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凡的無數次演算中，都無法推斷摧毀了翰皇宇宙的人，究竟擁有級別的力量。
這說明在現如今孟凡的認知裡，是無法理解的。
也有可能，摧毀翰皇宇宙，並非一人所爲。
亦或者，意義世界還有什麼常人所無法理解的手段，足以輕鬆毀滅一座宇宙。
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孟凡渾身不自在。
踏入不朽，正如登上高山，本以爲離蒼穹更近，豪邁萬古，卻更會感嘆蒼穹的雄偉，而感到自己的卑微。
正如無限領域一句很古老的諺語，一個人知道的越多，就越會覺得自己一無所知。
一個沒有怎麼讀過書，甚至不怎麼識字的人，是很難發現自己無知的，而越瞭解這個世界，看過越多風景，度過越多書籍的人，就越會認爲自己知之甚少。
文明的發展，也是如此，意義世界很早就對文明進行了分級，文明發展一個重要的階段，在意義世界眼裡，甚至比跨入到法則級更重要的階段，就是從全知文明，蛻變爲無知文明的階段。
全知文明，閉門造車，利用簡單的意象、想象、假設來了解世界，比如創造神話傳說，來解釋世界從何處來，人從何處來，再用各種鬼怪傳說，解釋各種不合理的現象，在這個階段，文明認爲世上的一切都有解釋，我們能理解這世上的一切，所以我們是全知全能的。
很少有文明，能從“全知全能”的困境中脫離出來，踏入無知，一旦踏入無知，就會承認這世上還有大多數的事情，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就有探索的慾望，也會有上升的空間，而不是騙自己什麼都知道了，窩在山洞中，繼續鑽木取火。
孟凡在踏入不朽的時候，那真假之間的一切，都讓孟凡生出了不安。
他並未因爲自己踏入不朽而有絲毫的喜悅。
在踏入不朽的時候，孟凡打破了真假，他也明白了，這世上本沒有真假之分，正如許多古老的文明，信奉一個並不存在的神，但當信的人多了，信的人虔誠了，這個神，就成了真的，甚至會擁有化身和實體。
真假，本就不存在。
孟凡在真假之間，創造了輪迴，用自己的鮮血，締造化身，打破一切法則的阻隔，讓化身回到過去，回到姐姐離開之前，嘗試了無數次，看能否改變已經發生的歷史。
在那一刻，孟凡是無知的。
他不知道，他一次次締造的“過去”，只是幻想，是推演，還是真實的。
他不知道，他如果真的改變了那一次次的“過去”，會不會改變他的現在。
他也不知道，他看到的那些，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他腦子裡的夢境。
他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因爲一種執念，他不斷的嘗試，然後不斷的失敗。
但有一點，他能夠確定。
那些被他締造出來的化身，並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化身，他們有完整的人生，有自己的信仰，有不同的道，從他們被孟凡釋放出去的那一刻起，孟凡就成了一個旁觀者，無法干預他們，而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只是被創造出來，然後投入到一個亦真亦幻的世界裡。
甚至沒有任何一個化身，察覺到孟凡的存在。
這些化身，只不過因爲是孟凡的化身，所以都具備了強大的天賦，和對世間萬物的感知力，每一個，都可以說是生而知之。
可即使如此，即使這些化身如此相似，但因爲孟凡將他們投放到的地方不同，經歷不同，處境不同，所有化身的一生，都是大不一樣。
有的人，化爲了邪魔巨神，統領信徒，橫掃世界，愛恨隨心，無拘無束。
有的人，成了人臣，一生忠心耿耿，是國之棟樑。
有的人，將一切置身事外，修身養性，最後壽終正寢。
等等。
或者邪惡，或者忠厚，或者睿智，或者暴虐，或者仁慈。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
他們都認爲，自己主宰着自己的命運。
而且，每一個都是強者，很難有敵手。
這就是孟凡恐懼的來源。
他，又是不是，生活在某個人的輪迴裡呢？
是不是，生活在某個人的眼皮底下，一舉一動，都被看的清清楚楚，他認爲自己擁有的自由，真的是自由麼？
如果說，孟凡已經如此強大，強大到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那也太過片面。
那些被孟凡締造的化身，在各自的世界，都是頂尖的強者，他們也絕對強大，所以他們自信，自己主宰着自己的命運。
之前，這種恐懼，對於孟凡來說，影響甚微。
可是自從聽說翰皇宇宙覆滅之後，孟凡忽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至少在意義世界裡，還有着強大到孟凡無法想象的力量存在。
反抗，不是因爲壓迫。
牛羊被人壓迫幾千年，也從未反抗過。
反抗，是因爲意識到，自己的命運被別人主宰着，自己的生死，自己一生奮鬥的，都不過是別人眼裡的一場夢而已。
是因爲意識到，在自己之上，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放下絲線，纏繞着自己的手腳，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木偶。
孟凡忽然想起了百步仙。
很多年前，龍象谷的建立者還未出生的時候，百步仙還是一個少年，被捲入了人道始祖的棋局，因爲種種機緣巧合，他成了很重要的一顆棋子。
有一天，百步仙意識到他是一枚棋子。
於是他披荊斬棘，打敗了無數人，最終走到了人道始祖的面前，掀翻了棋盤。
孟凡又想起了混沌大帝。
這個一直躲藏在混沌界，卻遙遙控制着世間許多人命運的老傢伙。
許多人，以爲自己有選擇。
而選擇，就是自由。
錯了。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選擇。
一個蘋果，一個香蕉，放在面前，只能吃一個，吃哪一個？
這是選擇麼？
當你選了蘋果，這就是你的命運。
你說，不，我是自由的，我有選擇，我可以選擇香蕉，如果我選了香蕉……這世上，沒有如果。
孟凡，也並未改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