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杜鐵川頒佈的軍令,就算紅花營將自己的配額買光,得到的重甲也覆蓋不了紅花營全體將士。
因爲逼近大會戰,這些天來各支軍隊,都在進行擴招,以及頻繁軍訓。
這讓寧拙陷入到抉擇的窘境當中。
是選擇穆蘭,還是選擇劉耳?
寧拙越想,越是難以抉擇。
兩人都是金丹級修士。
在戰力上,穆蘭超出明顯。
一旦施展神通赤心鵠箭,搭配兵器赤凰弓、烈心箭,那戰力就會飆升得十分誇張——達到匹敵元嬰巔峰的程度!
至於劉耳的戰力,本身也很可觀,位於金丹級別的一線水準。
論身份的話,穆蘭乃是兩注國穆上將軍府的唯一繼承人,妥妥的兩注國高層。不過,整個穆上將軍府的處境堪憂,遭受朝堂的覬覦。就連兩注國國君,都嘗試過取締。
劉耳也是有身份的,甚至來頭更大——他是血戮皇朝的皇室宗親。不過,這種身份放到血戮皇朝絕對會是九霄之上,但到如今,這個身份並不吃香,只是一個名頭而已。
甚至,劉耳自己的人、妖混血的身份,很不受當今修真界主流的待見。
論財力。
穆蘭很窮,劉耳更窮。
論關係。
穆蘭和穆上將軍府即便處境堪憂,在兩注國的朝堂上還是有一定人脈的。
劉耳在這方面很薄弱,但從陰陽一氣壺中,寧拙則能隱約感受到,劉耳的來歷並不如表面這樣簡單膚淺。
穆蘭和寧拙是夫妻關係,但本質上是一層利益聯盟。
劉耳和寧拙的利益聯盟,反而比穆蘭和寧拙更密切、緊固。因爲很早之前,寧拙就開始投資劉關張三將了。
到現在,寧拙也一直是三將營的最大金主!
寧拙一時間沉吟不語,下意識地撫摸着手指上的機關戒指。
可惜這個情況下,不涉及到他的自身安危,機關戒指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寧拙微微一笑:“二位將軍,在下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二位有沒有想過……合併成一軍呢?”
寧拙看了一眼穆蘭,然後看向劉耳:“我們重甲有限,只能覆蓋一大半的將士。”
“在這種情況下,由三將營剔除士卒,合併到紅花營中去。”
“等到這一場大戰結束,再分開來,重建編織,也無不可啊。”
穆蘭雙眼一亮:“這個辦法挺不錯的。”
“若是平常,我紅花營是絕不會接收這麼多的外人。主要是因爲,紅花戰陣需要熟手,需要經年累月的訓練。”
“對我等而言,絕不是增加的士卒越多越好的。”
“但這一次大會戰,是要承接杜帥的兵法鐵流平川。因此紅花戰陣無從締結,甚至有可能一戰而勝。所以,增加許多外人進來,也無不可。”
反倒是劉耳面露難色:“穆蘭將軍、軍師,且容我回去考慮考慮。”
穆蘭冷哼一聲:“那你可要儘快決定。”
她不再看向劉耳,而是轉眸盯上寧拙:“夫君,先不說其他的,我們一同去軍需官處,買足我們的配額吧。”
寧拙拱手,苦笑道:“穆蘭將軍,還是稱呼小子姓名或者軍職即可。我等關係也是陰差陽錯,當不得真。”
穆蘭擺手:“我乃將門之女,從未在意名分這等小事。”
“兵兇戰危,和性命相比,區區名譽算得了什麼?”
“生死纔是大事!”
“咱們快走吧。”
穆蘭一個勁催促,寧拙只好對劉耳致歉,和穆蘭一同離開。
劉耳面色不虞,心情頗爲沉重地走向三將營的歸途。
“我身負王命,也從小就立志要建立一個妖修的國度。”
“師父關照過我,最好保持着自立門戶的狀態。”
“若不能獨自領軍,功勞就很難分配到我的頭上。畢竟,我只是一個人妖的雜血。”
“唉,師父,你在哪裡?我該怎麼辦?”
