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哥哥待會我們去練拳，多吃點纔有力氣。”葉靈兒又夾了一大塊肉給葉舟。
“就他？就算吃了老虎肉，也是一頭笨驢子。”
葉舟剛把肉放進嘴裡，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來，是另一個少年，葉舟的堂哥，也就是葉舟叔叔的兒子。
“你說什麼，有本事再說一句。”葉靈兒怒聲對那少年道。
“我說錯了嗎？要不是他那麼笨，我們怎麼會擔心仇家？我說真是老天瞎了眼，竟然只有他繼承了祖巫……”
“閉嘴。”少年還待再說，旁邊他的父親一聲厲喝，看了楊東和曉夢一眼，對那少年道：“大哥都沒說話，你有什麼資格說小舟?再多嘴，就給我滾出去。”
少年不甘心地閉嘴，其他幾個少年也是一臉不滿之色。
一大桌人繼續吃飯，但氣氛沉悶了許多，葉靈兒本來很喜歡吃的肉，此時也味同嚼蠟，一會兒後，葉舟先下桌，葉靈兒跟了出去。
雪已經堆了很厚的一層，走在上面沙沙作響，莊子裡的人有的在擦洗兵器，有的在練功，人人都神色凝重，等待着即將到來的仇家。
楊東和曉夢翻過一道小山坡，在莊子的僻靜處，看到葉舟和葉靈兒兩兄妹。兩個人在練拳，小白在一旁拱雪地玩。
“妹妹，你看我這樣對嗎？”葉舟做出出拳的姿勢，回頭問葉靈兒。
“哥哥，你出拳的招式沒問題，只是運氣……運氣方式不太對，你試試走陽關脈。”葉靈兒道。
葉舟沒有動作，葉靈兒凝眉問道：“哥哥怎麼了？”
“陽關脈我試過了，也調不出來內力。”葉舟道。
“哦，這樣，那試試先走小週天，待小週天蘊養了氣力後，再以陽關脈激發。”葉靈兒道。
葉舟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雙手平舉胸前，努力運氣，臉蛋漲得通紅。
“嘭”
葉舟用力向前方一棵竹子打去，竹子“咔”地一聲，條條裂紋綻開。
“哥哥好厲害，你的力量突破了。”葉靈兒興奮地道。
“噗”葉舟一口鮮血吐出，一下子倒在雪地裡，一滴滴鮮血染紅雪白的雪地，葉靈兒臉色煞白，急忙上前扶住：“哥哥，你怎麼了？”
“我……”葉舟一句話沒說出來，又是一口鮮血吐出來，臉色灰敗，顯然剛纔那一拳，傷及了他的臟腑。
“對不起，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強走陽關，那會傷及經脈，而且……而且我還讓你小週天運氣，更會損傷你的身體，對不起。”葉靈兒哭着道。
“不怪你。”葉舟艱難地爬起來，擦了一口嘴角的鮮血，顫顫巍巍地站穩：“妹妹，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走普通的運氣經脈，根本調不出來內力，你只能讓我險走陽關脈。
可惜，廢物就是廢物，連陽關脈也調不出來內力，還得小週天運氣。只怪我沒用，謝謝你了，妹妹。”
葉舟轉身離開，因爲胸口的沉痛，走路一瘸一拐，在雪地裡留下很深的腳印。
楊東靜靜地站在山坡上，看着漫天大雪裡的兩兄妹，很多年前的情景，好像浮現在眼前。
“妹妹，爲什麼和我練葉海無涯？”
“只要哥哥和我練成葉海無涯，他們就都不是我們對手了，再也沒人敢看不起哥哥。”
“或許他們看不起我是對的，妹妹，我們練了這麼久，也沒練成，你還是換一個人練吧。”
“哥哥，相信你自己，好嗎？”
“我也想相信自己，可是兩年了，你叫我還怎麼相信自己？何況葉海無涯還需要特殊天賦體質才能修煉，妹妹，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是像眼前的少年一樣離開，但是葉靈萱說了一句話，楊東至今沒有忘記，也是楊東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原因，哪怕在那個大雪之夜，楊東都告訴自己，一定要活着。
