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爲愛而瘋魔之人,武三通 肖鵬的當頭棒喝

陸展元與何沅君夫婦倆,正與一邋遢老頭相鬥,陸立鼎與陸二孃夫婦,以及另一名身穿灰色衫裙的中年婦人,在場邊焦急觀看,卻完全插不上手。

程英與陸無雙,一左一右的拉着陸立鼎的衣襟,怯生生的偷瞧着場中相鬥的幾人,而那名中年婦人身邊,也帶着兩名相貌頗爲俊秀的男孩,看兩人相似的長相,當是兄弟倆無疑,這婦人正是武三娘。

肖鵬定睛瞧去,只見與陸展元夫婦相鬥的那人,滿頭亂髮,鬍鬚也是蓬蓬鬆鬆如刺蝟一般,鬚髮油光烏黑,照說年紀不大,可是滿臉皺紋深陷,卻似七八十歲老翁,身穿藍布直綴,頸中掛着個嬰兒所用的錦緞圍涎,圍涎上繡着幅花貓撲蝶圖,已然陳舊破爛。

就這副經典形象,不是武三通又是誰?

肖鵬看了一會兒,暗暗點頭,這武三通雖然瘋瘋癲癲,這身武功卻着實不弱,陸展元夫婦合二人之力,也只能堪堪抵擋,還是處於下風的。

鬥得片刻,陸展元夫婦終是年輕,功力不如武三通渾厚,後力不濟之下,何沅君被武三通一掌拍在肩膀上,打飛出去,陸展元亦被一腳踹退。

“我一指點死你這小白臉。”武三通突然一聲狂吼,食指伸出,凌空點向陸展元,在場衆人齊齊色變。

“相公住手……”這是武三娘焦急的喝聲。

“義父不要……”這是何沅君失聲的驚呼。

武三通心智失常,只知道自己的乖女兒,是被眼前這個小白臉拐走了,哪還聽得進去旁人的話,仍不管不顧的一指點向陸展元,真氣一吐,一道銳利無匹的指力已射向陸展元眉心,竟然一出手就要奪取陸展元性命。

“哼”

就在何沅君萬念俱灰,幾近魂飛魄散之時,一個讓人感到無比安心的冷哼聲突然響起,衆人只覺眼前一花,一道白色身影,突兀的出現在陸展元身前,看到這道身影,何沅君與陸立鼎夫婦這才鬆了口氣,肖兄弟到了,大哥(相公)無恙矣。

“肖兄弟……不要傷他。”

肖鵬感受着激射而來的指力,太極勁運使開來,正要將指力返還回去,聽到何沅君的呼聲後,隨手向旁邊一揮,將這道指力卸到了一旁的地面,頓時在地面擊出一個食指大小的孔洞。

肖鵬這一手,頓時鎮住了場面,武三通雖神志不清,卻也識得厲害,當下只是瞪着肖鵬,怒喝道:“你這個小白臉又是誰?也是來誘拐我乖女兒的嗎?”

肖鵬知道跟他說不清楚,他也沒興趣和處於發病狀態的精神病說話,轉向武三娘道:“武三娘,我可以暫時定住他的心神,讓他恢復清醒,但心病還需心藥醫,以後的事,你就自己多費心了。”

說完也不待武三娘答話,轉向武三通,手掐印訣,口中念道:“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點養氣,無私無爲,上下相顧,神色相依,蓄意玄關,降伏思慮,內外無物,心神淨明……定……”

肖鵬唸完“定心咒”,劍指之上一點紫芒浮現,身法展開,一晃之間已欺近武三通身前,在武三通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劍指已經點在其眉心,一點紫芒浸入武三通額頭,使得他整個腦袋,都微微有些發紫。

陸展元扶起何沅君,相攜而立,靜靜看着肖鵬施爲,武三娘擔心丈夫,向場中走了幾步,此時穆念慈與四女,也走到陸展元夫婦身邊,輕聲關切。

楊過見兩位妹妹都沒受到什麼傷害,這才鬆了口氣,又恢復了嘻嘻哈哈的模樣。

片刻之後,肖鵬收回點在武三通眉心的劍指,閃身退了回來。

此時武三通雙眼之中的癲狂之色已經消退,眼神恢復清明,正用複雜難明的目光看着何沅君與陸展元。

“相公,你好了?”武三娘走到武三通面前,欣喜的問道。

“……”