劉耳估算,最佳的情況就是寧拙傾向於三將營,將手頭上的重甲都拿給三將營來用。
但劉耳換位思考,就覺得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寧拙、穆蘭畢竟是夫妻關係。且穆蘭身份高貴,其背景比我優秀太多了。”
“寧拙雖是年輕人,心懷熱血,但是大族出身,權衡利弊的功底是足夠的。”
“若他最終選擇偏向於紅花營,我毫不奇怪,也分外理解。”
“我該怎麼做纔好呢?”
寧拙對三將營的資助太多了,劉耳此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勸說寧拙的資格。
劉耳便想到了陰陽一氣壺。
“若是我將此物相贈,是否能讓寧拙更偏向於我們?”
他搖頭苦笑。
快走到三將營的營寨大門時,劉耳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
他想到了一個人。
“或許,我可以向他求助?”
白玉營。
雙淨站在主將營帳前,面帶微笑,歡迎寧拙的到來。
“寧拙小友,裡面請吧。”雙淨伸手示意。
寧拙立即行禮,表示自己能得到雙淨大人如此禮遇,簡直受寵若驚。
他雖然曾經言辭激烈地拒絕過雙淨的招攬,但穆蘭一事後,他宴請了當事衆人,以自身手腕,反而是大大緩解了自己和各方的關係。
其中,就包括他和雙淨的。
雙淨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心中也感嘆寧拙的機遇奇緣。放在之前,他怎麼也不會料想到,這個十六歲的小小築基修士,能成爲穆蘭的夫君,成爲穆上將軍府的女婿!
他之所以站在營帳前相迎,自然不是因爲寧拙本身,而是他在穆上將軍府的這層身份。
寧拙被引進營帳,很快就說明自己的來意。
原來,白玉營雖有重甲的配額,但始終沒有動用一個。
這不是白玉營沒有錢財購買,而是他們過於有錢,軍備充足,自身就有更加優異的重甲,導致根本不需要再外購。
伏擊戰後,白玉營傷亡慘重,又因爲石中老怪四處劫掠,而損失大半的軍備物資。
但回到蒼林仙城休整後,雙淨就大舉重建白玉營。
他的財力的確不如之前那般充足,但背後的勢力都在發力,給他帶來新的支持,紛紛出錢出人。
而他的姑姑雙玲,乃是兩注國王室內的元嬰級別的招牌人物,本身就財力雄厚,且比雙淨更能撬動家族和盟友的資源。
雙玲的到來,給白玉營帶來了一筆鉅額投資。
三將營、紅花營、蠻妖營以及金戟軍,都在新的軍令下,攻入了千峰林。
在他們激戰,一路征討的時候,白玉營一直在木輪鎮中休整,瘋狂練兵,聲勢一天勝過一天。
聽到寧拙的請求,雙淨喝了一口茶,並沒有一口答應,但也沒有立即拒絕。
他在思考,該提出什麼樣的條件,比較合適。
就在這時,他懷中的將印微微一動,向他暗中傳達一則最新情報。
“哦?劉耳也過來拜訪我?”
“有意思……”
雙淨看了看寧拙,頓時心生一計。
他微微一笑,對寧拙道:“寧拙小友,煩請你先到內室裡,稍稍等候。我這又有一位客人,需要我來處理。”
明明寧拙和劉耳關係緊密,但他卻沒有告知寧拙,拜訪者的身份。
寧拙微笑,立即起身:“客隨主便。”
他便按照雙淨的指引,進入內室中坐下。
雙淨手指着一旁的書櫃:“我這也有些許閒書,寧拙小友不妨閱讀一二,消遣一番。我速速處理了來人,咱們就繼續談。”
劉耳跟着一位金丹級別的副將,在白玉營的營地中穿梭。
高大的白玉石牆,環繞營地。拒馬皆是白玉雕琢,符籙重重迭迭。
哨塔都是砌好的塔樓,高聳直立,塔樓頂端空間廣闊,每一個塔樓都佈置了機關牀弩。
旗杆上飄揚着白玉軍旗。銀絲描繪出來的龍形圖案中,龍目閃爍,似乎隨時能展翅飛翔。
將士們在寬闊的場地中訓練,每一人都騎着一頭山羊,四下奔騰、跳躍。
這讓劉耳分外羨慕,因爲到目前爲止,三將營還未配備坐騎。
和白玉營相比,三將營儘管得到了寧拙的資助,也仍舊顯得寒酸和貧窮。
