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和傅紫萱兩人默默吃完一個餅，又喝了幾口水。
老爺子抿了抿嘴，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專注釣魚的孫子一眼，神秘兮兮地湊到傅紫萱身邊悄聲說道：“萱丫頭，你看我那孫子如何？”
“學樑？嗯，不錯。沉穩，知禮，亦文亦武，有大家風範。”
老爺子摸了摸稀疏的鬍子，笑得詭異：“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孫子。”
傅紫萱只捧着軟皮水囊喝水也沒理他。給你根竿子你還爬上了。
“那把他說給你家當女婿怎樣？”
“噗”，傅紫萱半口水噴了出來，半口水嗆在喉管裡咳了幾聲。
“當，當女婿？當我妹夫？”傅紫萱瞪大眼睛望着這個不怎麼按常理出牌的老者。
“嘖嘖嘖，至於嗎？”老爺子嫌棄地拍了拍沒有的水氣，“妹夫？怎麼就不是說給你的？”
“說給我，我會當從來沒認識過你。再說那小子也只比我二弟大一歲。”
“呵呵呵，‘女大三抱金磚’怎麼你沒聽過？”
老爺子扭頭看傅紫萱又要炸毛，忙又說道：“哎哎哎，開玩笑逗逗趣而已。不過要把他說給你家也是真的。”
看傅紫萱一臉疑惑，又說道：“我那老婆子挺喜歡你那妹妹的。說她長得挺像陳家人。”
這話傅紫萱倒信。傅紫萱自己長得像傅天河多些，而紫嫣則更像陳氏，跟陳家那幾個表姐妹也很像。
“老夫人這是想家人了吧。”
“哎，人老了。葉落歸根，等你到我們這個年紀就懂了。”老爺子好似換了一副面孔，傅紫萱還挺不習慣。
“老爺子擇孫媳的範圍很大吧，即便回了鄉也有的是人送上門給你們挑吧？我家沒權沒勢的。就是一普通農戶，老爺子你這又想的哪出？”
老爺子目視前方，也沒什麼焦距：“世道亂着呢，做個富家翁沒什麼不好。”
傅紫萱也有些沉重。老爺子又道：“你們家雖在鄉下，但家教甚好，你爹現在也有些名氣，非普通農戶可比。再說紫嫣那孩子活潑又懂事，我們很是喜歡。我這那孫子太沉悶了，將來若是再找一個沉悶的內宅閨秀，估計會無趣死。”
這話倒真。都說性格相近的容易成朋友。而夫妻間卻講究互補。
老爺子歇了歇又道：“俗話說擡頭嫁女，低頭娶媳，再說我現在也不過普通百姓而已。我那兒子沒準用不了多久也被人踢回鄉了。我們家又不是那起子攀龍附鳳的，犯不着找那有權有勢的人家說親。我家孩子說親不看門第只看人品。”
這話傅紫萱很是欣賞，只不過能明白並做到這點的人不多。
“我那大孫子他父親在京裡已是給他安排好後路了，已是給他說了一門親了。這學樑不求他將來有多大成就，能做個富家翁衣食無憂我們也就放心了。”
這趙學樑也是投的胎好。遇上這樣爲他萬般打算的家人。傅紫萱盯着趙學樑看了好一會，一邊思索着趙老爺子的話。
“這事，老爺子怕是要跟我父母商量商量。”
“我自是要跟你父母商量。只不過看你是個有主意的，你家現在也是你做主的多，你那幾個弟妹的婚事怕是你父母也要聽聽你的意見的。我這只不過是在你這先探探路。”
“怎麼不是你去跟我父母先探探口風？”
“這怎麼好去？得你先去探探，若是你父母覺得並無不妥。我再去。若是我去被拒絕了，那我這面子往哪扔？以後還怎麼好意思上門！”
傅紫萱看着老爺子鼓着腮幫一臉孩子氣的模樣，不由失笑。
“好。那我晚上回去就跟我爹孃探探口風。”
“恩，那你可得爲我孫子說幾句好話。我這孫子，可不是我誇口，哪有幾個孩子像他這麼優秀的？又能文又能武的，還友愛兄弟姐妹。又懂事又孝順，還能幹能吃苦……”
“嘖嘖嘖。你孫子既這麼好，那可得好好尋摸個人家。沒得給他尋個鄉下姑娘，委屈了他。”
“不委屈不委屈，誰不是鄉下來的？我老夫妻兩個不也是鄉下出來的？”
……
自老爺子跟傅紫萱一通說之後，一下午傅紫萱的心思就不在釣魚上了。
且已近冬日，天氣漸涼，山裡更是涼了幾分。
四人一看收穫不錯，每人的桶裡都有十幾條几斤重的大魚。趙學樑這個後起之秀雖釣的不多，但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每條都大得很，有一條估計都能有二十幾斤了。把個面癱娃子喜得咧着嘴直樂。害得傅紫萱都以爲跟她一樣換了內殼。
