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老人家開了金口,趙景予這邊對於‘不會離婚’的話,就沒有再咬的那麼死。
臨近年關的時候,宋太太帶了宋月出來趙家吃飯,兩人之間的關係,沒有拿上明面上談,卻也算是兩邊家長都點頭了。
宋家在京裡疏通了關係,趙景予之前身上的涉嫌殺人罪名被徹底洗乾淨不說,他的趙氏也終究轉危爲安,度過了成立至今,第一次遇到的大難關件。
有時候,有些人不願低頭卻也要低頭齪。
趙景予若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那麼他縱然捨棄了趙氏,怕是也不願因此將自己和宋月出綁在一起。
他對於宋月出,除卻最初男人對於女人的相貌和身體的吸引之外,那七年相伴殘存的情分,其實已經少的可憐。
尤其是在,她一次一次挑戰了他的底線之後。
但趙景予不是隻身一人,趙家欠了宋家天大的人情,擺明了要他來償還,他手底下跟着他十來年的兄弟,一家子都要吃穿住行,他一個人被牽連無所謂,但他真的沒有辦法面對那些人整日憔悴的奔波和一次又一次失望而歸時的眼神。
他告訴宋月出,他沒有和岑安離婚的打算,她想要和他在一起,也行,但是他不會娶她。
宋月出答應了,趙景予亦是知道,她對自己的執念,必然會答應。
女人對於他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她要做他的女人,那就做好了,至於他自己心裡怎麼想的,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他不愛宋月出,現在對於宋月出,更是連曾經的喜歡都稱不上,既然如此,那麼他就更加的不會顧忌她心裡的感受。
宋月出回去家中,狠狠的哭了一場。
眼淚擦乾,她面對着鏡子裡哭的眼睛通紅的自己,顫抖着手輕輕的撫上自己的面頰,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的眼角,竟然也有了細細的紋路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的眼神,再也沒有了昔日的靈動,變的這樣沉寂,而又憂傷。
宋月出捂住自己的臉,她知道,她縱然得到他的人,可是也得不到他的心了,可她不在乎,她也不怕,她相信,總有一天,景予會再一次看到她的好,只因,她纔是那個足以與他比肩而站的女人,唯一的一個女人。
趙景予見到岑安的時候,京城的雪正是下的最大之時
。
小小的會面室裡,她坐在他的對面,他們兩人隔着一張桌子。
房間外,院長和幾個護工小心謹慎的站在外面,他們生怕岑安忽然發病,會對趙景予不利,那樣的責任,誰都擔不起。
岑安依舊戴着那一頂毛線帽,其實醫院的條件很不錯,暖氣也很充足,趙景予甚至覺得有點熱。
“怎麼在房間裡還戴着帽子?”
他詢問的聲音,沒有什麼太多的情緒起伏,但卻很輕。
岑安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沉寂的黑色眼瞳垂下來,卻沒有說話,仍是自顧自的玩着自己的手指頭。
如果說來醫院之前,她的病情其實並不嚴重,正常的時候比較多的話,那麼來了醫院之後,她卻是發病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長期藥物的侵蝕,再加之在這裡整日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裡,除了打針吃藥的時候會見到人,其他時候,只有她自己。
大約就算她真的是個正常人,也會被折磨的瘋掉了吧。
“怎麼也不說話?”
趙景予說着,很自然的擡起手,越過面前窄窄的桌案,直接摘掉了她頭上的帽子。
岑安似乎嚇了一大跳,驚愕的看了他一眼,隨即,卻又將目光垂下來,繼續落在自己蒼白的手指上,幾根尖翹翹的手指被她扭來扭去,疊放在一起,她就這樣玩的不亦樂乎。
趙景予卻看着她,許久都沒能再開口說一個字。
她的頭髮掉的厲害,無奈護士乾脆給她剃光了頭,也省的整日清理麻煩,他摘下帽子看到的是,她頭髮堪堪長出來一寸的樣子。
沒有小姑娘不愛美的,趙景予知道,岑安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卻也十分臭美。
那時候在趙家,日子過的不順心,她並不開心,卻也不妨礙她得空出去的時候,就把自己打扮的
漂漂亮亮的。
趙景予還記得,她早上起來發現自己長了一個痘痘時,愁眉苦臉的樣子。
雖然他不仔細看,壓根都不知道那痘痘長在哪裡。
可是如今,她卻是絲毫都不關心自己的樣子,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外界的一切,包括他,全都漠不關心,沒有反應。
趙景予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她的面前。
他彎下腰,將那毛絨絨的帽子,復又給她戴好,她擡起頭,咧開嘴,衝着他大大的笑,趙景予看到她的笑,宛然若嬰兒一樣純淨無比,他轉過身,幾步就走到了房間外。
覺得胸口裡堵得厲害,難受,卻是無法形容的難受。
院長殷勤的送他出去,趙景予一路都沒有說話,可是臉色很難看。
快要上車的時候,他忽然詢問出聲:“她的頭髮怎麼回事?”
