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國南嶺邊塞。
暮色黃昏,落日西移。餘暉照在高聳的牆頭,在牆上打下淡淡的印記,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越來越淺。
一個男子正站在高聳的城牆上,金黃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使得原本偉岸硬朗的身影添了一份柔和。
“戰爭終於結束了。”公孫景升似有感慨地說道,“比我們預期的還要早。”
“嗯!”蕭逸輕輕地哼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他的聲音纔再次響起,“景升,此次回京腥風血雨未必會比這裡少。”
“將軍——”公孫景升欲言又止,似是深思了一下,又說道,“將軍和三公主的事——”
“逸,你果然在這裡!”公孫景升的話還未說完,一個清朗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蒹葭穿了一身紅色的女式戎裝,英姿颯爽地站在他們的不遠處,淺笑着望着他們:“就知道你們兩個躲到這裡來了,大家都等着灌你們酒呢!”
公孫景升朗聲大笑:“公主,既然如此,那屬下便去會會他們。”說完,他稍稍一拜,便聰明地離開了。
蒹葭走近蕭逸,調侃道:“是不是將軍捨不得這裡,所以乘現在還沒走來這裡緬懷啊!”
蕭逸清澈的眼眸望着她,低低地笑着:“你看上去倒是開心。”
蒹葭走近他的身側,手挽住他有力的胳膊,輕笑道:“你說對了,我是很高興。”
“是不是因爲要回去了?”他側頭,看着她,清俊的眼眸中帶了一絲笑意。
她把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低言道:“逸,我很想那裡,以前並不覺得喜歡,總覺得那裡太過於冷漠無情。現在——我卻很想回去,我想我的母妃,我父皇,還有小七,很想很想。我知道母妃很擔心,父皇或許——很生氣,而小七,她今年就要及笄了,我這個做姐姐的可不能錯過,她啊……”
蕭逸伸手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腰,靜謐的空氣中,只有蒹葭輕輕的耳語聲,流動的空氣中彷彿也參雜了一絲甜蜜。夕陽的餘暉灑在兩人身上,刻成一幅眷美的畫面。
北倉山。
“公主!”碧梧喚着有點出神的小七。
小七對着碧梧淺淺一笑道:“碧梧,真希望可以一直在這裡住下去。那裡——”
“公主若是喜歡這裡,老夫便一直留着着這房間等着公主好了。”天機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那就一言爲定了!”小七盈盈開口。
天機子走近之後,遞給她一個精緻的瓶子,說道:“這是我特意爲你研製的藥丸,雖然無法徹底清除你體內的毒素,但是對你畏寒的體質應該有所幫助。”
小七道謝後接過藥瓶也並不多做推脫。他們之間的關係自那次交談之後倒是改善了不少。
走出北倉山的時候,小七在馬車上看着逐漸模糊的山脈和草原縮成一個小小的黑點,心裡忽然生出一種不捨。那些一閃而逝的畫面,最終留在了心底的深處,成爲記憶裡一種永不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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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國京都。
天下第一樓裡,人聲鼎沸,熱火朝天。大堂裡,小二的吆喝聲,人們的談笑聲,不絕於耳。人潮涌動,人羣裡不時地爆發出一陣陣喝彩聲。
“小二,可還有雅間?”一個清麗的女子聲音突然響起。
人潮有一瞬間的靜止,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門口處。只見一個身穿淺紅色襦裙的女子正站在那裡,年齡約莫二十上下的樣子,上面的頭髮用兩個淺灰色的髮簪盤起,及腰的髮絲柔柔的貼在身後,腰間淡黃色的腰帶勾勒出女子成熟嫵媚的體形。一雙靈動的眼睛探詢的望着前方的小二。
小二急急地迎了上去,道:“哎!客官,真不巧,今日生意忙,雅間都沒了,您看——”小二無奈的樣子,似乎覺得讓這樣的女子坐在大堂裡真的是怠慢了。
“小姐,雅間沒了,我們還要在這兒吃麼?”紅衣的女子轉過身去問。
“碧梧,沒關係,在大堂裡也一樣。”只聽得一個清淡的女子聲傳來。大堂的人這才發現紅衣女子的身後還有一個身穿白狐裘的女子,那個女子顯然身材較爲嬌小,整個身子幾乎都裹在的狐裘裡,連着狐裘的帽子幾乎把女子的整張臉都蓋住了,只有一雙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看得出來,女子似乎很怕冷。而這種在南方少見的白狐裘又顯示着女子的身份非富即貴。
然而此刻,那個女子卻隨意地坐了下來,順手拂下了頭上的帽子,一頭烏黑如瀑布的青絲瞬間便傾瀉了下來。而大堂的人這纔看清女子的相貌,白皙的皮膚,秀氣的眉毛,她雖比不上紅衣女子的柔媚,卻自有一種清冷的秀美,身上隱隱有一種無可比擬的尊貴之氣,讓人不敢直視。而紅衣女子也隨即坐在了白衣女子的身側,對着小二道:“小二,你就上一些你們店裡的招牌菜上來,要快!”