而那四個打醬油的也各有收穫，夏雨在旁邊尋了一些花花草草，自個玩得不亦樂乎。趙家兩個家丁則跟着板凳打了些小野物，也是樂呵得很。
一行人拎着撲騰甩着水花的木桶又竄成一竄出了山。
因傅紫萱說了晚上要探傅天河夫妻的口風，老爺子也不好再留在傅家，帶着兩個孫子，拎着二三十條魚樂呵呵地回去了。
吃了一頓豐盛的野魚宴，各人自去後。傅紫萱找了自家父母一併進了傅天河的書房……
“什麼？趙大人要跟我們家做親？”
傅天河聽完傅紫萱一通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傅紫萱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麼狀況？激動還是不可致信還是不可思議？
“你快坐下，聽萱兒好好說。平日裡也沒見你情緒有這麼大波動的。”陳氏拉着他坐下，她自己心裡也是有些翻江倒海。
京裡的見過皇上的大人要跟自家做親？還不是眼前這個讓她驕傲的大女兒，而是那個從小養在鄉下的小女兒？人家父子都是京官呢，就是往上數也是世代官宦人家，這怎麼會看上自家了？
“萱兒，你把趙大人的話仔細跟爲父說說。”
傅紫萱又把老爺子的話，及爲什麼看上紫嫣的理由說了一遍。
傅天河夫妻倆聽完久久不語。
陳氏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人家京裡回來的，怎麼就看上自家那個野丫頭了？
傅紫萱來回看這夫妻二人，兩人面上神色變幻，皆不言語。
傅紫萱想了想便說道：“爹孃，其實我覺得這門親事應下來也並無不妥。雖說旁人可能瞧着我們是高攀了，不過並不盡然。且不說現在爹辦的書院，名聲漸起，就說爹還有個舉人身份，誰知道將來爹會走到哪一步呢？再說我們家也不是一般的農戶了，家底也攢了些，比他們並不差什麼。”
“可紫嫣從小在鄉下長大，連敬縣都沒去過幾回，哪裡能跟那些大戶人家裡養的小姐一樣？規矩什麼的都不懂，在別人眼裡她就是一鄉下野丫頭，哪裡配得上那樣的門第？將來若是他們家官越做越大，必是要嫌棄紫嫣的。”陳氏眼裡擔憂甚重。
“娘。紫嫣還小，哪怕什麼都不懂，現學都來得及。再說紫嫣哪裡就差了？從小懂事不說，幫着娘裡裡外外的操持，小小年紀還要幫着拾柴做家事還要幫着帶紫辰。現在又是認字又是學女工繡活的，哪裡就比旁人差了？規矩什麼的請人教一教也就是了。”
陳氏聽着傅紫萱的話不由想起小小的紫嫣，那時候傅天河不在家，她自己要忙着地裡的活，紫嫣就端個板凳站在板凳上或是踮着腳站在大鍋旁炒菜做飯，還要餵雞餵豬打掃庭院，又要帶紫辰……
只不過比紫辰大三歲，小小的娃抱着比她更小的娃，踉踉蹌蹌的，路都走不穩……陳氏光想着心裡就直髮酸。
想過自家日子過得好了，定要好好補償幾個孩子。幾個兒子還好些，若是兩個女兒的婚事將來有什麼變故，那簡直就跟拿刀戳她心窩子一般。
陳氏想着心裡就直髮苦，擡頭望了望自家丈夫，看傅天河只擰着眉不說話，也不敢催他，也只安靜地陪着沉默。
好一會，傅天河纔開口，看着傅紫萱說道：“爹雖說從不妄自菲薄，也從不覺得自家比不得旁人。不過對於你們幾個的婚事，爹孃不求你們大富大貴，也只是希望你們過些簡單和樂的日子。”
傅紫萱點了點頭，上蒼待自己不薄，給了這麼一對開明慈愛的父母。
又聽傅天河說道：“嫣兒的性子不如你，你要是嫁到這樣的大戶人家，爹是不擔心的，只因你有能力處理那些大小事務。只嫣兒從小長在鄉下，視野窄了，經歷的事少，怕以後大宅裡的事她會處理不來，宅門裡不說雜事，光人際關係就夠她受的。”
傅紫萱也並不是一定要把紫嫣嫁過去，只不過她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她略想了想，遂開口說道：“爹孃，以後的事如何大家都說不好。去年估計你們也是沒想過我們家能過上現在的生活。爹已經是個舉子了，將來沒準還能走得更遠。現在又開了書院，將來嫣兒的婚事必不會低了，最差也不會是在鄉下當農婦了。那就一樣會面臨各種糾紛、事務、人際關係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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