院長趕緊解釋一番
。
趙景予黑色的大衣上,很快的就落了兩肩白雪,可他高挺如鐵塔一樣的結實身軀,卻依舊是紋絲不動。
院長出來時沒加厚衣服,不過片刻,就覺得自己雙腳彷彿不是自己的了一樣。
“給她的藥,減成一週一次。”
每天那樣大劑量的服藥,好好兒的人,也要被折騰壞了身子了。
院長愣了一下,下意識的一個疑問就要問出口,卻又聰明的咽回了肚子裡去。
他這會兒要是說出什麼‘不是你們趙家吩咐的要加大藥量每天都不能斷藥嗎’的話來,那不明擺着找事的嗎?
如今瞧來,這趙少爺對自己的妻子,還不算完全無情,他也該掂量一下,是不是要吩咐下面的人對趙家這個已成棄子的少夫人再好一點了。
新年到來,醫院的員工,自然也是要過年的。
就也裝扮起來,到處都掛了紅燈籠,喜氣洋洋。
職工餐廳裡有小小的新年晚會,醫院的職工和病情穩定的病人都獲准來參加,岑安也被人請了來。
自從服藥的期限從每天改成一週一次之後,她的精神狀態倒是好了很多,閒暇的時候,也會出來曬曬太陽,偶爾,也願意開口說幾句話了。
節目很一般,畢竟,都是大家自己準備的,圖一個樂子。
岑安卻抱着一隻大蘋果,笑的前仰後合。
零點將至,趙家上上下下,正是熱鬧的時候。
老人家們熬不住,早早去睡了,年輕人卻是必須要守歲的。
宋月出今年被趙太太請來在趙家過除夕。
趙家的孩子們對這個大明星好奇極了,小姑娘們把宋月出圍得團團轉,嘰嘰喳喳的問個不停。
她有心和趙景予的堂弟堂妹或者侄子侄女們打好關係,就十分的親和,講自己拍戲的有趣事,逗的小姑娘們笑的花枝招展的。
趙如雲當初因爲岑安被趙景予狠狠責罰,如今知道新的堂嬸要進門,自然一萬個樂意,尤其宋月出這樣冒昧可親,她更是心中生出親近的意願來。
她本就沒什麼腦子,嘴上也就帶了出來:“宋小姐真討喜,趕快嫁進來做我堂嬸子纔好。”
宋月出俏臉一紅,擡手指了指她的眉心,嗔道:“瞎說什麼呢。”
盈盈雙瞳,卻是忍不住的穿過人羣,去瞄那心心念唸的人在何處。
趙如雲瞧出她羞澀,又有成人之美,就推了她一把,偷偷在她耳畔說道:“我堂叔被叔伯們多灌了幾杯酒,剛纔我瞧着他往那裡……”
趙如雲就指了指另一側的長長走廊,宋月出只覺心如擂鼓,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過去,趙如雲死活把她拉起來:“哎呀宋小姐趕緊過去吧,我堂叔喝多了,這會兒不知道多難受呢,您正好幫我們去看看……”
宋月出實在的拗不過,只得與衆人點頭頷首,這才轉身朝着趙如雲所指的方向而去
。
走廊的盡頭,通道趙家別墅後面的花園裡去。
宋月出一路追到走廊掩着的門旁邊,這才隱約看到那雪後倒映着淡淡光芒的雪地上,有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正默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抽着煙。
宋月出只是看到他一個背影,目光都有些凝滯不能動彈了。
他不知在做什麼,那麼冷的天,也不知穿一件大衣就出來,宋月出止不住的心疼,悄然回身找了傭人,拿了他的大衣,親自送出去。
她走路輕曼,幾乎無聲,饒是踩在雪上,幾乎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趙景予只感覺到兩肩一沉,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方纔察覺到身後的來人。
“怎麼也不穿件衣服就站在這冰天雪地裡,萬一凍壞了可怎麼辦?”
宋月出輕聲的說着,卻是自顧自的繞到他的身前,擡起手,一粒一粒給他扣着釦子。
她從前跟在他身邊八.九年,如今,距離他們在一起,也已經過了十年了。
那麼漫長的歲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滑過去,真是讓人唏噓。
可是,他與岑安結婚,也已經五年多了。
他瞧着宋月出低頭給他扣扣子的樣子,卻不期然的想起每一次回家,他要岑安給他更衣的場景。
她不是個會照顧人的性子,做事也靜不下心來,趙景予還記得,在她得病之前,都嫁過來三年了,她每次給他解釦子扣扣子,還能折騰出一頭的汗。
可宋月出把這一切做的多好啊,她喜歡他,迷戀他,癡心不改,長的漂亮,家世優渥,趙家又欠着宋家這麼大的人情,她纔是他的良配不是?
可不知怎麼了,他卻爲未來的日子,生不出丁點的幻想來。
方纔滿堂濟濟,熱鬧非凡,爆竹聲和煙花璀璨奪目無比,他多喝了幾杯酒,頭暈腦脹的情況下,只想一個人出來靜一靜。
可漫天的飛雪落下來,凍的人每一寸皮肉彷彿都要僵硬了,就連血液似乎都未能再流動,可他卻寧願站在這漫天的苦寒裡,也不想回去那熱鬧的銷金窟。
她一個人,在那裡,過的怎麼樣呢?
怎麼說,今日也是除夕了,她還是他的太太,縱然,誰都知道,這個太太也做不了幾日了。
“景予,你在想什麼呢?我好冷……”
宋月出穿的單薄,出來的時候,只惦記着他沒有穿大衣,卻忘記了自己也沒穿,女人的身子本就嬌弱,不過片刻,已經是凍的全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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