“好嘞!”小二雖是呆愣了片刻,但馬上便反應了過來,對着裡面吆喝起來,“23座的上招牌菜嘍!”
大堂裡又重新鬧騰了起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雖然還有不少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望向她們,小七和碧梧卻都若無其事地吃着菜,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
臨近她們桌位的是兩個粗獷的中年男子,其中一個把一隻腳隨意地搭在長凳上,還有一個還算斯文,嗓門卻很大。他們彷彿在談論着南嶺的戰事。
“南嶺戰事結束啦?”一個老人彷彿無意的湊了上去,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又意猶未盡地砸了砸嘴。
“哈?這麼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那個把腿搭在凳子上的人一臉鄙夷地望着老人,“早在三天前,蕭將軍便凱旋而歸了。哦!不對,現在應該稱定南王了,那是班師回朝那日皇上親自封的,那天那陣丈可真是——”那個男人停頓了片刻,似乎在絞盡腦汁挑着合適的詞來描述。
“那個可不算什麼!”那個斯文的男子挑了挑眉,臉上卻是一種怪異的神情,“你們可知道跟定南王一起回來的還有誰麼?”
“誰?”剩下的兩個人湊了上去,鄰桌的人似乎也聽到了什麼感興趣的東西,有幾人也明顯的豎起了耳朵傾聽着那一桌的動靜。
那斯文的男子神秘的一笑,臉上盡是曖昧之色:“不知道了吧?是三公主!”
話音剛落,下面一些聽到的人便嚷開,有小聲議論着的,也有大聲喧譁的。
小七聽到後倒是一驚,看來她的三姐已經回來了。幸虧自己快要到皇宮了,要不然想再瞞下去可就要困難了。
“哪是這麼回事,皇上那天就指婚了。”人羣中突然有一個聲音響起。那人面露驕傲地說道,“我遠房的表弟的叔叔的兒子正是跟隨定南王打仗的,當時他就在那裡,聽得清清楚楚的,那道聖旨除了封王之外,當場就指婚了。那個定南王妃啊是——”他故意拖長了聲音,滿意的看到所以人都朝他這邊看過來了,才接着道,“是七公主。”
“啪”一隻碗落地的聲音清脆地響起,突兀的響亮。全場都靜了一下,所有的目光便都盯了過來,卻看到剛纔一身紅衣的女子此刻臉微微發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白衣女子,嘴脣微微抖動:“公……”
而白衣女子彷彿也呆愣了片刻,才聽到她的聲音響起:“碧梧,我們馬上回去!”
“是!”碧梧匆忙起身,卻不小心打了一個趔趄,才急急地跟上。
她們走出了一段距離,依稀還能聽到人聲:“定南王建功立業,如今又是皇上賜婚,嘖嘖——”
“公主,爲何——?”碧梧地望着小七越加顯白的臉色,擔憂道。
“碧梧,我們先回宮再說,畢竟市井謠言不可輕信。”小七心下雖然也是一片慌亂,但覺得這樣的事情怎麼也不可輕信。可是,若是真的,那她該如何面對她的三姐啊!
在一片暮色中,一輛馬車急速地奔向宮門口,看到門口的侍衛時也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守門的侍衛正打算攔截上去,突然看到馬車上一個女子手持的黑色鐵牌時,迅速地跪了下去。隨着馬車不停地往前趕,直直地跪了一地的侍衛。馬車所經之處,揚起一地的塵灰,灑在巋然不動的侍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