爲找到我,就一定能夠殺了我?”
“要不然呢?”蕭越撐着窗櫺跳了進去,緊接着,外面扔進來兩個被綁起來的精壯漢子。
四皇子看到地上的兩人,眉頭不自覺地動了動。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四皇子擡頭看着蕭越。
他的刀依然沒有離開旭兒,蕭越並未上前,而是在他不遠處,傲然的看着他,
“你做的幾乎讓人看不出什麼破綻,先是逃出皇覺寺,然後挑撥宗室動亂,不過,我倒是挺意外,你竟然沒有趁着這次浴佛節行刺皇上。
不過,大概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皇上那裡暫時插不進去手。
你逃出去之後,皇上也開始戒嚴,而你,也聰明得很,和個在臭水溝裡生活的老鼠一樣,忍了很久。
你知道,只要不急不躁,總能有成事的一天。
可你沒想到,皇上比你想的謹慎得多。”
“而我這裡,明知道你逃亡在外,怎麼會疏於對家人的保護?”
蕭越毫不掩飾自己的嘲諷,一面拿出摺扇輕搖。
這個屋子,並不是普通的屋子,只有剛剛那個窗櫺可以通風,這樣的天氣裡,尤其顯得有些悶熱。
蕭越搖着扇子,看起來悠然愜意,四皇子卻是心浮氣躁的。
“是嗎?那你這是貶低我?”
“你很有自知之明,確實是貶低你。”蕭越悠然地搖着扇子。
四皇子臉上忽然變得猙獰起來,“那又如何?你聰明,能幹,到頭來,你的孩子還不是在我手裡。”
“可惜,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本來是要抓念念的,卻抓了你兒子過來。”
蕭越的眼神忽然一冷,他站了起來,“你的手下很厲害,眼力身手都不錯,倘若我沒有作準備,大概今日,也會無功而返。
可我從小到大,生活的環境是你無法想象的,這些暗襲對我來說,一點都算不上什麼。
你逃出了皇覺寺又如何?就算你將來得到天下又如何?只會用這樣低劣的手段,靠綁架孩子來達到目的。”
四皇子‘哈哈’大笑起來。“那又怎麼樣?”
他放低聲音冷笑起來,“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我已經不是什麼親王,不是皇室之人,難道我還要顧及什麼顏面不成?
我不管什麼手段低劣不低劣,我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好。自古以來,強者爲王。
我只要殺了他,你就是不死也要痛苦半死,你唯一的兒子,哈哈哈……”
“蕭越,你知道這叫什麼嗎?爲人不善,老天爺都不能容你了。從前你殺了那麼多人,今日,你的兒子將被別人殺。”
“我若是再把你殺了,到時候皇上大概不是氣死,就是痛苦半死。誰還能有你這樣爲他賣命呢?”
蕭越眯眼看他,同時往前走了兩步,“難不成你以爲殺了旭兒,殺了我,皇上死了,這皇位就落到你頭上不成?
只要你敢公開在京城出面,不出片刻,宗人府的大刀就會把你剁成肉醬。”
四皇子獰笑,“誰說我會死?我怎麼會死?我纔沒那麼容易去死。
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我一出生就是天子驕子,深受寵愛,可如今呢?我落魄至斯,我在他鄉隱姓埋名,看着你們在朝上呼風喚雨,怎麼能快活得了?
我不但要將你們一個個殺了,還要將屬於我的一切奪回來。
我要真真正正當天下王者。”
四皇子得意地看着蕭越。
蕭越搖着頭,道,“你真是瘋了。”
“我就是瘋了,那又如何?”四皇子瘋了一般,大聲嘶吼着,“你若在我的立場,難道不會瘋?”
“那個時候,皇位我唾手可得,可如今呢?我如同一隻老鼠,只能在陰暗的角落裡活着。”
蕭越‘刷’的一聲,將扇子給收了,凝望着他,片刻後,說道,“不管如何,你今日是無論如何也走不脫了。”
“不只是我,皇上已經派了禁衛軍統領帶人包圍了這座宅子,而這間房間外,我帶來的人,都埋伏在外面,準備了充足的弓弩……”
四皇子輕笑一聲,聲音慢慢變大,最後變成仰天大笑,一掃剛剛的頹敗和瘋狂,他收回匕首,扔在地上,慢悠悠地道,“你真的以爲我只能束手就擒了?”
蕭越目光閃了閃,“難道不是?”
四皇子輕笑了一聲,“我花了這麼多的工夫,準備了這麼久,謹慎又謹慎,你有多少次發現了我,卻不能抓住我。
你以爲這次,你就能輕易的擊垮我?
