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如銀杏葉的青衫，鎏金領口，紋龍袖口，腳下白靴，漫步在狂風巨浪的修魔海上，雲淡風輕，周遭一切皆無法近身，那遊蕩在修魔海之中的暗夜巨鯨紛紛懸停下來，不敢輕舉妄動。
這世間的強者，該有什麼風範？
多年前，還年輕的孟凡，曾親眼見到許多絕世高手，霸主，強者，那些人物出場，總是自帶某種滔天的氣勢。
後來才明白，那些強者的氣勢，並非有意爲之，只是當小獸遇到猛虎，總會心中生出畏懼或者憧憬罷了。
此刻的孟凡，正是如此。
他只是隨意的行走在修魔海上，並沒有做什麼，而汪洋深處的巨鯨有着荒獸般的敏銳，從他的身上嗅到了浩蕩天威，在天的面前，這些巨獸只能臣服，所以一動不動。
而那一襲青衫，在諸世界太顯眼，太有名氣。
無人不知。
魔帝、九泉魔尊，緩緩的站起身，看向踏過修魔海的孟凡。
“不是本尊。”魔帝眯起雙眼：“是一道化身。”
九泉魔尊冷冷道：“這場景似曾相識。”
“不，完全不同。”魔帝搖了搖頭。
孟凡已經登上了島嶼，伸出手，輕輕拍打了一下明明一塵不染的青衫，對着魔帝和九泉魔尊笑道：“十年之別，再見，感觸良多。”
他與九泉魔尊和魔帝相別，差不多已經十年。
在諸天萬界，親眼見到九泉魔尊虹化之後，大約又過了幾個月的時間，見到的魔帝。
當時的魔帝，還叫魔楓，是封魔谷七子之首。
再見面，孟凡已經是未來天王，諸世界第一巨頭。
而魔楓，已經成了一代魔帝，魔界領袖，魔道道統所在，大道魁首。
九泉魔尊，則是魔界大護法。
感觸良多。
“剛剛魔尊說，這場面似曾相識，提起的應該是青麟母皇派出化身踏入魔界的那一次，對吧？”孟凡笑道。
再見故人，孟凡心情真的不錯，不論這故人是敵是友。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難有什麼敵手了，強大，意味着寬容。
九泉魔尊深吸一口氣，他能感覺到孟凡沒有釋放任何威壓，所以他仍然很自在，淡淡道：“是的。”
“聽說當年青麟母皇派出多道分身去見各個大道領袖，是爲了試探，但下場並不好，每一道化身都被抹殺了，所以我還準備着，和二位交手呢。”
“完全不同。”魔帝向前一步，站在了九泉魔尊的面前，修魔海忽然平靜下來，一點波瀾都沒有。“一隻蟲子，怎麼能和天王大人相提並論？”
孟凡無聲的笑了。
這句話，並不是恭維。
在諸世界，在各個大道領袖眼中，青麟母皇再強大，也是一隻蟲子。
因爲她無道。
她的智慧，在諸世界看來，是小聰明。
只是空有實力罷了。
這就好像人道世界，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夫子，看不起一個力拔千斤的勇士一樣。
“這麼說，我們是有的聊了。”孟凡笑道。
魔帝道：“若我猜測不錯，此刻天王大人還有許多道化身，在其他世界，就如……當年的混沌大帝一樣。”
孟凡目光微亮。
魔帝，不愧是魔帝。
沒錯，今日的孟凡，確實派出了許多化身，前往各個世界，而他的本尊，還在命運長河的深處潛修，一絲一毫都不容懈怠。
這個場景，就像九泉魔尊說的，似曾相識，因爲當初青麟母皇也這麼做過。
但魔帝卻說，此刻的孟凡，不是青麟母皇。
他做的，就像當年的混沌大帝一樣。
十年前，混沌大帝出關在即，舊時代即將拉下帷幕，新時代即將開啓，無數的變數、異數開始滋生，甚至當時最強大的神王已經知道，在混沌大帝出關時，會有許多隱藏的強者出現，天帝也會降臨。
混沌大帝已經閉關百億年，不能離開混沌界，所以出關之前，他派出了許多道化身，去拜訪了當時的巔峰強者們。
這麼做，自然有混沌大帝的深意，旁人能看出的，就是在出關之時，混沌大帝想要了解天下強者，把一些異數，變成定數，讓自己對諸世界瞭如指掌。
就好像俗世的大將軍，掌握了一個國家之後，想要稱帝，需要先看看各位大臣的意思。
也好像一個宗門的強者，馬上要繼承門主的位置，也要和長老們聊一聊。
魔帝將今日的孟凡，比作當年的混沌大帝，而沒有比作青麟母皇，正如魔帝所說，一隻蟲子而已，不能和天王相提並論。
這個比喻，太好了。
當年的混沌大帝，是八劫神王，將踏入九劫，正如今日的孟凡。
當年的混沌大帝，已經閉關良久，正如今日的孟凡。
當年的混沌大帝出關的一刻，一個時代將終結，一個新的時代將開啓。
正如今日的孟凡。
何等相似。
“十年前，混沌大帝出關之前，我們還是年輕的神王，在當時諸世界的那些霸主強者眼中，並沒有什麼分量。”魔帝似乎也陷入回憶。“當年混沌大帝派出的分身，去拜訪的是缺月老人，博武帝，百步仙，蕭戮仙這些強者，十年時間，物非人非，有趣，有趣。”
孟凡擡起頭，看向魔界的蒼穹。這裡的蒼穹都被紫色的雲霧籠罩，很難見到光芒。
是啊，十年。
十年時間，古老的強者歸隱的歸隱，衰亡的衰亡。
一代新人，換舊人。
也似乎正符合一個新時代的模樣。
孟凡收回目光。
“魔帝，我知道你很想試一試我。”
魔帝點首：“不錯，我想知道，如今被推上神壇，似乎遙不可及的男子，和我真正的距離。”
孟凡笑道：“若我與你說，今日我的一個個化身前往諸世界，不同於青麟母皇，也不同於混沌大帝，我只是想在即將到來的變革之前，和曾經的故人攀談，你相信與否？”
魔帝垂下頭，沉默片刻。
再擡起頭。
“我相信，孟凡，你是古來唯一，古往今來，也許有很年輕就站在高位的強者，也許有寬容到海納百川的雄主，也許有擔當衆生的聖人，但從沒有既年紀輕輕成爲第一巨頭，又海納百川，並擔當衆生的人，若你今日告訴我，你和混沌大帝不同，混沌大帝在出關前拜訪各路強者是爲了減少變數，讓自己的突破更穩妥，而你則相反，是爲了激發出諸王的野心和慾望，讓諸王在羣雄並起的那一刻綻放出更大的光彩，我相信，只要你說，我就相信。”
孟凡笑了。
笑的很欣慰。
然後道：“魔帝，來吧。”
“好。”魔帝點了點頭。
修魔海再次掀起驚濤駭浪。
九泉魔尊，沉默着，向後方退去。
這一戰，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被載入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