活着向所有人，包括那兩個所謂最親的人證明，自己不是廢物。
“哥哥，相信你自己好嗎？就像靈兒相信你一樣。”葉靈兒在後面喊葉舟。
葉靈兒小跑上去，拉住葉舟的手：“哥哥，答應我，在我放棄之前，你不要放棄，好嗎？”葉舟停住腳步，紅色梅花上的雪花，被風吹起，一點點灑落在頭頂。
葉舟一隻拳頭緊握，眼眸中激烈悲傷的神采不斷變換，一隻手指慢慢掙脫了葉靈兒的小手，葉靈兒的表情僵硬在臉上。
“妹妹，對不起，我累了。”
葉舟脫開葉靈兒的手，大步向前，留下葉靈兒呆呆地站在原地。
“喲，小廢物又在練拳？”
這時，大雪中走過來幾個少年少女，由剛纔餐桌上那少年帶頭，擋住了葉舟去路。
“笑死人了，有這閒工夫，還不如去磨把刀，說不定趁亂能殺個人。”一個少女咯咯笑起來。
其他少年紛紛大笑，雪地裡一片快活的氣氛。楊東靜靜地看着眼前這羣孩子，一幅幅熟悉的畫面涌上腦海。
“讓開。”葉舟冷聲道。
“嗬，這麼橫，有本事再說一句？”帶頭的少年踏前一步。
“滾開。”葉舟加大了音量。
“去你媽的。”
帶頭少年大怒，一把推在葉舟胸口，葉舟本就受傷的身體，踉蹌後退，就要摔倒，被葉靈兒一個箭步移動上來扶住。
“堂哥，你幹嘛？”葉靈兒怒聲對帶頭少年道。
“這小廢物不自量力，對我出言不遜，難道不該教訓嗎？”帶頭少年頭一昂，哼了一聲，似乎他打葉舟理所應當。
“哥哥，你站穩。”葉靈兒對葉舟說了一句。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啪”地一聲，葉靈兒不知怎麼就到了帶頭少年面前，一個巴掌扇在帶頭少年臉上，少年直接就飛了出去，摔在雪地上，嘴角溢出鮮血。
“你生得這麼高大，卻連我一個小女孩都打不過，是不是也是廢物，是不是也該打？”葉靈兒冷哼一聲道。
“汪汪。”小白衝着地上的帶頭少年呲牙咧嘴。
“你……”帶頭少年暴怒地瞪着葉靈兒，葉靈兒仰頭望天，一臉不屑。
“葉靈兒，不要以爲你資質好就不得了，山莊可是因爲你們家，才陷入危難的，要不是葉舟這小廢物，我們豈會有今天？豈會擔心仇家來山莊？
當初根本不會下山，也不會這些年東躲xc到處流浪。我們大訓門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全都是那小廢物害的，他就該打，他該被打死。”
帶頭少年站起來，厲聲大喝。
“大訓？”楊東神色一震，一旁的曉夢凝眉道：“大訓不是蜀山十二門之一嗎？難道竹屏山莊的人，竟然是你們蜀山的人？”
當初在蒼龍幻境，曉夢已經十分懷疑楊東是蜀山的人了，哪怕楊東不承認。
葉靈兒怒了，手掌一吸，掛在梅樹上的寶劍出鞘，劍柄落在葉靈兒手上。
“你有本事再叫一聲試試？”葉靈兒用劍對準帶頭少年喉嚨。
帶頭少年眼中閃過畏懼，但是馬上堅定了神色。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啊？可你敢說我們不是這小廢物害的？你叫大家說，要不是這小廢物，我們怎麼會有今天？”
“沒錯，就是葉舟害的。”
“他繼承了最好的血脈，卻無法保護我們，反而引來仇家，他該死。”
其他幾個少男少女紛紛附和。
帶頭少年膽氣更壯，不但沒有後退，反而迎着葉靈兒的劍鋒踏前一步。
葉靈兒拿劍的手好像抽去了大半力氣，劍軟了下來。
帶頭少年哼了一聲：“最多明天，他們就要追殺到這裡來了，小廢物害得我們沒了活路，打死他。”
帶頭少年第一個衝向葉舟，其他幾個憤怒的少男少女衝向葉舟。
葉舟本就沒什麼修爲，身體又受傷，毫無反抗之力，被一羣人圍在中間拳打腳踢。
“你們幹什麼。”
葉靈兒衝上去，想要救出葉舟，但是她修爲雖高，還不是這麼多人對手，又不敢下殺手，根本無法幫到葉舟，被推倒在雪地，眼看着葉舟被打。