我既然能夠藏身這麼久還沒被你們抓到,難道我就沒點別的力量支持?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我的這些身手不凡的手下,又是從哪裡來的?”
蕭越凝眉,並未出聲,皇上到如今沒有發作莫家,那就是還想釣出朝堂上到底還有多少人被莫家大少爺給拉攏了。
“你不就是說你還有同夥的意思麼?”蕭越並未直截了當地回答,而是轉了個彎問四皇子。
四皇子正色,笑着道,“我爲什麼不能找同夥?我自憑我自己是做不到這一切的,所以,我當然要找紀個人幫我了。”
說到這裡,他走向旭兒,手搭在他椅背上,望着蕭越,“你說皇上已經派了禁衛軍統領來我這裡,我就放心了。
你這麼配合我,我還真不知要怎麼感謝你纔好。”
蕭越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四皇子,瞳孔一點點收縮,緊盯着他手上的動作,“你可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你故佈疑陣,就是爲了將我引過來所設的局。”
“雖然沒全中,但也相差不遠。”四皇子得意地笑了起來,猛然提起旭兒的領子,
“你沒想到吧,你們就算將我關在皇覺寺,終身囚禁又如何?結果,反過來中了我的圈套。
只要今日一過,沒有我的消息傳出去,我的人,就會放出消息,不論是北蠻,還是南疆部落,又或者是江南的水匪,都會朝京城進發,踏破關門……“
“你想贏我?做夢吧,蕭越。”
“你竟然勾結了這麼多人,所以說,長青王的叛亂,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開頭。”蕭越的臉色冰冷,眼神如同利箭一樣射向四皇子。
四皇子笑起來,“怎麼能說是勾結呢?大家不過是平等合作而已。”
蕭越離四皇子有一段距離,與他是面對面的站着,忽然,他擡起手,一道寒光從手中飛出去,直接射向四皇子的面門。
四皇子正是得意的時候,不防備蕭越說出手就出手,他頭一偏,閃身躲避,身子側過去的時候,肩膀又被人給打了一掌。
黑暗中,有黑衣人圍上來圍攻,四皇子雖然被打中了肩膀,但他還是咬着牙退到後頭。
門外,又涌進來十幾個黑衣人。
四皇子見狀,咬了咬牙,忽然將手上的旭兒朝蕭越這邊扔過來。
“爹爹……”
蕭越下意識收劍避開,就在這個時候,原鄉旭兒坐着的那個椅子原地轉了半圈,就見地面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兩尺見房的口子,衆人都還未料到這一變故,四皇子已經跳了下去。
四周原本在打鬥的黑衣人,幾乎同時跟着跳了下去。
“快追……”暗一吩咐着衆人,第一時間準備跳下去。
蕭越將他一拉,說道,“不要追,我們不識得地形,其中一定有詐。”
“那怎麼辦?總不能放他逃走。”暗一急忙道。
“四皇子如今還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陰謀。”
蕭越走到綁着旭兒的椅子邊上,將他解開,最後沉默的將旭兒抱在懷裡。
半響,“你傷到哪裡沒有?”
旭兒悶在他懷裡,搖搖頭,沒有說話。
“走,爹帶你回家,你娘在家裡等你。她估計都快急壞了。”蕭越抱着他,頭偏過去,眨了眨眼睛,月光下,彷彿有晶瑩的東西滴落。
他深呼一口氣,然後吩咐暗一,“旭兒已經回來了,如今,四皇子方纔說了,他已經跟北蠻,南疆那邊都有了勾結,不管是不是真的,都應該先要派人通知朝廷。
另外,也要即刻傳到各個駐守的將領那裡。”
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京裡的各位親王,都要監視起來,我相信四皇子窩在京城,還有莫家那邊不可能不行動。
另外,你帶領一般人打着火把下地道追蹤他們去向,地道不會太長,看看出口在哪裡,同時帶人封鎖方圓五里以內。
一旦發現可疑之人,不管是什麼紛紛,立刻拿下。
“遵令。”
暗一帶着人拱手應下,和身邊的人掉頭出去部署。
蕭越抱着旭兒一直未曾撒手,“爹爹,能不能將這位大嬸也給解開?”
大約是回到了父親的懷裡,旭兒害怕的心平靜下來,他見蕭越一直抱着他,伸出小手圈着他的脖子,然後指着靜寧對蕭越說。
蕭越一開始進來就已經看到了靜寧,也知道這個人對顧世安來說有點特別。
只是不知道她爲什麼和旭兒一起被綁架了。
他示意邊上一個護衛去將靜寧的繩索給解開,他聽到那侍衛驚訝了一聲,緊張地道,“王爺,她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