劉耳站在主帥營帳前,朗聲求見。
內室中的寧拙聽到熟悉的聲音,就要起身。
雙淨立即發動營帳的威能,將寧拙軟禁在了內室中。雖然能讓他在內室中自由活動,但任何動靜都傳達不出。
雙淨面帶微笑,悠悠然抿了一口茶水,這纔開口:“進來。”
劉耳垂頭彎腰,小小地掀開簾門一角,然後面帶恭敬之色,矮身縮進了營帳內。
營帳內點着香,瀰漫着清幽氣息。
雙淨端坐其上,氣度雍容,眼眸深邃,一舉一動間透着高貴的傲慢。
“劉耳,你所來何事?”雙淨直接詢問,語氣平淡,也沒有邀請劉耳入座,態度並不客氣。
劉耳抱拳施禮:“雙淨大人,末將此次前來,是聽聞您手中還有重甲的配額,便想來求取。”
“之前伏擊戰,我三將營幫襯紅花營脫離了馬飛腿的糾纏。紅花營馳援貴軍,我三將營也算間接出了力。”
“還請您能看在這個事情的份上,通容一二。”
雙淨久久不語。
劉耳感到失望,也感到奇怪,便緩緩擡頭,正看到雙淨好整以暇地喝着茶,靜靜地看着自己,那張如雕刻般的面容中,滿是高傲與疏離,目光也帶着濃重的俯視的意味。
“劉耳啊。”
雙淨開口:“你似乎低估了這件事情的難度。”
“誠然,我可以耗用配合,從軍需官手中購買到重甲,再轉交給你。”
“但這其實,並不是杜帥想要看到的。”
劉耳微微一愣。
雙淨繼續道:“杜帥此人,看似公平公正,實則內蘊心思。”
“你以爲,這一次重甲配額,只是軍需官依照重甲的數量,進行平均分配的麼?”
“呵呵,你莫要天真了。”
“這本就是杜帥刻意的佈置!”
“他就是要讓重甲配額,少於你等這些軍隊的總數,誘使你們合併,裁撤兵員。”
“最終通過鐵流平川這條標準線,淘汰掉不合格的軍隊。”
“淘汰掉的軍隊,不再會分潤戰功,且節省了大量的軍需。”
“你可知道,他這一次建造閱兵臺,總共投入了多少嗎?”
雙淨伸出三個手指頭:“保守估計,至少要三百萬的上品靈石!”
“所以,他要高額出售重甲。”
“也要淘汰你們大批人員,精簡全軍。”
“這一場大會戰之後,剩下來的己方軍隊,必定幾乎都是加持過兵法鐵流平川的。因此,都要承他人情,對他感佩,乃至效忠。”
“這就是杜帥的手段,就算你知曉,也被逼得只能聽令行事。”
“所以,看似我幫了你一個小忙,實際上卻是壞了杜帥的謀算。”
“我要付出的無形的代價,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甚至難以衡量。你懂了嗎?”
劉耳神色呆滯,定格在原地,一時無語。
兩注國兵力緊缺,主要的幾個主力大軍,都有各自需要鎮守的防線。牽一髮而動全身,因此兩注國君都沒有調動。
他此次從各個方面進行徵集,甚至頒佈招賢令,招募了許多新軍。
劉關張三人不就是通過招賢令,再自己出資,才組建出三將營的麼?
雙淨這等高門子弟,也並非軍隊正統出身。這一次,他和他背後的家族也是看中了這次的機會,才選擇出資組建軍隊,參與這場大征伐。
這就意味着,杜鐵川統帥的這支軍隊,大部分都是新軍,都各自有來歷、背景。
除了先鋒軍。
先鋒軍乃是兩注國的一支常規軍隊,但無奈此刻被毒瘴包裹,內情不明。
杜鐵川不愧是上將軍之一,自機巧公主雙玲的踏山輪機關的計劃失敗後,他就立即轉用第二種方案。
鐵流平川的大戰術,在對付千峰林的敵軍之前,就先對內進行了整合,統一步調,讓所有人都比之前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他杜鐵川的身邊!
雙淨用手指頭敲擊桌面,讚歎道:“不得不說,杜帥的手段相當高明啊。”
“明明是剷除異己,結果卻如此堂皇,讓人挑不出錯來。”
“而且,他還軟硬皆施,並不是一味強硬。”
“你以爲,所謂鐵皮肉鎧術,只是他那副將個人放出來的嗎?”
雙淨冷笑:“這當中必然是有杜鐵川的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