武三通沒有答話,只是愣愣的看着陸展元夫婦,武三娘見此皺眉轉身,走到肖鵬面前,恭敬問道:“這位公子,我家相公……”

肖鵬擡了擡手,止住了武三孃的話,向前踱了幾步,淡淡道:“武三通,趁你現在還清醒,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你聽得進去就聽,若聽不進去,那你就繼續瘋下去吧!直到哪一天,在瘋狂中毀滅自我,留下這幾個孤兒寡母相依爲命,艱難度日。”

肖鵬那淡淡的聲音,讓武三通渾身一震,茫然的看向肖鵬。

肖鵬再次走近幾步,真氣法力同時運轉開來,將自己與武三通同時包裹在內,外面的人只見肖鵬嘴脣蠕動,武三通神色變幻莫測,青紅交接,卻無絲毫聲音傳出,心知是肖鵬以真氣隔絕了聲音的傳播。

“武三通,你該醒醒了,你與阿沅只能是父女,不要再有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你收養阿沅,使她免於孤苦,並將她扶養長大,對她關懷備至,算得上是恩重如山。”

“阿沅如花似玉,溫婉動人,你會對她動男女之情,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武三通你要明白,愛不是佔有,而是成全,真正愛一個人,便會一心希望她過得開心,快樂,以她的快樂爲快樂,以她的憂愁爲憂愁,她不快樂,自己就要想盡辦法讓她快樂。”

“可你是怎麼做的?你從頭至尾,根本就只是想把她強留在自己身邊,從來沒有管過她的想法,沒有在乎過她快不快樂,武三通,我倒想問問你,你是真的愛她嗎?”

“我……我……”武三通的老臉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因爲他發現,肖鵬的話,他完全無法反駁,的確,自己所思所想,所作所爲,從來就只是想要留住她,卻根本沒考慮過她的感受。

可是,我就算把她留在身邊又能如何呢?我是她義父,與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結果啊!

“武三通,你何其自私?你的愛,何其狹隘?若你當真殺了陸展元,阿沅會不會隨他而去暫且不說,你就真的能將她留在身邊了嗎?”

“不會,永遠也不可能,就算她不自刎殉情,也一定會恨你一輩子,到那時,你們之間連那最後一點點親情都會失去,你最終,什麼也得不到。”

“或許你會一直瘋下去,渾渾噩噩,最後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你倒是乾淨了,武三娘跟你的一雙孩兒怎麼辦,你爲他們想過嗎?”

“武三通,你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你好好看看,你的一雙孩兒已經這麼大了,你盡過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嗎?他們是怎麼長大的?是你的糟糠之妻含辛茹苦一個人拉扯大的,你管過他們母子嗎?

“話我就說到這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的話,可有一句冤枉你的,你這半輩子,到底對得起誰,武三通,若你還是個男人,就給我學會拿得起放得下,盡起作爲一個男人的責任來,別讓我看不起你,也別給你恩師一燈大師臉上抹黑。”

肖鵬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撤去真氣層,向衆人的方向行去,只留武三通一人失神的站在原地。

“肖兄弟,我義父他……”何沅君擔憂的看着肖鵬,欲言又止。

肖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嫂夫人不必擔憂,讓他好好想想吧!若他能想通,對大家都好,我相信……他能想通的。”

武三通此人,本也是個正直老實、憨厚有爲的樵夫,悲劇的是,他竟然暗戀上了自己收養的義女,而陷入萬劫不復的魔障,武三通之瘋,完全是因爲壓抑而至精神崩潰。

因爲他所愛之人乃是他的義女,而他自己不但有妻室,且本身又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因而這份畸形的愛,平常只能抑鬱於心,無法宣泄,遇到急變與挫折衝擊,便會衝突而出使人喪失理性與意志。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爲愛而瘋魔的可憐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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