山坡上的曉夢踏前一步，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攔了下來。曉夢臉上帶着憤怒，不解地看了一眼楊東。
楊東靜靜地看着被毆打的葉舟，神色平靜異常，曉夢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估計楊東是擔心兩人做客山莊，不方便動手，曉夢強忍下來。
可能是想到明天就要遭逢大禍，幾個少年打了好一會，不但沒消氣，反而越來越憤怒，幾個少年好像要把所有的不甘都發泄出來一般，下手越來越狠。
葉靈兒倒在雪地裡，大聲喊着“住手”卻沒人聽她的，眼看着葉舟被打的不能動彈，鮮血在雪地裡滲透，淚水一下子滑下葉靈兒臉頰。
曉夢拳頭越捏越緊，終於忍不住再次上前，可是楊東又將她攔住了。
“楊東，我知道我們現在做客山莊不方便動手，可我們是葉舟先收留的，難道你要眼看着他被打死？”曉夢既不解又憤怒地盯着楊東。
“有些事情是他必須經歷的。”楊東咬着牙道，視線至始至終沒有離開葉舟。他能感覺到葉舟呼吸越來越微弱。
“這什麼狗屁邏輯？”一向冷傲的曉夢，竟然說了髒話。臉上帶着笑容，笑得苦澀。
“他都要死了？還經歷什麼？一個人的資質是天生的，他能如何？”
“他不會死，他一定不會死，也不會永遠如此，我相信他。”
“你還真信了他妹妹的鬼話？”
“那不是鬼話，更何況，如果他不死，就如此過一生，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那是生不如死，還不如現在被打死，知道嗎？”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臉色都是通紅，一陣寒風吹來，兩人稍微清醒了點。
曉夢疑惑地看向楊東，楊東很少如此激動，可是剛纔，好像看見紅布的公牛一樣，怎麼回事？可她不知道，在楊東眼裡，她的反應與平日更是迥異。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他現在需要我們幫忙，否則我們就是忘恩負義。”曉夢道。
楊東神色已經恢復平靜，笑了一下：“曉夢大師一向視人命如兒戲，竟然還知道忘恩負義這個詞？在曉夢大師眼裡，那少年被打死，不該是陰陽循環，萬物輪轉嗎？”
“有些事，不去做，可能就永遠沒機會了。”
曉夢向前走，楊東終於收回了手。
五指曲張，一團淡藍色氣流凝聚在曉夢手心，一掌打在雪地上，雪花四起，圍着葉舟的一羣少年全部擊飛。
“臭女人，你要幫這小廢物嗎？給我滾出山莊。”帶頭少年爬起來，吐出嘴裡的雪渣，憤怒地看向曉夢。
曉夢一代宗師，雖然身受重傷，但這幾個少男少女還遠遠不是她對手。
“只要莊主一句話，你用你趕，本座自會滾，但現在，你給我滾。”曉夢冷聲道，手中秋驪劍緩緩出鞘。
“你……你給我走着瞧。”
帶頭少年憤怒轉身，和一羣少男少女跑了。
“你沒事吧？”曉夢走到葉舟旁邊，看着滿身是血的他詢問。
“沒事，謝謝你。”
葉舟試了幾次，才勉強站起來，走了一步，再次摔倒在地，手裡抓着一把雪，將雪花捏的沙沙作響，再次站起來走遠。
葉靈兒向曉夢道了謝，抱着小白跟上葉舟。
“有必要嗎？”曉夢低着頭道。
“看他想選擇什麼樣的人生，他如果想平凡一生，沒必要，如果他不甘心，有必要，兩種人生都沒有錯，可是一旦做出選擇，就沒有回頭路。
他選擇了第二條路，那他要麼死，要麼生不如死地撐下去。”楊東從後面走上來。
黃昏的時候，雪還在下。
“雲瑤和曉婷的情況都好轉了，我們走嗎？”
竹樓上，曉夢和楊東欣賞着夜色中的雪景。雲瑤和曉婷的傷勢基本平穩了，可以經得起長途跋涉，但是如果留在這裡，可能會有危險。
竹屏山莊的莊主和那幾個家主，修爲都很高，他們如此害怕的仇家，一定是非常厲害的角色。
“走？你能安心嗎？”曉夢問道。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