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也想勸說父母不讓沙梨受到傷害,又或許是在安慰緊張的麗爾安。但他終究沒有力氣行動。
鳳凰鳥夫婦的聲音在沉默很久之後傳了出來,彷彿突來的一個彈指,將琴絃撥動,不管清靈之音還是震撼之樂,衆人總算是得到了一個答案。
“她體內有強大的水系魔法力,只要她能將之施放,把自己冰封,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在我們衝破鐵網的時候保住性命。”鳳凰鳥父親道。
“孩子,與此同時你必須將她馱起,帶她飛去我們的火焰之外。”鳳凰鳥母親也道。
小鳳凰鳥拍了拍翅膀,這一點他完全可以做到,因爲只要禁制解除,他也能恢復自己強大的力量。
“可是,我才只是個初級魔法師。”漆黑中,沙梨懷疑的嗓音充滿了沮喪:“而且我不會什麼冰封術。”
“我們會負責教會你的,孩子。”鳳凰鳥道。“你要相信自己能做到。就像我們相信威爾蒙遜先生會把第三女王的項鍊帶來一樣。”
“控制魔力源是第三女王的項鍊?”麗爾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是火系魔法師,卻能在塔裡自由行動,絲毫不受影響。”
“那麼我們會盡快取得項鍊,也希望您能在這段時間內照顧我的孩子。”海德列誠懇道。他能誠實守信,卻不能保證鳳凰鳥會信守諾言,畢竟這些上古神物的想法和脾氣,沒有人能猜透。
他們其中最年長的高等精靈利玟都不知道這對鳳凰鳥夫婦是何時出現在斯弗德爾大陸,有關他們的一切都只是傳說。
傳說有這麼一樣守護神,自創世主創造斯弗德爾大陸便已存在,於無人探得處守護着這片土地之永恆。傳說有這麼一種力量,在無形和永存之中給予並索取,於無人窺見處執行催動着世界發展的既定規律。
而這些傳說的具象化身,就是代表生命火源的鳳凰鳥。
《造物傳說》舊本中曾記載它強大而無情、永生而超然。據說曾有一種名爲葛瑞笛草的植物,因偷吃生命神的藥物瘋狂滋長以致蔓延整個大陸,鳳凰鳥降以焚燒之罰,將之滅絕。
又有浪漫史詩吟唱鳳凰鳥因愛上一棵不會說話不懂感情的梧桐樹,以集其枯枝**,祈求化作梧桐與之並肩,來表白愛意及永生永世的愛戀。
這些傳說要麼深奧,要麼離奇,卻沒有一個是有真憑實據的。因此舊本被新約代替,浪漫詩歌漸漸失傳,今人習憶過往少之又少。若非利玟生於萬事初萌的紀元早期,恐怕也無法得知鳳凰鳥的些微形跡。
而今日,傳說中的事物就這麼貿然地展現在人眼前,即使是黑暗中狀似火種的兩雙眼睛、死寂中陌生壓迫的兩道聲音,都這樣令人不可置信。他們的所言所想,所做所求,都沒有人能預知,沒有人敢揣測。
利玟只能從小鳳凰鳥的外形和性格來推測分毫,類比他的父母,好琢磨出對他們有利的因素,在之後的接觸中不至於把自己人陷入不利境地。
但是與鳳凰鳥對話的海德列已來不及承認這一切的真實性,他不能再花多餘的一分一秒,去做什麼現實和傳說的比對,他必須抓緊時間衝到第三女王的房間,花言巧語也好,強取豪奪也好,總之要儘快把她脖子上的項鍊搶過來。
麗爾安已繪出一副簡單的地圖,從冰蓮雪山到南方的廣闊疆域,戈壁山脈悉數描出。夥伴們必須找出一條絕佳路線,爲逃出生天做好充足的準備,對北方地形最爲熟悉的老勞爾擔此重任。
慕裡和修斯的任務更加重要,他們趴在鐵網上,最大範圍地釋放空間魔法感知,摸清空洞的大致形狀及鐵網布置,在腦海中必須形成一個大體的模型,他們不能對這片空間一無所知。
事實上,這個技術活兒大多還是由慕裡在做,修斯運用他的空間感知力更多的是在尋找沙梨,而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和沙梨“說話”上。
沙梨的聲音夾雜着鳳凰鳥的說教,在空洞底部不斷反彈,修斯要很努力才能聽清她一連串的講話:“修斯,我最多隻能發出水瀑布,還不夠派澤爾洗個澡的,怎麼辦呀?”
“試點勁兒,孩子,你體內那麼多魔法力,不可能只能發出這麼少的水流。”鳳凰鳥道。
“我真的很使勁兒了,你看我的手掌裡都有很深的指甲印了。”沙梨伸出手掌朝着鳳凰鳥亮起的眼睛搖了搖,但他們是看不見漆黑中那麼小的東西的。
“沙梨,你閉起眼好好感受一下魔水晶的氣息,它應當還沒有被你完全吸收。”修斯道。他儘量用空間魔法將聲音傳到他猜測的沙梨的方位去,好一次次確定他的判斷。
“什麼?修斯你說什麼?”沙梨大喊。
她這樣一喊,修斯就知道方位錯了,他再換一邊:“好好感受你體內的魔水晶,它蘊含巨大魔力,可以幫助你!”
“我感受不到!修斯,我什麼也感受不到啊!”沙梨焦急的聲音又傳了上來。
“原來是魔水晶。”鳳凰鳥的聲音一下子蓋過沙梨,他們自己竟又在黑暗中討論起來。“怪不得這孩子的水魔法元素這樣熟悉,原來是來自這座山體。”
“魔水晶回到它的出生地,或許能感受到召喚。”鳳凰鳥道,“這座山裡也許有一塊雪巖就是它的家呢。”
修斯聽此言,立刻大聲對沙梨說道:“沙梨,不要着急,靜下心來進入冥想,相信我!”
沙梨當然相信修斯,只是她心中焦急,怎麼也無法進入狀態。她看不見自己所處的位置,看不見自己的裙子和四肢,她只能憑觸覺摸到自己肢體健全,還能摸到屁股下面發硬的羽杆和柔軟的羽毛。
尤其是她眼前的黑暗,竟然她覺得自己原本心明眼亮,而此時卻變成了個瞎子,連心裡都充滿黑色,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感受不到。
修斯仍在大聲鼓勵,可沙梨聽見的話語並不清晰,她猜測着修斯的每一個字,連帶着想要猜測他的表情。
他總是不自覺皺起的眉頭是不是皺的更深了?他抿在一起的薄脣是不是抿的更緊了?他手背上的青筋是不是已經快要被捏的跳出來了?
沙梨一邊在腦海中描繪着修斯的變化,一邊清掃着耳旁的雜音。漸漸地,她竟看見一副模糊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